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紀錄片《大河唱》歷時三年,終於面世,

在今年戛納電影節上進行了世界首映。

在國內上映幾天來,好評如潮,

有人說它“每一幀畫面都帶有泥土氣息”。

這部片子因民族搖滾音樂人蘇陽而起。

他也是全片的敘事線索,

影片以他串起了四個西北民間藝人的故事,

他們分別從事陝北說書、秦腔、皮影和花兒,

這些都是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

也都深深影響過蘇陽的音樂創作。


他到西北跟拍5箇中國爺們3年:這片土地決定了人們為什麼要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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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藝人

影片由清華大學清影工作室操刀,

這個工作室曾出品過《我在故宮修文物》《喜馬拉雅天梯》等爆款紀錄片。

幾個清華學霸沿黃河出發,從源頭無人區到入海口,

跨越70萬平方公里,

與拍攝對象同吃同住同勞動,

三年裡積累了1600小時的生活影像,

和幾十萬字的田野筆記,

最後凝聚成一部90分鐘的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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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和楊植淳

一條採訪了音樂人蘇陽和影片導演楊植淳,

聽他們講述了創作初衷,

“音樂只是外殼,內核是這片土地上的人。

什麼是河?河其實就是人,

再浩瀚的黃河,

都是由每一滴水和每一粒沙來組成的。”

自述 蘇陽、楊植淳 編輯 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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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 蘇陽

《大河唱》是我們聊著聊著、聊出來的一部電影。

最早是2016年5月份,我想做一個叫做“黃河今流”的藝術項目。我一直對西北民歌感興趣,從2000年開始,十幾年來不斷去黃河沿線採風,積累了很多資料,想用演唱會、藝術展和圖書出版的方式,系統地展現一下我瞭解的西北民間音樂。

就是在策劃這個項目的時候,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聊,看一塊能做點什麼。那天下午我們決定拍一部紀錄片,把我採風的那些音樂都帶出來了。緊接著我就給出了推薦的民間藝人的名單。2016年7月,片方就請了一個音樂人類學的教授進行了前期調研,三個月之後,片子就開拍了。

真正開拍以後,慢慢發現,其實這些被採風的民間藝術家才是最有趣的。最後,我退居二線,變成了片子裡的一個線索人物,負責把他們的故事串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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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班主張進來(中)表演“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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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說書人劉世凱

看了片子,我才瞭解了他們的私生活

片子裡的四個民間藝人,都是我認識十年以上的老朋友。

秦腔班主張進來,在銀川很有名,我90年代中期就聽說過他。因為我媳婦當時也是秦腔劇團的,他們等於是同行。張進來是最大的一個班主,每天都在演出,我媳婦那個團好多人下班之後偷偷跑到張進來那裡去搭班,賺點外快。

陝北說書人劉世凱,我們是在酒桌上認識的。我下去採風,和一個朋友喝酒,他在文化館上班,天天往鄉下跑,蒐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資料。我問,有沒有唱小曲唱得特別好的,他推薦了劉世凱。打了電話,老劉就來了,來了之後不喝酒,只唱歌,我們留了聯繫方式,後來我沒事就老去他家,聽他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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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宗富的皮影戲在環縣很出名

環縣皮影在西北皮影裡面是代表。過年的時候,每天天一黑,皮影班子就會在街上挨家挨戶地演。那次,我一晚上看了十幾個攤子,老魏就是其中一個。他算是唱的比較好的,在當地也有點名氣,我就跟他搭訕。

當天晚上他就把我領到縣城旁邊一個小旅館,坑坑窪窪的,伸手不見五指,賣給我好幾張他自己刻的盤。他挺有商業頭腦的。我們認識了以後,他沒事就給我打電話,老兜售他的各種皮影資料給我。

花兒歌手是我專門去寧夏固原找的。以前認識那些花兒歌手要麼年紀大了,要麼去世了。偶爾有一次過年吃飯,一個搞音樂的朋友跟我說,他的高中同學就會唱花兒。我說,叫過來一起喝酒啊。一般花兒歌手喝完酒都會唱,那天玩的特別晚,我就這樣認識了馬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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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歌手馬風山

