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啊故事,你是如風的奧祕

童話 藝術 鸚鵡 卡爾維諾 新京報書評週刊 2017-08-02
故事啊故事,你是如風的奧祕故事啊故事,你是如風的奧祕

很久很久以後,有一個《愛砍腦袋的公主》

故事啊故事,你是如風的奧祕

很久很久以後,有一首《考考國的失物之歌》

故事啊故事,你是如風的奧祕

很久很久以後,《到你肚子裡躲一躲》

當說起童話,我們的看法往往很矛盾,一方面,我們對著無限美好的事物感嘆,讚美它們如童話般美好;可另一方面,我們也在挫敗時兩手一攤,表示這只是童話的謊言,它根本不會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可那些真正閃爍的童話,卻從來不騙人。奇蹟因可信而美好,童話正是用自身的結構、獨特的敘述使故事可信,讓信念成真。因此,哪怕僅僅出於對故事的忠實,我們也能知道,奇蹟歸來的時刻是真實的時刻,因為故事正是這樣告訴我們的。

很久很久以後

孤獨彼此相擁,故事自由生長

《很久很久以後》收錄了八個童話故事,它們都以“很久很久以後”開頭,帶著對從前的記憶,一番闖蕩之後,又奇蹟般地回到現在,指向我們生活的當下。在這本童話集中,故事的時間建立在未來,而非我們熟知的“從前”。那時,老鼠將出發尋找貓咪,鸚鵡將四處追尋牢籠,腦袋咣咣地尋找著愛情;田螺不願意變姑娘,小王子賴在他的星球上,從不出發,也從不向往。童話的元素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倘若一切不願按照從前,被規定的那樣去生活,人物狡黠地背棄故事,那麼故事會變成怎樣?

我們知道,童話總是以“很久很久以前”開頭的,那是關於時間與記憶的藝術,在童話的文學樣式中得到復甦。當我們說起從前,那首先意味著我們的內心,或是遊蕩周圍的精神世界裡,留存著一些記憶,它們尚未被意識到,或為語言所遺忘。“從前”將故事從記憶的黑夜中召喚出來,然後進行講述。童話開始了。當我們說,從前,有一個國王,國王就搖搖晃晃地出現了。沒有王冠與寶石,利劍與披風,他的形象全由讀者的記憶建構。正因如此,童話總是面目模糊,而有些作家,如卡爾維諾,恰恰信任這種可愛的瘋狂與無序——彷彿唯有如此,讀者才能在故事中找到自我。他們需要這種混沌不安,以便在今後漫長的人生中,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去補充和完善這個故事。

“以後”卻在告訴我們,記憶不僅是尋回過去,也是朝向未來。“記憶對我來說是對未來的記憶”,在題記中,常立引用了巴赫金的這句話。在童話中,時間本就是故事的造物,因此,我們驚奇地發現,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後,都絲毫沒有修改童話的氛圍。當我們來到故事的結局,一切美好之物依然如初,這正是童話的模樣。

對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後的故事來說,可信非常重要,正因如此,未來才值得被期待、被追尋、被實現。在《很久很久以後》中,結局是故事自身使然。愛砍腦袋的公主,因為愛上王子,終於對其他人的腦袋沒有興趣了,王國重新繁榮,然後堵車,真是皆大歡喜——堵車總比掉腦袋好;公主巴巴的愛情實在愁死人了,這都怪童話的三部曲結構!拯救巴巴國的阿里巴巴非得先遇見個好奇的腦袋,再遇見個強壯的巨人,吃光所有的阿婆菜包子,最後才能遇見美麗的少女。遇來遇去,遇了三次,世界終於得到了拯救,公主也因此有了兩個追求者——正是好奇腦袋和強壯巨人。愛情真是有點兒甜蜜,又有點兒憂愁,一如它現在的樣子。

好在,憂傷從不失落,它和甜蜜一樣動人心絃。為了完成這些能被相信的美好,常立賦予人物以個性,讓他們相遇在童話的世界中,使缺憾遇見純真,使庸常遇見希望,使一個孤獨遇見另一個孤獨。然後,在童話的穩固結構中,他們安穩地彼此確認、相擁,故事自由地生長,通向那個所有童話早已許諾給我們的結局。

奇蹟忽然而至

黑暗中的亮光賦予我們在人間快樂的勇氣

麥克斯·呂蒂曾說:“童話不喜歡漸漸發生變化,而是出其不意地變換花樣。”在這些故事裡,有很多如此這般的時刻,它們忽然而至,使所有的想法落地即成真。在《愛砍腦袋的公主》裡,“突然”並非憑空出現的,它們有內在的合理性:衣櫥裡忽然傳來一聲貓叫,書櫃裡忽然傳來一聲金屬哐啷聲,一個腦袋從窗簾後面露了出來,老鼠、鸚鵡和沒有腦袋的男人在禁錮的王國中找到了公主藏起來的寶物。他們之所以能夠陰差陽錯地完成任務,是因為,和別人不同,他們真實地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哪怕所尋之物是天敵、是牢籠、是缺憾,童話也仁慈地包容這些不完美,並用一次又一次的“突然”確認這些時刻的存在,以故事的邏輯完成對缺憾的修補。

