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原創: 王曙光

江東街道下傅村,有“江南雅敷”之美譽,位於古老的義烏江畔。

義烏江千年奔騰,滔滔江水從廿三裡何宅流經江東、福田、稠城、稠江、佛堂、義亭等7個鎮街道,緩緩流向金華境內。而下傅村上千村民與義烏這條母親河和諧相處,見證了義烏久遠的歷史。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現在的下傅村鳥瞰圖 王曙光提供

下傅村現在西江橋(現為丹溪大橋)以南,毗鄰江水旖旎的釣魚磯,古代的風景點“月岩”曾坐落此地。據說這裡原為放生池,水深魚多,南宋著名愛國主義詞人辛棄疾曾登臨月岩,有《同辛稼軒遊月岩》的詩為證:

霧露朦朧曉色新,

半空依約認冰輪。

婆娑弄影寒山露,

中有釵橫鬢亂人。

“義烏之傅,同祖臺門,其在江南者,乃宋學博澄公……”下傅村人文積澱深厚,名家薈萃。商朝的先賢傅説(yue)就曾任宰相等職。這在《江南傅氏宗譜》均有記載。

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設在義烏故縣署(也叫縣衙)大門東側的臺門傅祠堂,由傅氏後人為祭祀世祖傅鵬所建,一度成為義烏商會的所在地(後改為市府第一招待所)。該祠堂莊嚴尊貴,昂首佇立縣前街,仰望高高的朝陽門金山嶺頂。立於城樓,可遠眺義烏江北岸浩浩然一馬平川之盛景。

古時的義烏江,舟泊如蟻,桅杆處處,碼頭岸邊,挑夫盈途,一片喧囂和繁華。緊靠義烏江的下傅村,曾設下傅、西江橋兩個自然村,其山環水繞,不遠處有鹽埠頭、下埠頭,還有其他零落的小碼頭,溼漉漉的青石板從故縣署一直鋪至這裡。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上圖摘自明嘉慶《義烏縣誌》,左有“西江橋”字樣 趙華偉提供

下圖摘自明崇禎《義烏縣誌》,西江橋的位置在右側 趙華偉提供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下圖則為“西江橋”範圍的截圖 趙華偉提供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稠水西來合繡津,

雞鳴山翠擁城闉。

樓開鸛鵲風光麗,

橋卷虹霓氣色新。

明崇禎年間義烏知縣熊人霖的一首《橋成即事詩》,便是他當年建造西江橋的生動寫照。

熊人霖捐出自己全部的俸祿,加之籌款,建造西江橋。橋成後,又在江北遷建“文昌閣”以鎮之,營建普度禪林寺廟以守衛之,並寫下《橋閣匯秀》:

閣飛似隼乘煙起,橋湧如虹吸浦回;

鎖斷兩崖函日月,橫吞千瀨靜風雷。

簷前浪卷長空盡,海上雲隨獨鳥來;

芳甸黍苗青極目,澄清保障思悠哉。

後來,明代刑部尚書吳百朋曾孫吳之器的《橋閣匯秀》,亦頗具特色,將西江橋的風姿描繪得栩栩如生:

山名應似峴山標,今古清風江上遙;

揖客近開滕子閣,伐蛟新署孝侯橋。

清秋瑞瀣飄簾蒲,天漢浮槎過浦招,

清切絳河懸北斗,闌干十二倚神杓。

西江橋造了毀,毀了又多次修復,在於此地為四方通衢的交通要道,一是義烏江的地理位置重要,二是它系縣城到義南的必經之路。乾隆四十五年(1780),該橋再次被水沖毀。吳周士的兒子吳聯壁、吳聯瑜“子承父業”,重建此橋。由於社會樂善好施者增多,“西江橋”恢復了原橋名。

飛架義烏江的橋樑無數,都有過浮橋的歷史,西江橋亦不例外。老一輩人說,這裡的“渡會”組織,基本由下傅村人組成。包括管理浮橋(也稱守橋人),看似容易,其實責任重大。他們要時刻守在江邊,密切關注水位變化,風雨天須迎送南北來客,一旦遇上有人落水,還要下水救人,並義務維修和保養橋樑,個個具備了有膽識、手勁大、水性好等特點。此外,主管浮橋的船家也由下傅人擔任,一聲“開橋囉!”竹筏或渡船就會從水道魚貫而過,浮橋隨即合上,供行人通走……

