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了一輩子的仇，最後就原諒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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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白紗照進房間，白色的鐵床，白色的被褥，白色的櫃子。青色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床邊一個年邁的身影，一位老者正伏在床邊睡覺。床上躺著一位帶著呼吸機的老婦人。屋子裡很安靜，只聽的見儀器嘀嘀的聲音。

他們是一對老夫婦，妻子重病在床，老人不顧子女的勸說，堅持每天守在妻子的身邊，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守在床邊直到睡著。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就在這幾天兩人就要永遠分離了。老人只是想多看看自己的老伴，多看看這個陪伴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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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手指微微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迷濛的雙眼，滿是皺紋的手揉了揉眼，緩解對光線的不適感，坐起身，輕輕敲打著肩膀，趕走一夜的疲勞。看著安然在睡夢中的妻子，安心地鬆了口氣，為妻子掖了掖被子，起身來到窗邊，向外看去。

窗外有一顆老榆樹，不知經歷了多少個春夏了，樹冠剛好夠到窗邊。正值深秋，巨大的樹冠上零星地掛著幾片枯葉，孤零零地隨風搖擺著，好像馬上就要落下。老人望著那樹出神，不是說好要陪伴彼此過完餘生的嗎？這就要拋棄我了嗎？我一個人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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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響傳入耳中，老人趕緊抹了一下臉上的溼潤。他的老伴醒了，眼前失去了往日活力的雙眼和塌陷蒼白的雙頰都讓老人心痛不已。老人拿起水杯，輕輕地送到妻子嘴邊，待老伴喝完，便要起身去買早餐。

妻子虛弱地拉住了老人的衣袖，想讓老人陪她一會再去買早餐。老人坐回椅子上，打趣道：“好好好，你最能記仇了，不答應，你得一天不理我。”妻子微笑著答道：“那還不是你招人生氣嗎？”

老人笑道：“從小你就能記仇，上學那會我借了你的橡皮忘了還，之後我天天丟橡皮，後來才知道都是你拿的。結婚以後，有一次忘記了結婚紀念日，你每年都要考驗我，不合格不許進門。幾年之前我說你一句老糊塗，你連著三個月變著法的說我老年痴呆...”說著說著，老人的聲音顫抖了起來，淚水就那樣一圈一圈地在眼眶裡打轉。

老人的妻子緩慢地將手放在了老人的手上，打斷了老人，她不想看到老人落淚，因為那樣她會心疼，虛弱地說道：“別哭，我不怕死，我最放心不下是你。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要是不聽話，我還要記你的仇，到時候你來找我別怪我不認你。”

老人破涕為笑，一手拉著老伴的手，一手揉著眼睛，說：“好好好，我聽你的。餓了吧？想吃點啥我去買。”“皮蛋粥。”老人應了一聲便起身出門了，醫院門口就有皮蛋粥，幾分鐘就能回來。

一陣風吹過，窗外老樹上最後幾片葉子也隨風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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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回到病房門口，醫生和護士正一臉遺憾地站在床邊。老人的心臟一緊，手上的早點滑落，溫熱的皮蛋粥打翻了一地。老人衝到床前，自己的老伴正安穩地躺床上，雙手放在胸前，就像在睡覺一樣。醫生說，他的妻子沒有遭什麼罪，走得很安詳。

老人說，他的老伴只是睡著了，跟他鬧脾氣了，等著他哄呢。他坐在床頭親吻著老伴的額頭，手顫抖地撫摸著老伴的臉頰，淚水無聲地從臉上流下，濡溼了衣襟。

別離總會到來，我們只能整理好容妝，以最好的姿態等待它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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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老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幾十年前在與老伴邂逅的花園裡，花朵爭相開放，娟麗多姿，濃郁的香氣把空氣都渲染成了粉紅色。一個年輕的少女正在花叢中央，背衝著他，張開雙臂，吸納著花朵的芬芳。一頭披肩長髮，一襲青白色連衣裙，一抹淡雅的倩影，美得讓群芳嫉妒。

老人激動地呼喚少女，一陣風猛烈的吹過，彷彿將聲音也一併帶走，少女並沒有為之所動。老人顫抖著抬起雙腿，一邊呼喚著，一邊大步的走到少女的身邊。

老人剛要張嘴，少女突然轉過了身，髮絲隨風飄揚，笑靨如花，嬌美的容顏讓人心曠神怡，那熟悉的面龐不正是日夜思念的人嗎？“就原諒你這一次。”聲音甜如沁蜜，說著伸手拉起老人的手。手牽在一起的一瞬間，老人也變成了當年的摸樣。少女幸福地依偎在少年懷中，兩人慢慢地消失在花海之中。

老人也只是睡著了，在夢裡，和他此生的最愛幸福快樂地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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