決定拍片之後,我挨個去跟他們打招呼,說會有人去拍攝你們,感覺他們還挺願意被拍的。

拍之前拍攝團隊沒有定性,自始至終沒有劇本,就是發生了什麼就記錄下什麼。所以素材量很大,有1600個小時,剪成成片是90分鐘。

他們每個人的私生活我都瞭解得特別少。看了成片,我才知道原來老劉結過兩次婚,兩個老婆都去世了。每次去他家我就奇怪,怎麼老婆一直不在,但我也沒好意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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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劉世凱的兩任前妻都去世了,他要死後把自己和她們葬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基本就是唱唱歌,講講段子,不說自己,也不聊什麼很正經的事情。我在北京搞樂隊、出專輯這些事,我也沒跟他們說過。在他們眼裡,我可能就是一個普通的民歌愛好者吧。沒事就跟他們一起呆著,吃吃飯,聽聽音樂,幫他們整理整理資料。

有一次我在銀川演出,他們四個人都去了。老劉聽我唱《珍珠捲簾》,說蘇老師嗓子挺好,但是唱的不如他。我想是因為我口音不準,他覺得不正宗。老魏和張進來好像沒有表過態,但是馬風山還挺喜歡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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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有自己獨特的節奏感

片子一開頭,就放了我和一個鼓手對於一首曲子的節奏應該怎麼打的爭論。我們說到西方人的節奏和中國人的節奏的區別,這實際上也是我做音樂一直以來在思考的問題。

大家可能以為,中國人的音樂節奏感差。其實不是中國人沒有節奏感,是中國人的節奏感的表現方式不一樣。我們的語言的節奏本身不是規規矩矩、方方正正的,而是不規則的。而我們的音樂的節奏,正是從我們語言的節奏中來的。

我寫過一首歌叫《像草一樣》,裡面有一段曲子的節拍和韻律來自秦腔,用到了秦腔的“苦音”,是介於兩個音之間的半音,這個東西很微妙,會說陝西話的人可能更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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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國很多民歌的調子,都是從當地方言裡來的。每個地方的人有自己獨特的呼吸,說每一句話的節奏、呼吸都是不一樣的。這是不能被簡單量化規範的。

陝北人唱信天游唱得正宗,因為他說陝北話,一開口就是那個口音派生出來的那個調子。“賀蘭山下一馬平川,花落花又開”用普通話念出來就不是西北的韻味兒,用寧夏話唱出來就成了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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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歌開始,我終於學會了唱自己的歌

我一開始是搞搖滾的。大家提到我,可能覺得我是“西北民族風”的代言人。但其實我出生在浙江,7歲半才來到銀川。15、16歲的時候去西安上學,成年以後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西北人,浙江話完全聽不懂了,一到飯點兒就想吃麵條。

1995年我結完婚,23歲,自己組了個樂隊,在迪廳演出。那是寧夏第一支搖滾樂隊,我們主要模仿西方搖滾樂,比如槍炮與玫瑰、Bon Jovi、恐怖海峽等等。那時候我披著長髮,夢想著成為一個重金屬吉他手,基本上就是賈樟柯《站臺》裡的那種小城文藝青年。

做了幾年,我的音樂走到了令人厭倦的套路。我寫了幾十首歌,但是如果把唱詞去掉,聽起來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國外樂隊沒什麼不同。我開始想辦法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聽,2000年前後,因為偶然的一些機會就接觸到了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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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嘗試改編民歌是2002年的《寧夏川》。其實靈感來自我小時候經常聽到的一首民歌,裡面有一句經典唱詞:寧夏川,兩頭尖,東靠黃河西靠賀蘭山,金川銀川米糧川。

我親眼看到,寧夏很多地方自然條件其實是很苦的,從地名就可以看出來:大水坑、喊叫水、草泥窪……

金川銀川米糧川,這麼富庶的景象,應該是人們的一個美好的願望吧?我順著就寫了這樣的詞:寧夏川,兩頭尖,黃河的水流富兩岸,盼只盼那個吃飯不靠天。

這首歌一唱出來,就很受歡迎,大家都在臺下跟我一起唱。從此之後,我就開始有意識地去尋找和了解西北的民間音樂,並且把民歌的元素運用在我的音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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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在當地算是大戲

2004年,我寫出了《賀蘭山下》,這是我自己比較偏愛的一首作品。實際上這首歌受到了秦腔的影響。

我最喜歡的秦腔是《下河東》裡的“三十六哭”、《斬李廣》中的“七十二個再不能”,還有《斬單童》。這三個都是秦腔的代表作,分別斬了三個大將,全都是悲劇,我覺得表現力上比搖滾樂更真摯更徹底。

