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文學:一個男人的海洋(三)

報告文學:一個男人的海洋(三)

三 信使郭川

走出國門的機會來了!

2004年4月,恰逢紀念中國青島與日本下關結成友好城市25週年,奧帆委策劃了“奧運友好使者行”的活動——郭川作為船長信使,駕駛著借用的那艘“青島”號帆船,代表700萬(當時數字)青島市民前往下關送一封市長親筆信,並藉機宣傳北京奧運會青島賽區。

由於張偉民提供的船屬於近海遊艇性質,要想出國遠航還需要改裝添加設備。經過彙報爭取,市政府大力支持撥了100萬元,註冊了當時全國第一條無動力遠洋大帆船,命名“青島”號,代碼“001”。朱悅濤等人又四處聯絡遊說,幾乎跑斷了腿磨破了嘴,終於拉到了30萬元的贊助,可以成行了。

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新生事物,註冊時,帆船航行到底是歸體育總局管,還是歸交通部管,在行政法規上是個空白。保險公司也是塊處女地---國內沒有這項,不給投保。去日本大使館辦簽證時,還遇到了一個令人忍俊不禁的小插曲。日本簽證官問什麼時候出發?郭川回答9月12日啟程,計劃20日前到達。

人家一聽不對勁:“這中間隔了7天時間,你們在哪兒?”

郭川坦然道:“在路上。”

“什麼路需要7天?”簽證官警惕地看著他:“下關離中國不遠,即便坐遊輪也要不了這麼久,你們想幹什麼?”

“誤會了……”郭川趕緊解釋是怎麼回事。

日本簽證官一聽竟然是駕駛無動力帆船的友好信使,驚奇而欽佩地立刻發了簽證:“喲西、喲西,你們是現代第一批駕帆船去日本的。祝一路平安!”

畢竟是首航駕駛帆船出國,這與在海灣裡玩玩大不一樣,大家心裡沒底兒。朱悅濤與郭川、張偉民等人商量,再請幾位有經驗的航海人保駕。於是,他 們找到了香港吳家兄弟,青島航海學校的張軍教練一同出航。吳家兄弟倆是玩船多年的“職業水鬼”,有經驗有技術。

為了強化青島元素,同時又要保證安全,朱悅濤特地叮囑郭川:“咱們畢竟欠缺遠航經驗,這回在岸上、在媒體前,你只是‘形象船長’,一到了外海,吳家大哥就是真正船長了,你要聽他的。”

“明白!我也會借這個機會 ,好好向人家學習的。”

2004年9月12日下午,青島尚未竣工的奧帆基地施工現場,第一次圍繞奧運會熱鬧起來了。“奧運友好使者行”活動拉開了序幕,市政府和奧帆委的工作人員、青島航海學校的學生,新聞單位的記者,以及喜歡帆船的市民們匯聚一堂,歡送“青島”號起航奔赴日本下關市。

由於不是在港口,也不是在機場出國,而是破天荒地自駕船,海關、邊檢等部門的人員特事特辦,趕到現場辦公。在他們的護照上“啪啪”地蓋著章,等於打開了一扇新的出國交往大門。

這是郭川和“青島”號的處女航。人們敲鑼打鼓,搖著彩旗,揮著手臂,大聲祝福道:“一路順風!早日凱旋!”“再見、再見,我們一定完成好任務!”。“青島”號滿載著全市人民的友情,緩緩離開碼頭,迎著風駛出了浮山灣。新聞記者們端著一架架“長槍短炮”----攝像機、照像機,不停地拍攝著。

在歡送的人群中,朱悅濤、航海學校校長戴志強、副校長曲春,還有市體育總會林志偉等比任何人都又激動又不安,站在岸邊久久地凝望著。誰知怕什麼來什麼,眼看著帆船剛剛駛出灣口,卻突然打了個趔趄,停住不動了,船上的人影一片忙亂。朱悅濤心裡大叫不好,出事了! 趕緊䑮到一邊給郭川打手機,瞭解到是船底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船員們都在查看。

出師不利! 朱悅濤腦門上冒汗了,歡送儀式還沒完,帆船就走不動了,這不等於演砸了嗎? 不行,首航不能不吉利,他對著電話嚷嚷:“別停別停,你們趕緊走! 記者們還在拍著呢! 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明白!”郭川是個明白人,放下電話便招呼吳家兄弟和張軍教練:“走、走,先對付著開出去。”帆船又揚起風帆前進了,很快便消失在岸上人們的視線中。

一場熱鬧的帆船“首航秀”儀式結束了,朱悅濤他們心裡一點也沒感到輕鬆,總覺得還有什麼不順的事似的。果然,當晚9點多,在夜幕的掩護下,“青島”號又悄悄地回到了出發地。原來船艙出現不明原因的漏水,船員不敢再往前開了。

電話打給朱悅濤和戴志強,他們急三火四地趕到奧帆基地碼頭,希望及時處理故障,再抓緊航行。如果讓媒體知道報道出去,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到底是哪兒漏水呢?人們裡裡外外查了個遍。戴校長還特意找了幾名潛水員下水察看,都沒找到毛病出在哪?