在《光明國的黑暗故事》中,畫家王佛在固守光明的國度裡忽然遇見黑暗,那個時刻來得輕盈而又迷幻,它使故事失控,使人物悸動。在一幅燦爛奪目的光明之畫背後,畫家轉身的瞬間是黑暗降臨的時刻,儘管只有片刻,卻足以擾動畫家的心思。於是他遠行,去童話的國度,當他想念麵包,麵包房就出現,當他口渴難耐,一眼泉水就會降臨。所有的美好擲地有聲,因為在這裡,沒有刻板的現實,黑暗同樣值得被疼愛。當我們看見黑暗中的燈光、黑暗中的等待和擁抱——此時,光來了。

麥克斯·呂蒂曾這樣描述童話故事中無所不在的奇蹟和那些忽然的、難以捉摸的時刻:黑暗中的亮光,這便是世間奇蹟的含義。他不厭其煩地引用詩人的讚美,“微弱的燭光裡有一棵聖誕樹/而我眼前那可愛地閃爍著的/是明亮的房間裡的綠色奇蹟。”我想,在這些童話故事中,缺憾來自我們真實生活的人世間:下午五點鐘,你要做好七份試卷,不然就不能得到爸爸的獎勵;真實國的霧霾太強大了,灰濛濛的絕望在人們的眼中蔓延;我們頭頂上的格子,就像生活的重負,沉重地加在身上,使我們看不見生命就在頭頂盤旋。而奇蹟,則來自我們對故事的熱愛,它賦予我們在人間快樂的勇氣,去面對黑暗,去正視現實。

也許我們會問,童話中有這麼多不被現實邏輯所認可的成分,孩子可以看懂嗎?沒有關係呀,因為,這本童話故事集的作者常立,在他很小的時候,也曾對故事抱有疑惑。“這本‘奇奇怪怪’的書,當時我並未讀懂,但在我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常立曾經這樣評價託芙·揚鬆的《彗星來到木民山谷》。可是長大後,瀰漫在童年中的疑惑重新找到了他,於是他又回到童年去,重讀那些他未曾解開的祕密,發現那些懸浮著的輕盈的死亡、孤獨與虛無。

這是故事在童年時期提供給我們的誘惑,不要低估孩子對故事的體驗與理解,也不要驚動孩子面對故事時的安靜與沉默。我們有理由相信,那些瞬間是真正發生在孩子心靈中的時刻。因為,如果你曾手握一個真正的故事,它長有童話的樣子,敘述的線條清晰、簡潔,具有穩定而變幻的結構,連接事件的是反常的邏輯,所有的話都未被說完,就像樹葉稀疏,陽光才從那裡照進來。此時,故事行進的軌跡對你而言,像是如風的奧祕,你會被它的輕盈所誘惑,在今後的人生中時刻惦記著它——就像封面上那個巨大的火腿,或者火腿飛船——反正故事是這麼說的。那麼,總有一天,你會回來重看故事的。願你在那時依然為故事所祝福,對於這個世界,你已見過它的脆弱與缺憾、勇敢與潰敗,身上的快樂卻依然盛大,就跟現在一個樣。 □張婷婷

書摘

《很久很久以後》

作者:常立

版本: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 2017年4月

王佛胸膛的空洞被淚水注滿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喜悅,還是悲傷。但是他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在他所有的光明之畫中,一直缺少了一種最重要的顏色。他知道自己以後要畫的是什麼——黑暗中的燈光、黑暗中的等待和擁抱——那才是他真正想畫的。不過他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他問點燈人:“當黑暗到來時,告訴我,你怎樣點亮了天上的燈?”

點燈人神祕地眨了眨眼,就像天上的燈一樣閃爍:“我什麼都沒有做,天上的燈一直在這兒,當黑暗到來時,我們才能發現它。”

這就是傳說中的星光,來自幾十、幾百、幾千、幾萬、幾億年以前的美麗星光,又重新照耀到人們身上——就跟現在一個樣兒。

——《光明國的黑暗故事》

■ 延伸閱讀

《爸爸的頭不見了!》

作者:(法)安德烈·布夏爾/著 (英)昆廷·布萊克/繪

版本: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魔法象 2016年5月

爸爸的不在場製造了一個熱鬧詼諧的家庭鬧劇,沒有爸爸的參與,孩子的童年是不完美的。

《失物招領》

作者:(澳)陳志勇

版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2年10月

一個奇怪的工業世界中,發生在喜歡蒐集瓶蓋的男孩與一件失物之間關於遺忘、孤獨與友誼的故事。

《肚子有一朵雲》

作者:(法)吉勒·阿比耶

版本:典藏雜誌社 2008年6月

爸爸說:嘴巴張開,你可能會吞下一朵雲,小艾略特害怕肚子的一朵雲會飛走,從此閉上嘴,也失去對四周事物的興趣,父母異想天開、費盡心思想要艾略特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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