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轉心內科的醫生趙小聊
鄴勻
初冬的第一股寒流已悄然而至江浙，趙小聊緊了緊襯衣的袖口快速地出門，醫院離她的出租屋有二十來分鐘的距離，此刻顯然已經有點晚了。只見小聊連走帶跑的迎在風裡，眉頭微蹙，做為一個實習醫生，遲到並不是一件可愛的事。
賣雞蛋餅的大娘依然在街角熟練的卷著她的餅，一邊和邊上賣蔬菜的小夫妻有說有笑，她見老熟客趙小聊急急地走過，便扯著嗓門喊：“小聊，你的雞蛋餅。”小聊連頭也沒回的擺擺手，那一刻，她多想有個哪吒的風火輪或者可以翻個筋斗雲，那樣她就可以馬上出現在醫院了。
“趙小聊啊，趙小聊，你今天絕對不能遲到，前陣子的那件事已經讓你夠難為情地撓頭皮了，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叨叨著，給自己下著最後通牒令的她不免又想起了剛輪轉到心內科時，她把病人的一份心臟彩超報告單寫到病程裡時，紙上明明是“室間隔缺損”卻寫成了“室間隔增厚”，真是南轅北轍的差錯，難堪且不說，那可是要負責的。最後，憑著我是博爾特第二的信念，小聊終於趕在早晨交班前進了醫生值班室的門。進值班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上白大褂，穿上這身白大褂她就從裡到外都是個醫生了。
趙小聊從小就鍾愛白色，在她眼裡，白色是最簡單最純潔最可親，也是最有力量的顏色，是生命的顏色。她對白大褂向來都是敬畏與尊重的。她在上醫學院前，每每看到一群白衣人急赴搶救時，她總會覺得特別震撼也特別感動，生命在靜動動靜間得以綿延。
來不及多想，換上白大褂的小聊急急入列，許是因為過於快速與著急或者沒吃早飯低血糖的緣故，站在交班隊伍裡的她腦袋一片空白稍帶些許暈眩，只嗡嗡地聽到主任老師的幾句話：“寒流來了，心臟疾病又到了高發階段，昨晚一急診入院病人三點已送ICU了…”，看來大忙的季節又來了。
交班後，心內科的醫生們各自就位開始了常規又忙碌的一天。這個時候，小聊才發現自己裡身的衣服已經溼透，貼著皮膚很不舒服。坐在她側後位置的早她一個月前來的進修醫生薑靜正身體微微傾斜著靠近她的耳朵開玩笑的輕聲說：“小聊，你這麼熱啊，一大早哪來那麼多汗，我想起了昨晚上逛街看到的一句廣告——用最美的實景溫泉，抵禦初冬的第一股寒流，嘿嘿。”小聊剛想解釋，沒等開口就聽見同組老師喊她名字：“小聊，來了新病人，去採集下病史。”
趙小聊輪轉到心內科已有兩個多月了，她已過了聽到喊自己的名字就有種聞風喪膽感覺的階段了，只見她熟練地拿上病例本，紙，筆，聽診器走去病房。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性新病人正一臉茫然地坐在病床上，臉色黑黃，邊上陪著個姑娘，應該是他的女兒。趙小聊生性開朗，為人隨和，自然對病人也是溫暖如春。
“請問哪裡不舒服？是心功能不好嗎？”即便是當下有些暈眩的狀態下，她依然保持著態度和藹，言語親切。只是問題一出，沒有迴應。
於是，又重複了一邊“請問哪裡不舒服？是心功能不好嗎？”趙小聊微微笑著注視著病人。
好幾秒後，聽見這個病人很輕聲的“嗯”了一聲。小聊覺得回答的慢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她見過各式各樣的病人。
“具體怎麼不好了？有早搏嗎？”趙小聊的筆頭迅速地刷刷劃過紙張，一邊繼續問診。又是一陣沉默，像是朝山谷喊出去的一聲“喂”怎麼也傳不回來。沒回應是有各種可能性原因的，比如病人身體現在處於非常不適狀態，比如病人個性比較孤僻不善言語，也有可能病人和這個醫生氣場不合等等，當然此時的趙小聊無暇思考更多，她只想著可以早些完成病史採集與查體，然後去處理下她那貼身的溼漉，著實難受。
“具體怎麼不好了？有早搏嗎？”她像上一個問題一樣再次複述了一邊。趙小聊發現病人的臉色更加黑黃了，還帶著明顯的為難表情。她停下了筆，稍帶不解，但是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只見病人抬了抬頭看了她一眼，旋即目光馬上又縮了回去，低著頭，兩手抱拳不停的來回摩挲著，又瞥了瞥邊上陪著他的姑娘，好久才用最小的聲音擠出來幾個字：“不是早勃，是早洩。”