這時候,還是郭川腦子快。他突然蹲下來,捧起一把船艙的漏水舔了舔,驚喜道:“啊,淡的,滲進來的不是海水。”

“對啊,這說明船底沒漏!看看艙裡邊……”

眾人立刻順藤摸瓜,很快找到了出水點——原來是出發時的意外碰撞,導致船艙淡水箱漏水。他們趕快更換了水箱,清除了積水,帆船於凌晨時分再次出發了。

一場虛驚,好事多磨。天亮後,老校長戴志強還跑到天后宮,給媽祖娘娘燒香磕頭,祈禱她保佑“青島”號平安無事。而朱悅濤意識到這只是開始呢,就像唐僧西天取經似的,九九八十一難,後邊不知還會遇到什麼難關呢?

不幸而料中,第二天就迎來到了更大的考驗:一場颱風突然而至,大海如同發了瘋的野馬群,鋪天蓋地橫衝直撞。朱悅濤的整個心胸也在波翻浪湧。行前,他們給郭川配了衛星電話,因為通訊費昂貴,規定每天早、晚聯繫一次。這天從早上到晚上,怎麼也打不通電話了,一次又一次的撥號振鈴,耳機裡傳來的全是無人接聽的“嘟---嘟----”

失聯了! 這個名詞雖然還沒有像如今這樣震撼,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卻是如雷轟頂。朱悅濤茶飯不思,只是不停地撥打著電話,腦海裡幻化著可能出現的種種場面:是捲進颱風中心裡,船翻了?還是設備被風浪打壞了,人員受傷了?時令已是秋季,可他一天裡待在辦公室裡坐立不安,汗如雨下……

這次活動是他策劃的,又向領導上打了“包票”,萬一出了事故,怎麼向郭川等人的家屬交待啊?! 當晚他不回家也睡不著,隔一會兒就撥一回電話,希望奇蹟出現。然而,我們的青島號就像進入了“百幕大三角”似的,無聲無息。

一夜無眠,等到早晨七點多鐘,朱悅濤幾乎絕望地連續撥打著電話,突然通了!

“郭川、郭川!”朱悅濤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不慎膝蓋撞著了桌角,也一點也不覺得疼:“快說,你小子怎麼回事?咋一直不接電話呢!人員怎麼樣?”

伴隨著嘩嘩的海浪,響起郭川沙啞的聲音:“嗨,別提了。我們跟風浪幹了一夜,船體東倒西歪,電話早不知甩到哪去了,這才找著。不過人都沒事!”

聽到這裡,硬漢子朱悅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呼”地一下就出來了,帶著哭腔喊道:“好好,人沒事就好! 郭川,好兄弟,你們一定要保證安全,晚幾天到沒關係。”

“謝謝朱主任,放心吧! 現在風小了,我們調整一下,繼續航行。”

這是郭川第一次在大海上“失聯”遇險,此後他的航海生涯還會不斷上演類似戲碼。而朱悅濤漸漸熟悉並且相信郭川的能力越來越強,沒有了那樣的擔心和流淚。只是到了十二年之後的2016年10月,郭川船長在“金色太平洋挑戰”中的數天“失聯”,朱悅濤再次淚流滿面……

經過六天六夜的航程,“青島”號終於駛進了日本下關港。朱悅濤和戴志強等人跟隨青島市友好代表團,乘飛機趕到下關迎接他們。帆船使者來送信了,當地市政府也感到新鮮且十分重視,專門搞了一個歡迎儀式。在跨海大橋上組織了軍樂隊奏樂、手捧鮮花的學生高呼口號。郭川、張軍還有吳家兄弟駕著帆船以10節的速度順流而上,正式駛進下關市,大前帆上的“青島”三個字分外醒目。

依照約定,在大海上航行聽吳家大哥的,而上了岸,郭川就是當然的船長了! 他在人們地簇擁下來到市政廳,向下關市長遞交了青島市長的信,市長髮表了熱情洋溢的歡迎講話。接下來,應該是郭川船長致答辭了。外交無小事,朱悅濤擔心不善言談的郭川說錯話,早早為他起草好了致辭稿。可這天,當在現場看到走上話筒前的郭川兩手空空,朱悅濤心想壞了,這小子肯定把講稿丟了,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

