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份酒：白酒的“數字遊戲”

年份酒的概念最初流行於國外，但針對是紅酒而非白酒。一些好年份的葡萄酒天價難求，而部分年份不佳的葡萄酒無人問津。年份真的有那麼重要？

對葡萄酒來說，年份意味著價值，尤其在天氣不穩定的產區。因為葡萄樹的生長受到天氣的影響，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葡萄酒的風味和質量。

因此，年份可以證明紅酒的酒齡，又代表著收穫年份的質量水平。

比如“82年的拉菲”，它是指釀酒葡萄採摘於1982年的波爾多。這個“年份”通常標示於酒瓶外，有的同時標示在封瓶的橡木塞上。

聰明的中國商人將“年份”的概念移植到中國白酒上，實際還不超過30年。

20世紀90年代，古井貢酒推出“10年原漿酒”，這是中國年份酒的第一次試水，然而卻以市場反響平平的結局收尾。隨後，茅臺、五糧液、酒鬼酒等知名品牌陸續推出“年份酒”，合力掀起了高檔白酒的消費狂瀾。

市面上的年份酒有哪些？

除了“10年原漿”“陳釀30年”“窖藏50年”這些簡單明瞭的表述方式，一些年份酒在表述上則十分隱晦，隻字不提“年”，而是簡單地羅列一個似是而非的數字，比如“古8”“紅花郎15”，但透過銷售者的口中可得知是“年份酒”。

但不是所有帶數字的酒都是年份酒，還有窖齡酒、紀念酒等。

年份酒一般指窖藏時間長的酒，專業釀酒術語叫做“陳釀”或“陳化”；窖齡酒所標註的數字是指不間斷釀酒的窖池年齡；而紀念酒則可以是“生肖紀念酒”，也可以是“改革開放40週年紀念酒”。

值得一提的是，窖齡酒、紀念酒標註的數字都不是指白酒灌裝後封存的時間。

由於白酒越陳越香的民間共識深入民心，間接地促成了年份酒的膜拜式消費。打著“年份”旗號的白酒猶如過江之鯽，價格差距懸殊，當中有數十元一瓶，也有動輒數萬元。

在某第三方電商平臺上，本刊在搜索框輸入“年份酒”，隨即可瀏覽到各種價位的產品。這款價格低至9.9元的“15年年份酒”，佔據了銷量榜的首位。

不過，市場上稍有名氣的品牌年份酒並不便宜。比如茅臺的同一款酒，15年售價為6888元，30年售價為14888元，50年售價為24088年，價格隨年份呈階梯級上漲。

毫無疑問，真正的年份酒需要時間的沉澱，理應價格不菲。只不過，花了高價錢就真的能匹配到應有的高品質嗎？

答案讓人大跌眼鏡。比如，大多數消費者所理解的“窖藏10年”是指釀造後存放了10年灌裝的酒。事實上，這些年份酒標註的年份卻是按照一定年份的標準且採用一定年份的基酒勾兌的品質等級。

然而，隨著“酒窖未出世，年份已久遠”等事件昭之於眾，年份酒的處境面臨著諸多尷尬。一瓶所謂的年份酒裡究竟能有多少老酒，這恐怕是一個只有廠家才知道的祕密。

有的加入一滴老酒也敢自稱是窖藏數十年的年份酒；有的為了達到老酒的掛杯感，在白酒中加入塑化劑“做舊”。因此，業內戲稱年份酒就是“良心酒”。

國外對年份酒的監管卻相當嚴格，每一滴酒都必須是年份原酒。比如蒸餾酒，自酒蒸餾之日起，在橡木桶儲存2年以上可以叫VS，儲存4年以上叫VSOP，儲存6年以上叫XO，其中人頭馬公司的路易十三酒齡至少50年。如果以不同儲存年份的酒相互混合，也只能按最低酒齡來分級。

而國內的年份酒，從監管和執法的角度來看，基本處於盲區。一是國內尚無年份白酒的執行標準，二是缺乏檢測酒齡的認可方法，年份酒中的李逵與李鬼確是真假難辨。

市面上的年份酒到底有多少“水分”？ 十年窖藏、十五年陳釀、二十年原漿……“陳釀風”越刮越盛，“酒齡”是否有標準可循？宣稱陳釀數十年的酒究竟有無謊報“年齡”？

2018年11月，《消費者報道》向第三方權威檢測機構送檢了郎酒紅花郎酒十（10）醬香型白酒、杏花村老白汾酒（10）清香型白酒、西鳳酒藍七彩30年陳年鳳香型白酒、牛欄山窖藏30清香型白酒等4款年份酒，以及瀘州老窖窖齡酒30年等1款窖齡酒和五糧液五糧國賓酒珍藏濃香型白酒等1款普通白酒。

值得一提的是，酒齡的測試方法目前在國內並無一個明確且被廣泛接受和認可的方法！

在白酒酒齡鑑定方面，中國食品發酵工業研究院的秦人偉介紹了放射性元素C14應用於年份酒貯存時間的測定；劍南春的高級工程師徐佔成提出揮發係數鑑定法；中國科學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的莊名揚等研究發現酒體中對酒質產生影響的金屬元素含量與貯存時間呈正相關。

