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倬琰

一個長五公里多、寬一公里多的小半島，一個水源都隨時會被切斷的孤地。它見證了崛起的英國與衰落的西班牙之間的爭鬥，見證了十數年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這個地中海的咽喉，雖然是英國所有海外領土中面積最小的，卻同樣是英國最不願意放手的。

┃看直布羅陀和那條海峽

直布羅陀（Gibraltar）。英國14個海外領土之一，也是最小的一個，位於伊比利亞半島的末端，是地中海的入口，扼守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唯一通道——直布羅陀海峽。

【直布羅陀概況】

直布羅陀面積約為6平方公里，北接西班牙安達魯西亞加的斯省，是英國與歐洲大陸陸地接洽的唯一地區。

直布羅陀的經濟以服務性產業為主，其中以金融和旅遊業最為重要，很多國際性銀行都在直布羅陀有辦事處，是南歐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同時由於當地不設利得稅等稅收，博彩業在直布羅陀的比重也越來越大。直布羅陀的本地生產總值為4億3000萬鎊，人均產值為15,700鎊，是一個經濟相當發達的地區。

直布羅陀這個地方本身歷史很長，位於直布羅陀的戈鹹巖洞（Gorham's Cave）曾經出土過尼安德特人的化石。這些化石證明了尼安德特人曾經在公元前28,000至24,000年於直布羅陀聚居。因而，直布羅陀在三萬多年前就有了"人"的存在。

【直布羅陀地圖】

之後，隨著尼安德特人的消亡，直布羅陀也逐漸安靜下來，直到迦太基人橫掃地中海。直布羅陀成為北非迦太基人的聚居地，一直延續到公元前二世紀被羅馬帝國征服，此後直布羅陀就一直是羅馬的領土。

公元五世紀，羅馬抵不住凶殘的北方蠻族，宣告滅亡。其中日耳曼蠻族的一支西哥特人南下佔領伊比利亞半島，和當地的伊比利亞人以及迦太基的後代摩爾人產生了爭鬥，並且一直互有勝負。最終在公元410年左右建立起一個西哥特人王國，持續到公元700年左右阿拉伯帝國的到來。

阿拉伯帝國興起後，北非成為了伊斯蘭教重要的涉足地，留在北非信仰了伊斯蘭教的摩爾人通過直布羅陀侵佔西班牙地區。最終由倭馬亞王朝橫掃整個北非和伊比利亞半島南部，建立起一個空前龐大的阿拉伯帝國，這也是中國古籍中提到過的白衣大食。

穆斯林的統治持續到1492年地理大發現之前，歐洲基督教國家開展了曠日持久的"收復失地運動"，當最後一個穆斯林國家格拉納達王國被新生的西班牙王國擊敗，伊比利亞半島正式歸為西班牙，直布羅陀也是從那時起才成為西班牙的領土。

公元1704年，英國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期間攻佔直布羅陀，1713年《烏德勒支和約》中，西班牙波旁王朝為換取英國承認其合法性，正式將直布羅陀割讓予英國。自此，直布羅陀一直被英國統治。1960年代塞浦路斯和馬耳他從英國獨立後，直布羅陀成為英國在歐洲的最後一塊殖民地，也是歐洲大陸僅存的一塊殖民地。

直布羅陀的重要性最主要的就是來自於它面前的那條海峽——直布羅陀海峽。這是聯通大西洋與地中海的唯一通道，也是歐洲與非洲相距最近的地方。直布羅陀海峽非常窄，水深不過300米，最窄處僅14.3公里。雖然海峽兩岸理應為西班牙和摩洛哥兩國分別對望，但直布羅陀本地卻是屬於英國海外領地，形成三國鼎立的局勢，是世界最重要的交通要衝之一。

┃英國的愛和與歐陸的仇

上面說到，英國在1713年從西班牙手中得到直布羅陀，距今已經300多年了。而西班牙雖然更早得到直布羅陀，但統治時間卻還是比英國要少一些。

【直布羅陀半島俯瞰】

從1713年割讓給英國後，西班牙對直布羅陀的渴求就從來沒有停止，兩國為了這個地方爭奪不斷，而英國無論面臨什麼情況，都堅決不放棄直布羅陀。

英國對直布羅陀"堅定不移"的愛都要從那場最著名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說起。

歐洲王室們其實本就是一家，通過聯姻嫁娶，各個國家和領地間充滿錯綜複雜的關係。但這種"愛情"關係並不穩定，國王與貴族之間、國家和地區之間時戰時和，作為孤懸海外的英國，一直在歐洲奉行平衡政策，阻擋任何國家獨霸歐洲。

17世紀下半葉，一度稱霸歐洲乃至世界的西班牙開始衰落，新興的英國、法國、荷蘭等國對西班牙虎視眈眈。1700年，沒有直系子嗣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卡洛斯二世去世，留下遺囑讓法國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的孫子安茹公爵腓力接任西班牙國王的位置。

這引起了奧地利哈布斯堡王室的不滿，他們認為西班牙的王位應該由同是哈布斯堡王室的奧地利大公查理（即後來的皇帝查理六世）繼承。而在遠方的英國，不願意坐視可能形成的法國和西班牙合併的局面，破壞自己的大陸均衡政策。