事實卻讓人大開眼界,儘管到了臺上郭川有點緊張,肩膀不自覺地往上聳,手也不知道往哪兒放,兩個大拇指硬邦邦地插在褲兜裡,可一開口講話,卻順暢而得體。郭川輕聲而有力地說:

“六年前我來過日本,當時坐飛機也就是兩個小時的事兒。六年後,在現代交通如此發達的當下,我卻以一種最原始的方式,冒著最大的風險,在海上航行了7天,戰勝了颱風大浪的考驗,才又一次踏上日本的土地。作為一個信使,通過這種最傳統的方式,來表達青島市民對下關人民的真誠情誼……”

樸實的話語,真摯的情感,令在場的日本市長、議員感動得頻頻點頭。這讓臺下的朱悅濤刮目相看,感覺比自己起草的那些禮節性“正確的廢話”強多了。在場的記者們紛紛拍照攝像,“青島”號及其使者的新聞鋪滿了第二天的報紙電視。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早年的即興發言,或許就是郭川內心深處,對帆船航海最初的真實感悟。

成功了!大家都很興奮。休整一天,返回青島,正好回來過國慶節。不過,彷彿上天故意考驗磨鍊郭川似的,就在回去的途中,帆船又出事了。那天,朱悅濤、戴志強等人眼看著“青島”號起航駛上回家的路,便收拾東西準備去福岡市參加活動,而後乘飛機回青島,組織迎接郭川他們。誰知,預定下午四點聯繫時,郭川在電話裡沮喪地說:“船上的舵壞了,怎麼修也修不好。我們已經漂了五、六個小時了,現在日本海上……”

說到這兒,信號又斷了。任憑朱悅濤怎麼呼喚,也沒有迴音,心兒又揪了起來。這個海上是哪兒?距離哪兒近,該由日本哪個部門管?是由海上自衛隊,還是海上保安廳?當時在福岡有中國領事館,朱悅濤和戴志強一商量,一是趕快向領事館報告,尋求幫助。二是立刻聯繫船東張偉民,請他向美國廠家訂購新舵並迅速運到日本來。

一番忙亂後,領事館傳來了消息:找到船了,已由日本海保廳拖到對馬島的一個漁村碼頭上。人和船都安全。朱悅濤這才鬆了一口氣, 恨不得馬上飛過去見見郭川他們。可一是人生地不熟,二不懂日語,朱悅濤“弱弱”地問領事館的竇副領事,能不能陪同去一下?行!對方爽快地答應了。

“好啊,真不愧都是中國人啊! ”朱悅濤感慨萬千。

竇副領事笑著補了一句:“我還是地道的青島人呢!老家在膠南!”

真應了那句古話:他鄉遇故知,人生一大喜啊!第二天一早,朱悅濤兩人就乘小飛機飛到了對馬島上,輾轉乘車找到了那個漁村碼頭。郭川、張軍等人見到了,分外親切,大家緊握著手久久不願鬆開。經歷了這一風險,儘管才離開一、兩天,就像分別了許多年似的。

經過認真檢查,船舵必須更換,而位於美國佛羅里達州的享特船廠發來信息:由於發大水影響了生產,暫時發不出貨來。大家不能都“窩”在這兒,最後商定留下一人看船等舵。留誰呢?郭川挺身而出:“我是船長,我留下。你們走吧。”

朱悅濤敬佩地點點頭,暗想這是條真漢子,有責任心敢擔當,選他沒選錯:“行! 修好了還是由你開回青島,我們在家鄉迎接你!”

接著,他掏空了身上所有的衣袋,把錢都留給郭川,與其他人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異國陌生的碼頭上,只留下郭川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守候著他的“青島”號。

悠乎一個月過去了,新舵終於渡過太平洋,運到了對馬島這個小漁村裡。這期間,郭川一點兒也沒閒著,除了進一步熟悉帆船結構、掌握駕駛技術以外,還與當地漁民交上了朋友,操著一知半解的日語,跟著他們學習看天氣看海流。如今可以返航了,還缺人手,他就想請當地日本人一起幫助駕駛。

“這個……不行!”朱悅濤在電話裡予以否定,因為信使活動並沒有劃上句號,我們的“青島”號首次航海歸來,還是應該由中國人操船! 於是,他與奧帆委和航海學校商定,再從香港請來一位“大鬍子”水手,加上張軍教練,飛到日本對馬島,與郭川一起開船回家。

