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詩?不,是背詩!

蘇定方 許敬宗 唐高宗 上官儀 縱橫中文網 2017-04-30

“邢國公來了!”

先前因為太小,又不是太子,因此李賢出席公眾場合的機會並不多,而蘇定方地大半輩子都在外頭打仗,他更是緣鏗一面。

而蘇定方在橫掃高麗半島之後,回來之後便深居簡出,尚未再次拜官。他又不可能像對付李績那樣去找人家“麻煩”。

因此直到今日才找到真正見面的機會。

甫一照面,他便先看到了那張不怒自威的臉。

雖說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將領如今已經垂暮之年,兩鬢已經滿是蒼蒼白。

臉上也隱約可見刀刻似的皺紋。但是,那雙銳利的眸子仍然是非同小可。

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激來了對方地回視,坦然微笑之餘不禁在心中暗自讚歎。

對了,蘇定方可是李靖的嫡傳弟子,後世對李靖的兵法傳得神乎其神,自己該不該在這上面動動腦筋?

不過他如今可是李績的徒弟,若是真想辦到只怕是殊為不易。

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兩邊樂聲高奏。

緊接著,便只見李治和武后面帶笑容地盛裝而出,雙雙在上主位入座。

他悄悄瞥了一眼,只見他那父皇面色依舊不太好,眼神中隱約可見幾許疲倦,但卻依舊強打精神,大約是因為今天的宴會不尋常的緣故。

既然是大宴,很多步驟自然是程序化的,無論是拜舞還是賜酒亦或是君王的說辭,大多都是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一大堆官樣文章還沒有過去,李賢便感到飢腸轆轆,要知道他中午喝了一肚子酒,其餘什麼都沒吃,如今再經過這麼一折騰,他幾乎很想把面前滿桌子佳餚全都塞進嘴裡。

早知如此,剛剛就不應該一門心思瞻仰名將風采的,先用糕點墊墊肚子就好。

好容易等到祝酒完畢,他地眼睛都快綠了,眼看一群武將都開始大快朵頤,他哪裡還會客氣,抓起旁邊的刀子就開始切割面前地一條羊腿,然後毫不猶豫地往嘴裡送。

大約是實在餓慌了,須臾功夫他足足幹掉小半個,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後,他便感到一陣口乾舌燥,立刻往旁邊尋找解渴的東西。

然而這一張望不打緊,只見四周赫然都是一道道驚歎地目光,就連對面的李績和蘇定方都在看著他,更不用提御座上他那對似笑非笑的至尊爹孃了。

他見狀不禁在心裡連連打鼓,這至於麼,今天請的大多數都是能吃的武將,不見得非得看著他吧?

“賢兒,你這武藝朕倒沒有見識過,可你這胃口今日朕倒是見識了。”李治顯而易見心情不錯,當下便出言打趣道。

“看你的樣子大約是口渴了,朕記得你年紀雖小卻酒量不錯,正好剛剛送來了八甕葡萄酒,乃是用當初太宗皇帝欽定的八種方法釀造而成,全都是芳香醇烈的上品。”

“只要你能夠當場以這葡萄美酒賦詩一,朕現在就賜一甕給你,其他地讓人都送到你的武德殿去!”

話音剛落,李賢就覺著自己被一道道豔羨地目光包圍在當中。

他對葡萄酒並不感冒,只是在他自己不會釀造那些高純度白酒的時候,葡萄酒不管怎麼說總比其他酒好喝。

可是,他老爹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逼他獻醜,那不是要命麼?

“我記得西域剛剛進貢了十二匹健馬,若是賢兒能夠做出來,陛下何不再賞他一匹馬?我記得他的騎術如今大有長進,也該是有一匹好坐騎的時候了。”

聽到武后這句似鼓勵似撩撥的話,李賢終於把所謂的低調全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千金易得良馬難求,更何況這是西域送來的良馬。不就是即興賦詩……不,背詩麼!

看到對面一個美貌宮女將酒液注滿了李績的酒杯,他忽然眼前一亮。

踏前一步便躬身道:“今兒個本是高興的場合,兒臣卻得了四句不那麼應景的絕句,還請父皇母后和各位賞鑑!”

言罷他便高聲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

全場一片寂靜。

做詩對於這滿堂的文臣來說,全都是如同吃飯喝酒一樣簡單的事情,尤其是許敬宗李義府上官儀,那全都是著名的文人,小小詩賦自然不在話下。

只不過,在朝堂飲宴上要做詩,大多隻能是那種夾帶著誦聖的官樣文章,所以等閒難得真正的佳作。

李賢話音剛落,就只見許敬宗第一個擊節讚賞:“好一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想不到沛王殿下從來沒上過戰場,卻能有如此佳句,臣吟詩作賦大半輩子,卻無論如何也是難以驟然做出這樣的詩!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這許老頭真是油滑,讚了他兩句就去頌聖了。

李賢看到右邊席上的吐蕃使節和新羅使節面色驚異,不禁在心中冷笑了兩聲。

誰不知道如今吐蕃在西邊一直不怎麼太平,而新羅雖說是大唐在高麗半島的盟友,背地裡也是小動作不斷。

許敬宗既然稱讚,上官儀也緊接著附和道:“殿下此詩格調高遠,確實不俗。殿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佳作,正是陛下和娘娘教導有方。”

聽到上官儀也把武后帶了進去,李賢不禁掃了他一眼,眼角的餘光隨即瞥見了那頭的李義府。

終於,只見李義府也似乎挺不住了,乾巴巴的出來道了兩句好話。

有這三位起頭,其他大臣自然是全都加入了贊捧地行列。幾乎把李賢這詩誇得天上少有地上難尋。

最後,御座上心情大好的李治終於話了:“歡宴上作這種詩,原本該罰,但既然諸卿都說好,那朕便賞了他這一回。來人,去取那葡萄酒來!對了,既然說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順便將那套夜光杯也取來。也好應了這詩中的意思!”