後來老狼介紹我簽約了唱片公司,2006年我發行了我的第一張專輯《賢良》。裡面同名單曲《賢良》很多人都特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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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良》專輯封面

其實這首歌嚴格來說不算原創,脫胎於一首花兒《十勸人心》,“石榴子開花嘛葉葉子黃呀,姨娘嘛教子女賢良”,歌詞主要勸誡人們孝敬父母,兄弟和善,不要賭博酗酒。

我就順著那兩句開頭的歌詞往下寫,主歌的旋律也還是那個旋律,副歌部分有我自己的創新。

《大河唱》裡面拍到了我和民間藝人一起唱民歌的場景,大家可以看到我很多歌曲的原始面貌是什麼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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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會”上滿山坡都是人

唱出《詩經》裡的中國

2008年的夏天,我去了甘肅鬆鳴巖的“花兒會”。這種“花兒會”就像《大河唱》裡拍的那樣,漫山遍野的綠草坡上,人們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接龍比賽一樣,一唱唱好幾天“花兒”。

我們現在說話是文本的,但是花兒、信天游的語言方式是“賦比興”的。比如一首非常流行的花兒《袖筒裡捅了個千里眼》:“哎袖筒裡捅的是千里眼呀,遠山照成個近山,阿哥是孔雀虛空裡懸呀,尕連手呀,尕妹是才開的牡丹……”

阿哥自己比作孔雀,尕妹比作牡丹,是非常美的意象,也是花兒中最常見的意象。我第一次聽海原縣最有名的花兒歌手、七十多歲的馬生林唱花兒時,他唱道:“二尺八的棉帽頭上戴,恐怕北山的雪來……尕妹是牡丹花園裡長,二阿哥是空中的鳳凰,懸來懸去沒妄想,吊死到牡丹樹上……”

我後來把這個意象化用到了《鳳凰》這首歌裡:“尕妹妹牡丹我花園裡長,二阿哥是空中的個鳳凰,我懸來懸去的,個沒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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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花兒裡的“大眼睛令”:“出去了大門往樹上看,喜鵲兒盤窩,我把我的大眼睛想著。”

看到喜鵲曼妙的飛姿,想起自己大眼睛的戀人。這種思念的心情,如果換一種敘述,可能就需要幾十個字、幾百個字才能說清楚,可是一句“比興”,就好像一下子畫了一幅畫給你,展現出一種獨特的效果。

專家說,“賦比興”是《詩經》開始就有的傳統。不能說我採風採到的這些民歌一定和《詩經》有關,但是《詩經》總結了那個時代的語言特點,而這些特點在民歌裡留存下來。

“賦比興”也是非常中國的一種語言表達方式。西方人不是這樣的,他們想要什麼就直接說出來了,我們總是要藉助比興,比較含蓄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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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在我們所有人的心裡

2018年7月,我去南美哥倫比亞參加了麥德林國際詩歌節,在那裡我們完成了《大河唱》最後一場戲的拍攝。

麥德林國際詩歌節是世界四大詩歌節之一,有28年的歷史。這是他們第一次邀請中國音樂人蔘加開幕式,我的演出被放在壓軸位置。

麥德林邀請我的原因之一是他們特別注重文字方面的表述。2018年詩歌節的主題是迴歸本土信仰,可能正好契合長久以來我的那些音樂作品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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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了一首《胸膛》。這首歌從思維和表達方式上都是受花兒的影響,但是音樂形式上完全變掉了。我沒有用嗩吶、大鼓,只用了一把吉他。

“一對對山鷹打了一仗,翅膀就折了,不知道跌落的那一個,疼的是翅膀嗎?胸膛。一對對羊羔回到了圈,媽媽只舔了一個,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個,冷的是身上嗎?胸膛……”

那一場演出,是我參加過的所有音樂節裡最熱烈的一場演出。我唱的中文歌詞,南美觀眾當然是完全不懂的。他們對於什麼是花兒也沒有任何概念。這個時候打動他們的,應該就是音樂本質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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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之後,詩歌節的主席老伯伯上臺,非常激動地說,大河在你心裡,大河在我心裡,大河在我們所有人心裡。後來,我們就用了“The River In Me”作為電影的英文名字。

這個片子裡的每一個人,包括我,都是吃著黃河水長大的。什麼是河?河其實就是人,再浩瀚的黃河,都是由每一滴水、每一粒沙來組成的。就像我2017年的新歌《河床》裡唱的那樣,“日月星辰,不停輪轉,生在塵埃,誰能回到塵埃……”