因而，英國積極地響應了奧地利的邀請，與荷蘭、奧地利同法國和西班牙一起產生了戰爭，史稱"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這場戰爭從1701年一直打到1714年，強大的英國荷蘭海軍聯軍打得法國節節敗退。其中1704年，英國荷蘭皇家海軍聯合艦隊一舉拿下直布羅陀，是戰爭的重要轉折點，這使得英國得以從南北兩方夾擊法蘭西和西班牙。

【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

隨著法軍1643年以來"不敗神話"的破滅，戰爭最終以英國等國的勝利而告終。1713年，西班牙、法國與英國、荷蘭等國簽訂了《烏德勒支和約》，直布羅陀成為了英國的領地。

事情並沒有就到此結束，由於當初西班牙割讓直布羅陀是為了換取崛起的英國對其合法性的承認，因而此後至今的三年百多年裡，西班牙一直聯合歐陸各國，試圖奪回這塊寶地。

1727年的英西戰爭期間，西班牙出動多達2萬5千重兵和艦隊重重圍困僅有5千英軍守衛的直布羅陀，但長達5個月的圍攻最終失敗。1779年，趁著英國陷於美國獨立戰爭，西班牙又在法國的支持下，出動3萬5千重兵、47艘戰艦、一百多門各式重炮，圍困攻擊有7千英軍守衛的直布羅陀長達3年7個月，結果最終還是失敗。

之後，世界進入了一、二戰的漩渦中，西班牙無暇顧及直布羅陀，弗朗哥曾經想借助希特勒的力量奪回它，但未能實現。1954年，弗朗哥以限制向直布羅陀供水的方式，企圖逼迫直布羅陀就範，雖然時間長達13年，最終也沒有動搖直布羅陀自己以及英國的信念。

雖然英國工黨政府在1997年為了得到歐盟的好感，曾打算祕密將直布羅陀移交給西班牙，但在2002年直布羅陀的公投中，以98.97%的反對票否定了這個想法，直布羅陀依然歸英國治理。

由於英國對直布羅陀的建設，使得這個原本無水無電的孤僻半島，變成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城市，整個半島擁有自己的電力供應、電話系統、肉類冷藏庫、海水淡化系統、食品加工廠、醫院等全套生活必需設施。這裡更加成為英國的寶貝心頭肉。

【西班牙和直布羅陀之間的地圖。藍色為中性領土】

直布羅陀這個地方，雖然地中海的航運同舊時比起來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但作為一個交通要衝，依然是不可放棄的地方，這裡在未來的很長時間內，想必依然是周邊爭奪的焦點。

┃只有猴子是不變的主人

直布羅陀從遙遠的尼安德特人時代，到羅馬、到阿拉伯、到西哥特、到西班牙最後到英國，歷經易主，上面居住的人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可最有意思的是，這上面唯一沒變過的"主人"，卻是居住在直布羅陀地標"直布羅陀巨巖"上的"直布羅陀獼猴"們。

【直布羅陀巨巖】

直布羅陀獼猴是北非地中海獼猴的一種，是歐洲大陸唯一的野生猴子種群。不像北非的巴巴利獼猴那般衰落，直布羅陀獼猴在這裡一直猴丁興旺，不斷繁衍，如今有300多隻生活在直布羅陀巨巖頂部的自然保護區裡。

人們認為，這些猴子老家既不是英國，也不是西班牙，而是在橫跨北非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之間的阿特拉斯山脈。是當年北非的摩爾人將它們帶到了伊比利亞半島。

由於這些獼猴見證了直布羅陀近幾百年的歷史，尤其是英國得到這裡後，與西班牙進行的大大小小几十次的爭奪戰。這使得直布羅陀有一個關於這些獼猴的"迷信"：即這批巨巖上的獼猴存在一天，直布羅陀就依然是英國的海外領土。

【從直布羅陀巨巖頂端俯瞰街景及海港】

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1942年，當直布羅陀獼猴種群急降到屈指可數的7只時，英國首相丘吉爾急令從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的殘餘森林中尋找獼猴，以補充直布羅陀境內獼猴的數量，同樣是基於這個"迷信"。

而也是因為這個迷信，在1995年英軍撤出直布羅陀之前，這些獼猴都是由英國皇家海軍以及其後皇家直布羅陀軍團直接負責餵養。

英軍如同對待士兵一樣，直接關懷這些猴子的生活和飲食起居，還給每隻猴子建立了檔案，包括出生日期、性別、名字、家庭情況（有幾口、誰和誰的關係）、住址（山裡哪個洞）等。甚至任命一名軍官負責他們的福利，包括他們的食物配額，並編列到軍團預算當中。

【直布羅陀獼猴】

英軍給他們起名字的方式也很幽默：領頭的以英國直布羅陀總督的名字為名，其下則是英國陸軍各將領們，而它的妻子則取自總督夫人的名字。同時一旦有猴子生大病或受傷需要醫治，就會立即送往岩石山下的英國皇家海軍醫院，就診標準和英軍士兵相差無幾。

彌猴們雖然不知道自己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但卻說明了這個小小的地方對英國的至關重要的作用，也是英國始終不肯對直布羅陀撒手的重要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