君王有命,很快便有幾個宮女捧來了葡萄酒和夜光杯。

只見十幾只杯子在燭光之下熠熠生輝,再加上旁邊的那不高的酒甕,更是顯得極其珍貴。

接到武后的眼色,李賢連忙拜倒稱謝。

葡萄酒太宗年間剛剛引入長安,雖說不再像當年那麼稀罕。

但終究還不是尋常富貴人家喝得起的,因此,在宮女為他斟酒的時候,他忽然擺了擺手示意其退開,自己親自上前斟滿了所有地杯子。

待到大功告成,他先將其中一杯奉給了李治,又將另一杯奉給了武后,然後便依次把一杯杯酒送到了各席,從李弘、李績、蘇定方到許敬宗、李義府、上官儀——那一甕的葡萄酒有限,杯子也有限。

能夠得此殊榮的也就是那麼幾尊大佛而已。

“父皇有賜,兒臣不敢辭。只是這美酒佳釀兒臣不敢一人獨享,便以此借花獻佛。敬父皇母后和諸位一杯!”

他笑嘻嘻地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說不出的瀟灑自在。

這一招先斬後奏之後,想必他那父皇不會再出什麼花樣,要他把一甕葡萄酒全都喝了,他中午喝的酒到現在還沒消化呢。

反正他那裡還有,不愁以後無酒解饞。

“好,好,吾兒果然有心!”李治心懷大暢,和武后相視一笑便雙雙滿飲一杯。

至於其他得此殊榮的自然更不會拒絕,少不得一陣誇讚謙遜便舉杯飲了。

而這個時候,忽然響起了一個聲若洪鐘地聲音。

“陛下,娘娘,臣是武人,不懂那文事,只是我等征戰沙場百劫餘生之人,沛王殿下這詩大對脾胃,這性情也大對脾胃。”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只見蘇定方一振衣袖站了起來,定睛看了李賢一會,先是朝上兩位至尊躬身行禮。

然後便左手邊的李績笑道:“早聽說沛王殿下隨同英國公學習武藝兵法,若不是感同身受,怎能有如此佳詞?當年衛公傳我兵法的時候,便是希望我能夠承襲衣缽,可惜我終究不成器。臣在恭喜陛下和娘娘之外,也要向英國公道一聲可喜可賀!”

這下子李績立時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儘管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但從李賢這個方向看去,他還是覺察到老狐狸的臉上似乎有些得意。

這時,他不禁露出了一絲欣喜的微笑。

歡宴不談國事,但由於李賢出了一回風頭,又因著那一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一群武將紛紛憶往昔金戈鐵馬歲月,場面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再沒有一般的拘謹氣氛。

當教坊的例行樂舞演過一場之後,似乎是酒意上衝,契苾何力忽然站了起來。

“陛下,娘娘,如此盛宴,此般樂舞仍然不夠助興,臣請以劍舞一曲!”

這樣地要求李治當然不會拒絕,很快便有內侍奉上了劍器。

兩邊的教坊樂師立刻得到了吩咐,樂聲倏然一轉,由剛剛地婉轉優美變為了空曠之音。

緊接著響起了聲若裂帛的琵琶聲,夾雜在一陣急促似一陣地鼓聲,硬生生地把剛剛那種舒緩的味道衝得一乾二淨。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一敕勒歌由本身就是鐵勒貴族的契苾何力唱來,配合著忽快忽慢的劍舞,便隱隱流露出幾分蒼涼高遠。

彼時雖也有劍器舞,但契苾何力本是軍中大將,即使此時只用上了三分本事,李賢依舊看得神情投入,竟是覺得和自己素日所習很有幾分映襯。

一曲完畢,眾人紛紛出聲讚賞,而李治在撫掌大笑之後,忽然止住了笑聲。

沉聲道:“契苾何力,如今西征雖然大勝,但鐵勒餘部依舊時有叛離,究其原因都是幾個族酋作亂所致。你出身鐵勒,可願前去安撫?”

當著吐蕃和新羅使節說這個,敢情有些敲山震虎的性質。

這大概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李賢在心中大動之餘,立刻就注意到了西征大勝這四個字。

他老爹既然定下了基調,也就是說,西征那些將領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處罰了。

話說回來,名將名將,真的能夠百戰百勝不吃敗仗的名將,古往今來又能找到幾個?

“臣願往!”只見契苾何力隨手扔掉了手中劍器,趨前兩步單膝下拜道,“臣必定讓鐵勒諸部重新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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