一粒沙看似微小,卻蘊藏著無窮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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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 楊植淳

我是北京人,18歲上大學以前沒去過西北。之前印象裡,西北都是張藝謀、陳凱歌電影拍的那樣,是一種狂野的暴土狼煙的感覺。

我第一次見拍攝對象、道情皮影班班主老魏的時候,他正在演一出皮影戲。結束了之後我坐在他的三蹦子車後頭,要跟他回家住。車從21國道駛出,一直在山路上繞來繞去,路邊都是漆黑一片。

往遠處看,群山被月亮照亮,山頂似乎泛著白光。我才意識到在夜晚,月亮其實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光源。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西北真正的模樣,它是非常溫柔的一個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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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西北,不能不說黃河,我們這部片子也叫做《大河唱》。黃河在我們腦子裡的固定印象就是壺口瀑布那一段,渾濁的,澎湃的。但其實真實的黃河遠遠不止不是這樣。

它最開始的地方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流,然後一直流下來,中間也有很平靜的河段,也有很奔騰的河段。

到了入海口的時候,那個地方其實是一片油田,油田旁邊有一片蘆葦蕩,蘆葦蕩的遠處還有一些石油的磕頭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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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唱》實際上是清華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一個影像人類學課題,我們全程採用人類學做田野調查的方式拍攝:與被拍攝對象同吃同住,每天一起床就開拍,一直拍到睡覺。像種地一樣,把攝影機買在土裡,真實記錄下所發生的一切。

魏宗富是我的主要跟拍對象之一。他們家在山裡,地方大,我們住他閒置的窯洞。因為我們隨時隨地拍攝,他們家就相當於多了一個人,我們要無時無刻去關照他們的感受,所以要學會怎麼跟他去交流,要進入到他的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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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藝人魏宗富

一開始還好,拍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就感覺出來,他稍微有點不耐煩了。他不能理解我們這個片子為什麼要拍這麼長的時間。有一天,他就問我,小楊,咱們這片子大概要拍多久?

他是一個四代傳下來的皮影藝人,其實是渴望得到外界的關注和認可的。我想了想,找了一個紀錄片給他看,焦波的《鄉村裡的中國》。我告訴他,這片子大概也拍這麼長,貫穿你這一年,展示你怎麼去演皮影,你的生活。

從那之後,他就覺得這事對他來說很有意義,也很配合我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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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之後,我還繼續跟他們保持聯繫,老魏有時候來北京,我都會去接待一下。他還會經常問我意見。有時候他被請出去做活動,他沒辦法判斷這個是真假,就會問我這個人是不是騙子。比如有人給他發一個信息,是錄一段視頻,要求“10s到30s”,老魏說這個“s”是什麼意思,我就跟他說,是秒的意思。

後來老魏收到非遺辦的邀請去上海演皮影戲,聯絡的時候,因為他的口音的問題,沒有辦法溝通,我就一直幫他聯繫。到上海之後,我也帶著他,去演出、去玩。這件事過後,我倆有了一種同甘共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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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殺青的那一天,我坐老魏的三蹦子車離開。當時豔陽高照,整個大地被照的特別亮,風沙也刮在臉上。我戴著耳機打開了一首蘇陽的歌,那首歌叫《喊歌》,中間有一段唱腔是喊出來的。那段唱腔跟老魏唱的道情皮影戲中的一個段落的曲調是一模一樣的。我聽到那段的時候,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在西北足足呆了2年的時間。拍攝的間隙,我經常站在山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風景,覺得自己就像一動物,特別自由自在。

我也第一次意識到人和腳下這片土地的關係。你解決你生存生活的一切源頭就是這片土地,就是山下那條河。它們決定了你有沒有飯吃。對你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人而言,它們是偉大的,也是神祕的,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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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人身上,我也看到了還活著的傳統文化。幾千年來,他們的生活方式一直沒有變,還是依託在這片土地上耕作而生活,依舊去唱歌、看戲。遇到困難了,仍延續一種非常原始的做法去祈求上蒼,用最樸素的願望去安慰內心。

這些人才是我們最關注的對象。《大河唱》裡講述的音樂只是一個外殼,把這層外殼剝掉之後,我們想讓觀眾看到的是這些人和這些人的生活,這樣我們才能理解,他們到底為何而唱,又在唱著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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