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鵬,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談書法

書法 沈鵬 王羲之 蘭亭 評說書畫 評說書畫 2017-11-03

會稽內史的右軍將軍王羲之,招集築室東土的一批名士和家族子弟,共42人,於會稽山陰之蘭亭舉辦了首次蘭亭雅集。會上得詩37首,王羲之“微醉之中,振筆直遂”,寫下了文書並茂的《蘭亭集序》。於是,數十首即興好詩,逗引出一篇絕倫妙序,成就了一幅帶著酒氣,醉了千古人心、眼目的佳書——蘭亭序。一段雅人雅事,譜寫成的詩、序、書,成了後世文人雅心雅意魂牽夢繞的夢寐。

公元2011年2月26日,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了主題為“原創·藝術·詩意·人本——沈鵬書法藝術研討會。”關於這次研討會,媒體做了這樣的報道:“當天的沈鵬書法藝術研討會,現場洋溢著典雅、和諧以及濃厚的學術氣氛。此情此景,似乎與1600多年前的蘭亭雅集有著眾多神合之處……而與蘭亭雅集的性質不同,此次研討會有著更深遠的意義和更深層次的責任感與使命擔當,那就是深入書法的偉大傳統。堅持對書法本體的探索,高揚書法人文精神,推動書法藝術在當代的進一步發展和繁榮。”一下子把一個活動鼓吹到了一個可以超越歷史的高度。

但是,這次活動和蘭亭雅集有著本質上的差別,那就是在這次活動上,沒有誰作詩,也沒有誰寫序,更沒有誰造書,有的只是高屋建瓴的討論,與會的黨政軍各界文化名流,一致鼓吹沈鵬先生的人好、詩好、文好、書好,特別是把沈鵬的草書創作定位於歷史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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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啊!蘭亭雅集什麼也沒討論,人家只是自在的作詩,順理成章的寫序,灑然的落墨,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一切卻都成了難以企及的高度。

曾看過同樣是生活在當下並以草書擅長的林鵬先生的《丹崖書論》,在該書中有一篇名為《狂草狂言》的文章,文中頗多警省之語,林先生說:“天才不是培養出來的,不是人制造的,不是你想它產生、你盼望他產生,它就能產生的東西。天才不是蠢材的積累,一萬個蠢材加到一起還是蠢材。這就像一萬個俗人加到一起還是俗人,絕對頂不了一個雅人。

如果硬找句明白話說,天才也是在一定的條件下產生的,歷史條件、社會條件等等……”蘭亭雅集以及雅集本身滋生出來的詩、書、序,都有著特定的歷史條件和人文環境,不是後來的我們想重複就能重複的,儘管我們一廂情願的想重複,甚至於煞有介事的要超越,結果卻無可奈何的讓人尷尬。文中林先生還提到了佳善草書的馬世曉先生和張鑫先生,林先生說:“張鑫兄善草書,尤其是馬世曉兄,他是當今的草書大家,他才是真正的狂草。”

可惜的是,與會的代表沒有誰提到這三位先生,當然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因為在他們眼中沈鵬先生的草書藝術是尖端的,高度是歷史的。所以,最近的也是從林散之先生說起,然後于右任、康有為、王鐸、傅山、黃庭堅,落腳處便是“顛張醉素”,以此而觀,沈鵬先生的藝術作為,已經遠邁同儕,直逼先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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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資深的美術編輯和藝術評論家,因為有著不俗的美術鑑賞水準和非凡的藝術修養,所以,沈鵬先生在書法的繼承取捨上便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睿智。

傾觀沈先生的楷、隸、草諸體書,雖然書體有別,但本質如一,那就是楷、草兩體都以其獨具面貌的隸書為基礎而發揚,寫出了自家風神和麵貌。沈先生的隸書之所以在時下寫的不同流俗,全是憑藉著他睿智的繼承和取捨,他的漢隸取法既不以漢碑為皈依,更不以漢簡為導向,而是關注於少有人問津的兩漢銅金銘文,大抵以《陽泉使者薰爐銘》一路為取法主要途徑。

這一睿智的繼承和取捨,成了沈先生書法創作出類拔萃的先決條件,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沈先生的的各體書雖然貌有差異,但體與質卻是一以貫之的。以沈先生的創作成果來看,他是成功的,他的成功至少給我們指出了一條學習的途徑,那就是——用弘不如取精,趙孟頫在其《蘭亭十三跋》中的一段論述:“昔人得古刻數行,專心而學之,便可名世”——這正是沈先生在書法作為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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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沈先生書法本身的意義,不在於他的成就有多麼高,而是他創作上為什麼會停滯不前的警示。可以這麼說,沈先生在書法上還是下了功夫的,我曾見沈先生一些早期作品,簡直是不堪入目的糊塗亂抹。因為沈先生的用功,所以他的字沒有始終規矩於名人題詞的範疇,而是進入書法的境界。但遺憾的是,他的字在進入書法領域後,一下子便停滯不前了,結果是一味的重複故我,再加上用筆和結字始終的用圓不用方,沈先生是越寫越浮滑,成熟時期的拗折鬱勃,大氣蒼茫竟不復存在了。

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歷史的、人文的,可怕的是這一現象在沈先生那一輩書家中是普遍的。韓愈在其《送高閒上人序》中這樣說到:“往昔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快、怨恨、思慕、憨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之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這是後世論家理論草書是不能不引用的一段經典評述,我卻以為這是一段貽誤後學的罪孽文字,特別是那“不治他技”之論,試看張旭的楷書《郎官石柱記》,試品張旭的《桃花溪》和《山中留客》詩,怎能說張旭是“不治他技”,要沒有那深厚功力的積澱和那玄澹清虛的胸臆,張旭的草書又賴何以狂?!

話說到這,看著那個研討會上各界名流對沈先生的非凡溢美,真不明白他們那樣忽悠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居心何在!想起了啟功先生論沈鵬先生書法的一首詩:“杜陵詩論通伯高,邁於漢魏變風騷。從心草聖龍蛇筆,世紀無前進可超。”一首小詩,顯示一個有良知的學者含蓄而實在的道義心,詩的最後一句大可玩味,沈先生的草書創作,放在時下確實可以代表一定的高度,如果非得固執的放在歷史的高度上來衡量,真能把人逼出“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悲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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