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江湖第十三回： 陳子昂摔琴揚名 性桀驁遭人陷害

文/時間領主

詩曰：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登幽州臺歌》）

1

時光荏苒，大唐王朝不知不覺已走過51年。659年，宮裡發生了很多事兒。

因反對立自己為後，剛坐上皇后寶座的武則天，開始整治長孫無忌，密令許敬宗尋機誣陷他。這年4月，洛陽人李奉節舉報太子洗馬韋季方、監察御史李巢結為朋黨。許敬宗趁機誣告長孫無忌等人謀反。高宗下詔，削去長孫無忌的太尉及封邑，流放黔州。

許敬宗又奏褚遂良、柳奭、韓瑗等人與長孫無忌同謀，高宗下詔追削褚遂良官爵，柳奭、韓璦被除名，于志寧免官。7月，高宗命李績、許敬宗等審查長孫無忌謀反之事，許敬宗索性派人到黔州逼死了長孫無忌。高宗又下詔將柳奭、韓璦斬首。

此案株連的人極多。至此，功臣多獲罪，朝政歸武后。

也就在這一年，大唐詩壇中承前啟後、最具批判思想的人物——陳子昂，誕生於四川省射洪縣。

這小子從小聰慧，卻不愛讀書，估計武俠故事聽多了，天天夢想像唐吉坷德一樣去拯救天下。結果，一次英雄救美，他用劍刺傷了一個打罵路邊女子的莽漢，後來才知那莽漢正是女子的丈夫。賠了不少醫藥費，差點入了獄。

這件事讓陳子昂醒悟，拯救蒼生並不能靠劍，智商不上去也是枉然。於是，他棄武從文，謝絕舊友，奮發圖強，不幾年便學貫百家，不讓乃父。眼看20多歲，該考取功名了，在父親的勸說下，小陳童靴打點行裝，出三峽北上長安。公元680年，他參加了科舉考試，落第還鄉，繼續苦讀。

2

兩年後，滿血復活的陳子昂再上長安趕考。然而，他拜遍了王公貴族，卻碰得一頭的包。

小陳童鞋很傷心。這天，他走在長安街頭，尋思著該去陳府，還是去高府，反正估計都沒戲。這時候，一個蒼老的叫賣聲傳了過來，“賣琴啦，精製胡琴，宮廷用品吶。”

“嗨，賣琴的，你這胡琴多少錢？”有好事者問。

“3000。”老頭回答。

“靠，老爺子你想錢想瘋了吧。就這貨色，最多值200。”那人提高聲音說，引來眾人圍觀。

小陳靈機一動，上前說，“老伯，我想買這把琴，你老出個價吧。”

老漢把小陳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說，“少俠氣宇不凡，你要真想買，我就少收1000，只要這把琴能找到知音，老朽也就心安了。”

“小夥子，別上當啊。最多200。”有人提醒。

小陳轉頭一笑，從腰包裡掏出2000，交給老漢，接過胡琴，對眾人說：“在下略通琴藝，明天在宣德里為大家免費演奏，敬請各位光臨。”說著，他夾起胡琴，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很多人來聽琴，其中不乏達官貴人、文人騷客。小陳童鞋抱琴出場，微笑著掃視一週，忽然舉起胡琴，重重摔在地上。

眾人個個目瞪口呆。

“在下陳子昂，自幼苦讀，經史子集爛熟在心，詩詞歌賦、長文短句，無不精通。然而，我此次來京趕考，卻因為無親無故，處處遭人冷遇。今天，我借摔琴之由，就是想讓大家讀一讀我的詩文……”說著，他從箱子裡取出一大疊詩詞文稿，分發給大家。在場的一些名流看了詩文後，個個讚歎不已。時任京兆司功的王適讀後，讚歎說，“此人必為海內文宗矣！”

陳子昂的詩名就此在京城傳開。684年，他進士及第，踏入仕途。

3

小陳童鞋乘勝追擊，很快寫了一篇政論文上書給武則天，受到賞識，授麟臺正字，後升任右拾遺。

然而，他直言敢諫，卻犯了朝廷忌諱，被同僚誣陷結黨反對武后，株連下獄。出獄後，他被派往邊塞從軍，就此創作了一些感遇詩和邊塞詩。

公元696年，契丹族李盡忠、孫萬榮叛亂，陳子昂隨建安王武攸宜出征，任參謀。結果，武攸宜輕率進兵，致使前軍陷沒。陳子昂熱情進諫，並自薦當先鋒，但武氏以書生輕之，不納。數日後，陳子昂再諫，激怒了武氏，將其貶為軍曹。

此時的陳子昂，空有報國之志，滿懷悲憤，“因登薊北樓，感昔樂生，燕昭之事，賦詩數首，乃泫然流涕而歌曰——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詩人慷慨懷古，把個人懷才不遇的感慨展放於宏闊的歷史背景中，風格深沉悲壯，一掃齊樑以來綺靡病態的詩風。不僅如此，這首詩唱出了歷代志士仁人壯志難酬的憂憤，知遇難逢的孤獨，時不我待的焦灼，悲愴中激盪著豪情，質樸中蘊含著深思，成為一首震振人心的千古絕唱。

兩年後，父親病重，陳子昂辭官回鄉照料，不久父親就死了。他在家居喪期間，權臣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先是索財無果，竟加以迫害，可憐陳子昂最終冤死獄中，享年41歲。

陳子昂的詩歌創作，繼承了初唐四傑的主張，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初唐宮廷詩人們熱衷的齊樑詩風，主張傳承“風雅興寄”和“漢魏風骨”的傳統，為唐詩的發展開闢了新的道路。

除《登幽州臺歌》外，他在《感遇38首》、《登澤州城北樓宴》等詩中，都貫徹了這種主張，被後來的詩人奉為圭臬，成為初唐最有思想性的獨創型詩人。杜甫贊其為：“有才繼騷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揚馬後，名與日月懸……千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篇。”韓愈則贊曰：“國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

這正是——

位卑且懷千歲憂，傷世復登薊北樓。

知音難求唯感遇，詩到子昂展風骨。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