幾天後,郭川三人駕駛的“青島”號安全出現在青島浮山灣裡。時任市委宣傳部的楊軍部長代表市領導,與各界群眾一起來到奧帆基地碼頭迎接。盛況空前。

儘管好事多磨,風不平浪不靜,但畢竟成功了!“奧運友好使者行”一炮打響,青島、奧帆賽的名氣響出了國門。現在看來那次航海微不足道,基本反映了當時中國的帆船水平,可意義不小! 更重要的是:郭川得到了磨礪與錘鍊,為今後的航海生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鼓作氣,青島奧帆委、航海學校,以及朱悅濤、戴志強、曲春他們決定實施宣傳青島、宣傳奧運的第二步戰略:中國沿海行。還是與船東張偉民合作,還是這條帆船“青島”號,還是這個船長----青島人郭川……

對於上一次航海暴露出的問題,一一解決,力求打一仗進一步。特別是定位、通訊等手段,必須加強,因而需要增添雷達、對講機等設施,預算方案50萬元。通過成功的處女航,現在拉贊助比較容易了。著名的家電大王青島海爾集團已經成為奧帆賽贊助商,決定拿出一筆錢支持,在“青島”號前帆上印上“海爾大帆船”字樣。

一路航行,一路宣傳企業,真是不錯的廣告創意。然而且慢,就在準備成行的時候,有人提出異意:“這個名號不好。你們看,海爾大帆船,諧音就成了‘大翻船’了,不好聽不吉利。”

大家聽了認為有道理:“是啊,人家企業誰願花了錢,還詛咒翻船啊。算了,還是隻叫‘青島號’吧!”

不給企業冠名,自然少了那筆錢,那就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吧。奧帆委想方設法籌措經費,改裝保養船隻。而這時的郭川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船長,可以駕船掌舵,不用香港水手保駕護航了。2005年8月中旬,郭川和幾名同伴再次從青島奧帆基地起航了,沿著煙臺--大連--上海--寧波--廣州--香港等海濱城市航行,走一站宣傳一站,青島奧運會夥伴城市、帆船之都的名片響徹雲霄。

特別是在上海,由於黃浦江航道十分繁忙,是不允許小帆船進入的,只能停留在吳淞口碼頭上。可這一次,上海市政府特別批准:“青島”號可以沿著黃浦江一直航行。哈!那一天,郭川他們駕著“青島”號,揚帆進入黃浦江,緩緩上行,一直行進到外灘、行進到東方明珠電視塔下,兩岸萬眾矚目……

這樣,“航海三步走戰略”走完了第二步,面對第三步----環球航行時,朱悅濤等人心裡卻打起了退堂鼓:通過前兩次遠航,愈發感到航海不是簡單的事,而我們缺乏的東西太多了,出於技術和安全的考慮,還是暫時放一放吧。

是誰說過,機會給予有準備的頭腦。千真萬確。

2005年下半年的一天,克利伯環球帆船賽的英國代理商慕名而來,找到青島奧帆委,找到綜合部主任朱悅濤,推廣這個項目。克利伯環球帆船賽,是由克利伯風險投資公司主席羅賓爵士於1995年首次提出的,其初衷是滿足人們日益增長尋求冒險的旅程、擺脫現有舒適生活方式桎梏的渴望。全球業餘帆船愛好者自費報名並接受賽前培訓,在職業船長的帶領下,駕駛由世界知名城市或港口命名的參賽船,從英國出發,途經包括參賽城市在內的世界主要港口,分賽段、分場次地進行比賽,歷經十個月返回英國。在每一個經停站,所在城市都將舉行隆重的歡迎、頒獎和起航儀式。

克利伯環球帆船賽每兩年舉辦一屆,至今已成功舉辦過五屆,它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業餘環球航海賽事”,影響力巨大。朱悅濤看著喋喋不休地代理商,第一個反應是,機會來了,完全可以借船出海,通過這項賽事,實現“青島”號環球航行的第三步設想。誰知,談到這個問題時,商業代理痛快地答道:“可以啊,我們允許當地城市命名,但需要100萬美元的冠名費。”

“啊!”這讓一向精打細算的老朱傻了眼。政府沒這筆經費,企業不願贊助,你讓他讓哪去找這麼些錢啊?! 即便是在今天,大家對航海這件事也沒有足夠的認識,更何況在10年前。

代理商見朱悅濤面色不悅,進一步鼓動說:只要你聯繫成了冠名費,給你50萬元人民幣的佣金。打住,這是不可能的! 一心撲在事業上的老朱一口回絕。代理商悻悻而去。看來這項借克力伯辦青島事的計劃要泡湯了。

