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環線是個圈，我們到達頂點，然後再折返掉頭。海拔走高再下降，就像一個拋物線，拋物線的頂點是卡瓦博格峰早上7點現身的日照金頂。
我們像被地殼輕輕拋出，脫了點氧，又離了一點正常軌跡後，再被穩穩接住。
便會有人嗤笑：3000米海拔，高原的起點而已。
於是，在這樣的起點，我平躺在床上，酒店給我推來了一架製氧機。
我鼻子裡插著輸氧管，室友三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開始給所有她認識的覺得有用的人發微信：範範高反要掛了該怎麼辦？
故事接著上次開始說。
上集可見：從麗江到茨中：菜場買惡魔果實、修道院釀酒士、高原油潑面……開啟了無數的第一次|香格里拉環線（上）
吸氧和日照金頂
第四站：梅里雪山
到達位於梅里山頂村落中的鬆贊酒店之前，我們先去了曲登閣：這座閃亮入雪山的寺廟是藏傳佛教的聖地，也是所有信徒朝聖梅里雪山卡瓦格博的第一站，傳聞信徒在這裡可以獲取朝聖神山的法門，也即轉山的“鑰匙”。
廟宇外牆層層如雪，似冰凌垂下，實則當地人一層層石灰水澆築而成的寄魂柱，這是為子女祈福的儀式，傳說石灰柱越碩大，子女越有福祉。
我們則參加了簡單的煨桑儀式，5元錢（實物）的物物交換，可得松柏枝一條，五穀一包。我們把松枝小心放進煨桑爐，再撒五穀於上，再將銅盆裡的聖水灑上一勺，便可祈福，為天地為眾生。
藏族人相信，我們的祈願會隨著煨桑爐中的青煙，散播到世界各地。甚至，上達天聽。
之後，順時針繞曲廟而行，單數為吉，一圈三圈五圈均是好。廟裡有樹得極高的寶蓋，也都是為子女祈福而用。
白鴿停駐在簷角上，風很大，經幡飄飄，廟內有人，脫鞋合掌，伏身而拜，五體投地，口中唸唸有詞，房間燈光昏暗，神佛寶相莊嚴。我們稍一揖身，後退而出。
車行之路甚險，若非有老司機開車，這樣的懸崖陡壁，開車不免心慌。鬆贊梅里就位於山巔的小村莊裡，一主樓一副樓；村子名叫“各幾農”，也就五戶人家，也是被鬆贊創始人白馬老師千山萬水挖出來的寶地。
在酒店落成之前，這個山頭連本地人都不甚知道。稍低一點的位置，有個類似民房的小樓，落住的則是香港探險家協會。
酒店提供的遙對雪山的梅里山居本尊，誰拍到的這種神仙照片，真的應該加好多好多雞腿
梅里山居有主樓和副樓兩棟
吃午飯時，各位漢子和女漢子們就已紛紛表達不適，只是上個二樓，就都喘得好像跑過800米。但看到肉，仍然是要搶的。二樓餐廳裡的帶骨牛排，用當地犛牛，取骨邊肉，先燉再炸，再加辣椒、醬油等佐料烹製入味，均是帶筋帶骨的部位，煮到入口即化，酸甜香辣四味並驅。大個的餌塊像是大年糕，沒有糯米的粘連之性，抹蜂蜜或者加炒牛排的配料都是一級棒。
餌塊煎一煎，抹點蜂蜜，超好吃
在主樓的房間裡，有飄窗，正面可以直接看到白馬雪山，雪山之美，任何語言無法窮盡，它在那裡，就能讓人相信，山上有神靈。稍側一點的位置，便能看到著名的神山卡瓦格博峰。但它經常是藏在雲霧深處，難窺其貌。
路過的神獸
卡瓦格博，藏語意為白雪之峰，海拔高達6740米，範圍40平方公里，終年積雪。此山自古以來受到藏民的崇拜，被列為藏區八大神山之一。當地人稱神山叫阿尼卡瓦格博，意思是卡瓦格博爺爺。
卡瓦格博神山圖片由鬆贊提供
但對於遊客而言，真正為其神蹟蓋章的可能是一部同名的紀錄片《卡瓦格博》。1991年，中日聯合登山隊在神山，以極其詭異的形式，近乎全軍覆沒。2001年當地人大正式立法，不再允許攀登卡瓦格博神山。
我跟三三在房間裡看紀錄片看得瑟瑟發抖，然後，我的高反又嚴重了。
我感覺呼吸急促且噁心想吐，室友堅持認為我是半夜吃紅景天吃出的毛病。我去酒店大堂尋求幫助，睡在大堂的服務生立刻給我房間推來了一個製氧機。在鼻插管吸氧10分鐘後，我昏昏睡去。被嚇了半死的室友，繼挨個求助後，再接著挨個給她求助過的友人報平安：“看著大概沒事了，睡過去了。”
第二天，我們去了正對卡瓦格博的飛來寺，繫上我們前一日，在藏民家裡自制的風馬旗。在山谷間逡巡的風很壯，能夠鼓動所有人的信仰，風也很響，或許有天上贊神和地上年神踏著風馬巡遊，可以把風馬旗上的祈福帶往四面八方。
飛來寺前正對神山的白塔
風馬旗有懸掛的指定區域，不能隨意懸掛
墨汁和白酒調勻，木製經文拓板抹勻了，將各種顏色的旗面按在上面，用土豆切半，順著一個方向按壓，將經文均勻拓印在彩旗上，即成。
因為連續幾天，梅里雪山都是雲厚霧大，我們已經對卡瓦格博峰的日照金頂不抱希望了。打算睡完就去下一站了，但早上卻莫名地在7點睜開了眼睛，扭頭一看，窗外一片清朗，三三立在晨光裡，凝神看著窗外說：你看，山峰露出來了。
在離開的最後一天，阿尼卡瓦格博終於對我們露出了笑臉。酒店客人們紛紛被酒店呼喚看金頂的電話叫醒，大家湧上三樓的觀景臺，靜靜地等雲在走，風在遊，看著雲慢慢落到峰下，一點點的金光暈染到峰巔，再慢慢地生長開來，就像神的恩澤，默無聲息，心無一物，卻力達眾生。