趙小聊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半張著嘴巴，像是受到了魔法攻擊，時間頓時停止了。她的腎上腺素分泌毫無防備的一下增多，血管擴張，通血量猛加，面部發熱，貼身的溼漉也顯得更溼了。那個畫面啊，就像小說裡的女主正年少，善良天真，不解世事。
好在小聊畢竟是醫學院的學生，在課堂上面對著課本里最複雜的人體，而且大體老師也向來大愛無聲，所以不一會就破解了這強大的魔法進攻，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到：“你的心臟有沒有早搏的情況？簡單的說就是心臟有規律正常跳動的時候，有沒有突然提前跳了一下，很不舒服的感覺？”
……
輪轉心內科的醫生趙小聊穿著閃亮的白大褂，乾脆利落地行走在住院部乾淨的過道中，她知道這一次的病史採集終將成為她醫生生涯裡的一道可口調味菜。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今天沒遲到是件多麼好的事情。她隱不住地掛著笑容回到了醫生辦公室，靜靜地坐下來一板一眼地寫著病歷，今天的病歷竟漸漸寫出了莎士比亞散文詩的味道，趙小聊的心情特別好，衣服也似乎自帶了烘乾功能。
自從上了醫學院，總有人調侃她說：“又一個無知少女踏上不歸路了”，也有兒時玩伴問：“聽說學醫很慘的，學業繁重，實習艱苦，而且女的學上醫後會變得有點狠辣，是真的嗎？”還有人掏心掏肺的對她說：“醫生付出和回報是不成正比的，工作累，還得被人罵。學習週期長，就算工作了也要不斷考試，想留好醫院也不容易，路漫漫太漫長。沒有假期，沒有生活質量。還經常被鄙視，會問你收了多少回扣多少紅包。而且，四面八方隨時會蹦出來的七大姑八大姨或者什麼朋友的朋友來找你幫忙，不幫還給臉色看，小聊啊，你這學醫是跟自己過不去啊。”
是的，趙小聊也曾有那麼段時間困惑於自己的選擇，特別是實習後，實戰中的醫院醫生面對的是各種水深火熱，尤其是當病人無法被成功挽救時的那種無能為力，以及輪值夜班時，像做仰臥起坐似的收新病人或處理危情而帶來的精疲力竭，包括遇上無理的病人家屬被捱罵甚至捱揍，這些都侵蝕著他們的精神。但是，自從在心內科輪轉遇見這麼個故事後，趙小聊更愛她的白大褂了，她拋棄了偶有的憤世嫉俗，也不見了談說中的自怨自艾，她的工作更多的被精進和喜悅所取代，她成了一個經常會逗笑嚴肅的主任老師和忙碌的護士們的快樂小醫生。沒錯，她就是輪轉心內科的醫生趙小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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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鄴勻，原名顧頁頁，浙江寧波人。教育工作者。中國採訪網執行主編。曾獲孔子文學獎、東嶽文學獎、中國當代愛情詩優秀作品獎及“中外華語十大實力詩人”“中外華語百傑詩人”等榮譽稱號。中國互聯網文學聯盟特邀作家，芙蓉國文匯簽約作家、《中外華語作家》簽約作家。詩歌，散文，小說作品見於焦點網視網、中國發展報道網、在陝西網、人民採編網、西部卓越網、中國採訪網、視界觀官網、冰潔詩刊、世紀詩典、文學與藝術、天津詩網刊等諸多平臺。作品入選《中國小說名家》《中國實力詩人詩選》《中國詩歌2017實力選本網絡卷》《芙蓉國文匯》《中國當代真情詩典》《中國當代愛情詩典》《中國親情詩典》《中國當代詩文集萃》《中國當代文化記憶》《當代華語名家文選》等多種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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