不!朱悅濤毫不死心。此前他在參加一年一度的上海船艇展時,曾看到一本宣傳畫冊,上面印著克力伯總部介紹,創始人羅賓的大照片,還有詳細的環球航海線,中國的上海基地等信息。當時他就想,基地要是放在青島,對於打造“帆船之都”就更有利了。他把那本畫冊帶了回來,現在派上了用場,直接給克利伯在英國總部去信聯繫,勸說對方派員前來溝通。

雙方見面,朱悅濤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對方連連點頭:“青島是2008年奧帆賽比賽地,全世界都看著呢!你如果提前三年介入將佔領先機。再者,你原訂中國的基地設在上海,在那裡就是小事一樁,帆船連黃浦江都進不去,只能停在外海。而在青島,可以停放在奧運基地,就在市中心,這個影響力可是巨大的!”

有理有利有節,最終說服了克力伯總部——將這項賽事中國站定在青島,並且提供中國參賽帆船、無償冠名為“青島”號。接下來,又回到了選人的老問題——當克利伯賽事帆船在青島靠岸時,一定要有一個青島籍的英雄般的人物參加了環球航行,從船上昂然走下來。不用說,朱悅濤第一個就想到了郭川。

不巧的是,郭川當時已經訂好了飛往新西蘭的機票,為戶外媒體拍攝滑翔翼的照片。順便說一句,這些年的探險運動,也使他練出了超一流的攝影技術,是《國家地理》雜誌的簽約攝影師。並且,他是個辦事嚴謹可靠的人,不想臨時爽約,一時陷入了兩難之中。

這天晚上,朱悅濤將郭川約到一個通宵營業的咖啡館,一邊喝著醒神的咖啡,一邊徹夜長談:“郭川,你一定要繼續走下去。這可是國際性的帆船賽啊,今後你要還想航海,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是啊,我知道,可是……”郭川撓撓頭,心裡還有糾結著:“我早答應人家了,食言不好吧!”

“想想吧,哪頭輕哪頭重。咱們計劃的航海前兩步都辦成了,但那只是自己玩兒,克利伯賽事具有世界影響力,如果你再次成功,就是中國的航海英雄,不僅對宣傳青島有好處,還能促進全國帆船運動的發展!”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有著深厚家鄉情結和責任感的郭川,被深深打動了。他不再猶豫,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就像啤酒一樣,一飲而盡,說:“我幹! 攝影的事,我再想辦法處理好。”

朱悅濤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好樣的,是個男人!那邊有什麼意見,我們也幫你協調。”

2006年1月,郭川作為首位征戰克利伯環球帆船賽的中國人,登上了“青島”號,參加預定國家沿海城市的一站站比賽。在船上,他的身份是水手,但他卻覺得自己更像一個“插班生”,周圍都是素不相識的外國人,講得是英語,聊得是帆船,一切需要從頭學起。好在大家有著共同的目標,郭川逐漸融入到隊伍中去。

雖說曾經有過兩次出海航行經歷,但這卻是郭川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遠海大洋,使他得到了進一步地磨練。多年後,郭川曾充滿感情地回憶道:“參加克利伯,是我完成單人不間斷環球航海,必須要經歷的第一步。”

當年4月,當郭川隨船抵達青島時,整個城市都為之轟動了,因為還沒有一箇中國人蔘加克利伯環球賽。特別是當大家坐在有暖氣的客廳裡,看著春晚,喝著啤酒,歡度春節的時候,郭川卻在大洋裡代表青島、代表中國搏風斗浪呢!所以都很感動,且為這個敢吃螃蟹的老鄉自豪!

如果說前兩步奧帆航海行,人們的注意力還在“青島”號的話,那麼這一次,輿論的焦點都落在了郭川身上。確如朱悅濤所預料,當他從船上走下來時,就完成了從“形象船長”向“城市英雄”的轉變。敬佩的目光,讚許的掌聲,毫無保留地送給了這位青島漢子。當年,郭川被評為“感動青島”的十大人物之一。

可以這樣說,此前的郭川還是一位航海的業餘愛好者,只不過比其他極限運動興趣大熱情高罷了。通過參加克利伯環球航海賽,真正觸動了他心底敏感的神經:帆船航海或許應該是自己的唯一!

愛好與職業、鄉情與夢想結合在一起,是一個人最佳的選擇。從此,他更加有意識地向這個目標前進了。

兩年後的沃爾沃環球帆船賽,成為郭川走向職業航海家的橋樑。不過,對於郭川的航海人生來說,那是一段驚心動魄、不堪回首卻又值得回首的航程……

報告文學:一個男人的海洋(一)

報告文學:一個男人的海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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