“有的人來了好多次都看不到，你們第一次就看見了……”管家秀芝對我們的人品表示了由衷的讚歎。
隱匿的東竹林寺
第五站：奔子欄
最為壯觀的，當然是靠近奔子欄的東竹林寺。
它不大，沒有什麼遊客。但它有著藏傳佛教信徒心目中真神的寶藏。跟名氣鼎盛的鬆贊林寺相比，它很低調，個頭也不大，但地位極被尊崇。內藏藝術珍品不計其數，單是唐卡壁畫我就可以看上幾天幾夜。
東竹林寺參拜入口
這裡供奉著整個香格里拉工藝水平最高的酥油花。最為珍貴的則是三座立體壇城——分別是密集金剛、喜樂金剛和大威德金剛的道場。壇城上鑲嵌有天珠、瑪瑙、紅綠松石等珍寶，是康藏地區唯一的立體壇城。
寺廟迴廊
壇城
據佛經記載，印度密教修法，或者舉行灌頂儀式時，為防止外道“魔眾”侵入，在修法處劃定界線或修建土壇，並在上面設置諸佛像，表示諸佛聚集。後來，設置的壇和劃定的界線被稱為壇城或曼陀羅。
壇城以立體或平面的方、圓幾何形塑繪神像法器，表現諸神的壇場和宮殿，比喻佛教世界的結構。整座宮殿全由真金白銀打造，燈光下光彩奪目，璀璨輝煌。
壇城正中央是用天珠、綠松石、紅珊瑚、珍珠，象牙等珍貴稀有的寶石裝飾的宮殿中心。整個壇城的構造佈局，以及裝飾，完全參照佛經記載。
信徒眾多，入寺需脫鞋脫帽，嚴禁寺內拍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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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菜場
第六站：香格里拉
梅里山居之後，我們驅車繞回到了香格里拉。
鬆贊香格里拉林卡依山而建，對面就是著名的鬆贊林寺。來來往往的旅遊團非常多，寺廟也很大，甚至連神佛的位置都坐得寬敞很多。
祕境神殿般的鬆贊林寺，圖片來自於鬆贊酒店
但仍然最喜歡的還是低調的東竹林寺，或許在密集的空間裡，影影綽綽的光影流動中，參參差差的空氣密度裡，感受到了異世界的痕跡。
鬆贊林寺，圖片來自於鬆贊酒店
轉鐘的時候也要順時針，並且走單數為吉哦。
十分羨慕米寺廟前的這隻神獸了。
在香格里拉，我們終於找了空子，去逛了菜市。出租車從酒店打到市中心也就40元，師傅都知道去哪裡，只要說目的就可以了：買銅器還是買早飯？
食
一應俱全的城中菜場
在香格里拉菜場裡，擺在最前頭的是水果，門口還有穿著民族服飾的女子揹著框子擺地攤。然後還有賣閃亮的黃銅餐具、各類蔬菜和豆製品的攤頭，也能買到很便宜的尼西黑陶，但最出彩的毫無疑問是雪山犛牛肉鋪。
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肉鋪老闆們的大幅度暴力動作，不知道從何拍起（可能是怕老闆隨時抄傢伙）。
大火灼，毛髮燒，誰說犛牛毛太長
大斧劈，小刀切，比比誰家技術強
據說藏族人喜歡吃帶血的牛肉，幾乎每家賣犛牛肉的肉鋪上，都臥著一兩頭斬去頭和四肢的牛胴體，都剝去了皮毛，露出了放幹了血的肌肉。有的肉鋪，牛胴體更以跪拜形式擺放，如同拜神祭品一般的姿態，對我等江南人士而言，都是非常少見的震撼場景。
一支菸，慢慢鑿，雕刻時光我在行
老闆們會根據客戶需要，操起長柄斧頭將肉斬成大塊，鋪子裡到處是斧頭撞擊牛骨那堅硬的聲響。頭頂細繩上掛著風乾的犛牛肉片，老闆們拖出一條帶著蹄子的黑毛犛牛腿，就用掏出一條火槍，上上下下地噴，將滿腿毛燒盡。鋪腳擱著巨大的牛頭，有的鋪子上還會掛著牛頭骨，看著戰鬥力滿格，洋溢著濃厚遊牧民族的氣息。
哼小曲，慢慢聊，解牛庖丁碎碎叨，心中慈悲無人了
就算是雞鋪，也是橫屍遍野，千雞斬。弱雞不要來。
菜
第二天又去了香格里拉第二菜場，有賣平價銅器的地方，同樣有一種日常的荒原霸氣
菜場的早飯選擇很多，到處都是熱氣蒸騰的鋪面，有討人喜歡的小鍋米線和餌絲，也有云南傳統的破酥包子。但當地這條早餐店做生意的都是四川人。
早飯一條街，都是四川人
第九天，我們吃完了最後一口牛肉醬小鍋米線，窗前是視野毫無磕絆的大草原，可遙望鬆贊林寺重重疊疊的金頂。
空氣仍然稀薄，從脈搏到腦容量都在呼喚氧氣，我卻似乎已經習慣了。
“還失眠嗎？”我問對面高反比我嚴重一丟丟的同行羊男。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嗯，是時候回家了。
文/手繪：範範
攝：範範、部分由鬆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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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半飽，一直過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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