舊時,義烏江運輸發達,民船最多時有200餘艘。沿江的渡口也較多,鹽埠頭等6只船渡1961年曾被明確為交通渡。歲月流逝,由於義烏江航道淤塞,江道日漸南移。解放前夕,民船已不能行至鹽埠頭,西江橋故成民船的起訖點。而泥沙淤積,撐篙行船、行筏困難,拉縴業更為勃興,下傅村眾多中壯年成為人工縴夫,而有的則成了撐船者、造船師傅,蜚聲縣內外。

“撐船、打鐵、磨豆腐”,被譽為民間三苦。據瞭解,下傅村曾有過六七十隻貨木船,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有的是大八艙,能運重2000至3000公斤。船工們長年生活在江上,喝的是江水,睡的是船篷,有一對夫婦生了四個兒子,船在哪裡,生在哪裡,分別取名為杭州,蘭溪、義烏等。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今年85歲的傅榮興,至今耳聰目明,是村裡為數不多的“老船工”。他不到20歲與父親一起撐船,一蓑煙雨十餘載,將義烏的棗、稻穀、毛豬等本地貨,運往金華、蘭溪、嚴州、杭州、淳安等地,回程時又捎回各地的名優產品。追溯撐船的難忘歲月,八十七高壽的傅良勇還記憶猶新:“父親傅聲載一生幾乎與船和江水為伴,曾是下傅村三根竹篙有其一的‘船老大’,我與弟弟曾隨父子漂泊江上。1952年,船運公會成立,我有幸擔任經理職務,管理著大大小小百餘隻貨船的經營,下傅村的名聲也隨著江水潺潺流淌而遠揚……”

“撐船撐筏好,撐筏日日砌新屋”、“穿江水哦,踏險灘吶,船工一身,都是膽囉!”漿聲咿呀,縴夫吭吆,商船絡繹不絕……尤為縴夫們匍匐在地,逆水前行,拉縴號子迴響在江岸,鵝卵石則被他們的腳底磨得光溜透亮。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義烏江下傅段水位變淺,連片的灘塗出現。於是,勤勞的下傅人從事起搬運黃沙的副業。當時,家裡有男勞力的都去拉車,每逢傍晚,三里長的沙灘上,全是撈沙、篩沙、挑沙的人影。待江岸堆成滿垛滿垛的沙,主婦們已燒好飯菜。青壯年們匆匆一吃,便三車一群、五車一夥,推著裝滿沙子的獨輪車,沿著南門街、北門街,“吱呀呀”地直奔火車站貨場,繼而輾轉運往滬杭各地……

令老義烏人感慨的是,下傅村當時有獨輪車200輛,每天至少有150輛投入運送。人稱拉車好手傅洪柔(人稱大老王,見下圖的中者),個子高力氣大,最多一天能跑六趟。而傅仁法(譽為“耗牛”)的特點是,拉遷的人多,而速度慢,但他一趟曾拉過一噸沙子。當時,黃沙從義烏江底撈起運至終點,每百斤可賺一毛二分錢,每輛獨輪車一般都能裝500公斤以上。下傅人的足跡踏遍義烏江畔,行走貨運碼頭,輾轉於亂世喧囂,亦慈亦讓,上演著一幕幕精彩的故事。

一蓑煙雨千百年,義烏江畔下傅村的記憶

傅洪信攝

與周而復始的義烏江一樣,下傅村人古風淳樸,世代耕讀,視野開闊。民國17年(1928),該村建起私立雅敷初級小學(時為青雅鄉),校長為傅春和,校舍藉助原先的傅大宗祠,辦學條件雖差,但重教之風蔚然,村民子弟好學不倦,古老的義烏江畔從此書聲琅琅。70餘年的建校歷史,英才迭出,現中國計量大學現代科技學院黨委書記傅洪健教授等曾就讀於該校。

綿長的義烏江,承載著太多義烏人的情感內涵,而對於沿江兩岸生活的人來說,有他自己心中鄉愁式的記憶地標,這亦是一個時代的縮影。(王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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