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樑同書是乾隆年間著名的書法家和書法理論家,24歲中舉人,後入朝侍讀,書法初學唐人顏真卿、柳公權,中年以後追慕蘇東坡、米芾等人,至晚年融會貫通,風格自成一家,因信奉佛教,書法以小楷見長,多以抄經為主,其論書言論載於《頻羅庵論書》。

書法主張

樑同書的書法思想多以書法精神顯現,要求提升書法中的意韻,他反對人們在學習書法特別是書法創作中,一味地追求字形結構與前人的相仿程度,他在《頻羅庵論書》中說到: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帖教人看,不教人摹。今人只是刻舟求劍,將古人書一一摹畫,如小狼寫仿本,就便形似,豈復有我。試看晉、唐來多少書家,有一似者否?羲、獻父子不同;臨《蘭亭》者千家,各各不同;顏平原諸帖,一帖一畫貌。正是不知其然而然,非有一定繩尺。故李北海雲:學我者死,似我者俗。正為世之向木佛求舍利者痛下一針。

他認為自古以來,所有書家所寫的字,沒有一個是相同的面目,就連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二人也寫得不一樣,雖然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的人超過了千餘人,但他們的面貌風格都是各各不同的。我們可以看到顏真卿的書法,既使是他一個人寫的,但其中每一個帖都"一帖一畫貌"。這正如唐代書法家李北海所說"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從上述樑同書的書法觀點來看,他主張人們學習書法時,是不能學得像?不讓人們臨摹前人的字帖?還是不要臨摹得太像?實際上,這是要放眼他的學書歷程和書法學習的方法上來看待這個問題。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與前賢書論的比較

學習書法,尤其是對前人書法的學習,必須從臨摹開始,而臨摹就是要從形體結構、點畫、用筆學起,這是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唐代書法家張彥遠在《法書要錄》中記錄了王羲之的一段書論:

吾書比之鍾、張,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張精熟過人,臨池學書,池水盡墨,若吾耽之若此,未必謝之。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王羲之認為,從漢末到東晉,真正的書法家只有張芝和鍾繇,他自己也可以和他們並駕齊驅。但是,真正的書法應當達到精熟之程度。這裡的精熟,是指對前人書法的臨摹程度是達到了一定的熟練程度,言下之意,學習書法應當從臨摹字形結構、用筆,從而才會精熟,才會與古人抗行。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我們也可以看看樑同書的學書歷程,他的書法從顏、柳開始,主要也是從他們的點畫、形體結構和用筆等方面學起,直到中年以後,才從北宋蘇東坡、米芾的書法下了風格上的功夫,到了老年以後,融會貫通,達到了爐火純青的藝術地步。

然而,針對上述樑同書的書法主張,我們不能片面地看待問題,而是要放貫穿書法史和學書史的整個過程中去理解學書思想。

就樑同書的書法思想而言,他並非是主張人們單純地拿到字帖後,只看不摹,而是要從前人的法帖中獲取應有的藝術風格,借為己用,化為我有,這才是他真正的學書思想。

樑同書在論述書法中的氣韻時說到: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寫字要有氣,氣須從孰得來。有氣則自有勢,大小長短,高下欹整,隨筆所至,自然貫注成一片段,卻著不得絲毫擺佈。孰後自知。

這段話中涉及到兩個藝術思想,一是書法作品中的氣息和筆勢,二是章法的安排。但是,想要獲得氣息和合理有效的章法安排,必須要做到一個字:熟。

這個熟,就是王羲之所說的"精熟",精熟後會有熟練的筆法、瀟灑的風格和精美的章法產生,否則一切都是徒勞的。他指出,書法中的氣,是由筆勢產生的,這是熟練用筆的效果,只要達到熟練程度,後面的"筆隨所至"就會自然天成。

樑同書的這一書法思想,與北宋書法家米芾的一些觀點如出一轍,米芾在他的《自敘帖》中論述了書法的率真、自然時,提出了同樣的看法: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學書貴弄翰,謂把筆輕,自然手心虛,振迅天真,出於意外。

這是從執筆的方面談到書法的天真姿態,但整個意思卻是要求人們在書法中要向"天真"、"率真"靠攏,而不應當把字寫在刻板、呆滯的效果。他在《書史》評唐人刻《蘭亭序》時也說了這麼一段話:

泗州南山杜氏,父為尚書郎,家世杜陵人,收唐刻板本《蘭亭》與吾家所收不差,有鋒勢,筆活。餘得之,以其本刻板。回視定本及近世妄刻之本,異也。

就是說,他所見到的這個木刻板的《蘭亭序》,看起來有鋒勢,用筆活,但仍然顯得死板,並不是像帖板的那樣,可以看到"振迅天真"的藝術效果。

而樑同書所說的字中的章法安排,米芾也曾經有所論述,他的《自敘帖》中就有記載: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三"字三畫異,故作異。重輕不同,出於天真,自然異。

米芾用了一個"三"字,就把字中的章法解釋得非常清楚到位,"三"只有三個筆畫,但這三個筆畫卻是不同的,書寫時就要按照輕重、長短作出不同的處理,只有這樣,才會形成書法的天真和自然之趣,否則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美術字"了。

由此,米芾等人在書法中的主旨也是反對刻板呆滯,只有解決了筆法、精熟的問題後,才有可能在創作作品時,會達到自然率真的藝術表現。

結語

從上述一些書法觀點可以看出,樑同書並不是反對人們去刻意地臨摹古人的書法,反而還要求在臨摹中要達到惟妙惟肖的地步,只有這樣,才能得古人之法。但是,他要求在達到了相當"精熟"的程度後,面臨書法創作時要有個性的面貌,這些個性風格,要自然、率真,是真正反映一個人的藝術品格,而不是一味地與古人相似,或是相同。

樑同書談書法:帖教人看,不教人摹。學我者死,似我者俗

另外,樑同書反對那些館閣體書法,認為這些只是停留在一個寫字的層面上,並沒有書法中的"意味"表現,他在評價姜宸英的作品時說到:"西溟書,畢竟是供官之作,減人意興……",意思仍然表達得很清楚,就是不要讓真正的書法失去了自然的意味,而館閣體只是一種易於辯認的書體,並沒有書法精神層面的意思。

書法應當是表現在兩個層面的含義,一是形質的,二是意韻的。樑同書倡導人們在學書階段,要儘量表現出與古人相仿的程度,而在創作自己的作品時,卻要拋棄古人的形質,儘量表現自己個性的精神意味,這才是真正書法所要體現的精神意思。

注:文中插圖均為樑同書行書作品欣賞《錢越王祠碑銘冊》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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