這些檢測方法雖然提供了檢測酒齡的新思路，但是仍缺乏充分的理據。其中劍南春目前並未對外公佈其具體的檢測方法，而中國食品發酵工業研究院的檢測方法存在著弊端。

因此，本刊在無標準檢測方法可選的情況下，參考了莊名揚等鑑定年份酒的方法，通過權威第三方檢測機構的數據為消費者呈現一份數據研究報告，旨在撥開層層消費迷霧。

該方法的研究結果發現，白酒中的鉀、鐵、銅、錳、鎳等金屬元素的含量會隨貯存時間的增長而增高。

窖中熟化往往是釀酒過程中的最後一步，中國白酒在貯存過程中，酒體進行著緩慢且複雜的化學反應，貯酒容器賦予了酒體中各類金屬元素，使中國白酒形成完美的膠體溶液。

酒中的金屬元素來源於釀酒原料、加漿用水及貯酒器，當基酒確定後，金屬元素則主要來源於貯存容器（如陶壇、金屬容器、水泥池等），金屬元素被浸蝕而進入酒體並逐步形成膠溶均需時間和過程。

郎酒、汾酒、西鳳酒、牛欄山：年份疑似不足

本刊的數據研究報告結果顯示，以普通白酒、窖齡酒為代表的五糧液、瀘州老窖均未檢出以上任何一種金屬元素，說明兩者均可能為“新酒”，或釀酒後不經過長時間貯存。

同樣宣稱是“10年年份酒”的郎酒、汾酒只檢出金屬鉀，鉀含量分別為7.10mg/kg、7.58mg/kg，其他金屬離子均未檢出。

如果從使用該研究方法的結果來看，僅從鉀含量來推斷，郎酒、汾酒的貯存年份介乎於30~40年之間。但令人不解的是，如果實際酒齡確實如此，為何理論含量在檢出限以上的鐵、銅、錳都未檢出呢？

本刊將數據研究報告的結果和疑問知會給相關的企業，但截止至發稿時仍未得到企業的回覆。

但是，如果將其餘金屬元素的檢測結果考慮在內，2款白酒的貯存年份可能不足一年。

此外，西鳳酒、牛欄山為“30年年份酒”，分別檢出了錳、鐵兩種金屬元素。西鳳酒錳含量為0.0650mg/kg，牛欄山鐵含量為0.135mg/kg。以牛欄山的鐵含量來看，宣稱“窖藏30年”，實際酒齡可能不足“10年”。

不過，2款白酒中理論含量更高的鉀元素都未檢出，說明兩者有可能是“新酒”，或者是高年份基酒所佔的比例極低。

作為一個相當規模的企業，年份酒的貯藏條件應相對穩定。在較為穩定的貯存條件下，白酒中5種金屬元素含量應隨著貯存時間的推移而增加。

郎酒、汾酒、西鳳酒、牛欄山4款年份酒宣稱窖藏“10年”“30年”，亦並非是短期貯存，然而4款僅檢出單一種類的金屬元素，結果令人費解。

由於本刊以研究方法為參考，因此數據研究報告的結果可能會引來業界及酒商的質疑和爭議，此檢測方法或許仍不夠完善，未經嚴謹的科學驗證，可能未能代表白酒的真實酒齡。

但是，本刊更希望報告的發佈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促進酒企可以如實地公開自己酒的真實年份，公佈行而有力且權威的檢測方法，幫助消費者解決在購買酒類產品時的誤區和迷霧，促使整個年份酒行業更加標準化和透明化。

“年份酒”值得買嗎？

在“陳釀”“洞藏”“古釀”等年份酒充斥市場之際，這些近乎“天價”的年份酒究竟值不值？如何對年份酒進行標準化監管？

由於目前對年份酒的定義、酒齡的檢測均沒有明確的依據，那意味著市面上的年份酒很可能是“水深不見底”。對於此時購買年份酒的消費者，本刊認為須瞭解以下幾點：

1.現在市場上年份酒的年份不代表是真實儲存年份。例如，30年陳年茅臺是指使用不低於15年的基酒按30年陳年貴州茅臺酒的標準勾兌而成。

2.100%年份原酒幾乎不可能存在。每年要批量化地生產窖藏10年、20年、30年的年份酒，其在成本、存量等方面高不可攀，這種大規模的商業行為是不現實的。

3.純正的陳酒並不好喝，消費者買到的年份酒，香味其實更多地來自基酒和添加劑的配方。

4.瓶貯年份酒的成本更高，價格與品質是否對等、真實性均不好評判。最保險的方法是買新酒個人貯存，但要注意白酒在玻璃瓶中儲存的品質其提升效果不如在陶壇中明顯。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本刊希望藉此拙見能夠引起相關部門的重視，儘快規範年份酒的監管，出臺年份酒的行業標準，以擠掉年份酒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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