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小說)

小說 美文 逐夢傳媒 逐夢傳媒 2017-10-31

文 暖陽

【作者簡介】暖陽,原名唐玉娥,現居湖南嶽陽,喜歡閱讀旅遊,作品在諸多媒體發表。

逃亡(小說)

逃亡(小說)

剛入夜,被酷署煎熬過的村莊在連續幾天的悶熱之後,終於降下了一場瓢盆大雨。那乾燥而又崎嶇的村道,在突如其來的雨水的沖洗裡,揚起一層薄薄的塵沙,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泥土味。一陣陣自天邊蕩來的強勁的風,把這天地間稠密的水簾,撩撥得更是霧濛濛的一片。樹在風裡亂舞,像在病塌前做法的法師,直逼人心魄。

張小二此時蜷縮在一堆剛被收割上來的乾草堆裡,抱著一個陳舊的大紅色手工編織的花布包,直直地盯著牆角那不時偷偷覓食的老鼠,疲倦而無神的眼睛漸漸緊縮。只在那一道道閃電照進漆黑的小屋時,才慌張地向窗外張望。

窗外什麼也沒有,只有漆黑的夜和著一片嘩嘩的雨水聲。沒有窗簾的窗子灌進來一股溼潤的冷風,久沒人打理的茅屋頂也經不住雨水的浸泡,淅淅瀝瀝的似下起了小雨,被堆在牆角邊的乾草瞬間被打溼了一半,溼漉漉的,使人感到鬱悶。

張小二抱著雙臂,把亂糟糟的頭深深地埋在雙腿間。他只感覺到一陣陣的顫慄,頭撕裂般的疼痛,他更害怕那來自外界的一切聲音,這使他感到煩躁不安,還有恐懼。

他忽地坐直了身子,用長滿雙繭的大手恨恨地抹了一下嘴角流下來的口水,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嘴角的口水越來越多,而且老是不受控制。他雖是個莊稼人,卻有著嚴重的潔癖,這不,他自己都嫌棄起自己來。

此時已是深夜,外面的雨勢漸漸減弱了些許。風溫柔的拍打著窗葉上懸掛的紙片,發出一連串不協調的聲響。這坐落在田野深處的茅草屋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蛙聲裡一片祥和,而張小二的內心卻越來越狂躁。

他伸著幾近麻木的手臂,撿起一粒小石子,憑著微弱的判斷,狠狠地砸向一隻在牆角覓食的老鼠,使得老鼠發出淒厲地尖叫,落荒而逃。

逃亡(小說)

他想起那天早上,天氣悶熱得叫人窒息。自家的那條大黃狗無精打采地蜷縮在地坪裡,當他湊過去時,那昔日溫柔的狗突然面露凶相,狠狠地咬向他的手指,雖說不深,卻也留下了一個小小的血痕。他當時並未在意,狗咬傷人在這偏僻的小村來說似乎是家常便飯,何況還是自家的狗。張小二心存僥倖,沒有多少積蓄的他並未接受治療。可過不了多久,當村民們在一個炎熱的午後,把那條病懨懨四處亂竄的大黃狗擊斃時,那血淋淋的場景才猛然把他驚醒。

“哎!”張小二壓抑著內心的不安,深深的嘆了口氣。在大黃狗死後,他就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行李,躲在了這人跡罕至至的茅草屋裡。

雨已經停了,古老的村莊復歸一片靜寂。張小二抱起花布包,輕輕地推開茅屋門,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病情剛開始並決意進行新的逃亡前,他想回去看看他那年邁的老孃。

地上渾濁的泥水打溼了他的褲角,身上的汗臭味也越來越濃。還未走進村子,張小二卻猶豫了,他停下了泥濘的雙腳,一陣全身心的痛楚襲上心頭,喉嚨乾澀得使他喘不過氣來。他遙望著村落盡頭還亮著燈光的小窗子,他知道那是他苦命的老孃在等著他回去。

“娘!”他深深的低喚了一聲,揉了揉紅腫痠痛的眼睛,卻果斷地回過頭,幽靈似的向村外走去。他家就他和他老孃相依為命,為了娘,他想活。

張小二失蹤了,當村民們從瘋狗事件中回過頭來細想時,才發現張小二已不見了蹤影。村民們頓時慌了,想著他那被狗咬傷的手指,頓時像炸了鍋似的鬧騰開了,吆喝聲,咒罵聲不絕於耳,不管男女老少都希望他在病情未加重之前找到他,可翻遍了村裡的每個角落,哪裡還找得著,無奈之下只能報了警。這事立馬引起了派出所的重視,各個警力開始分頭行動。

而此時張小二搭上了一輛去縣城的中巴車,他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弓著身子,用花布包遮擋著腦袋,眼睛無神的望著窗外綠油油的稻田,不禁生出一絲絲眷念。以前怎麼就不知道這綠的田野似緞子一樣的柔軟美麗呢!自己天天就在這畫一樣的地方生活勞作呢!他呆呆地望著,望著那一片片綠在身邊消逝。

逃亡(小說)

到達縣城, 他撒了個謊,住進了路邊一家簡易的旅社,不禁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脫下汗漬斑斑的衣服,隨手擰開水龍頭,不料那嘩嘩的流水聲使他猛然一陣顫抖,他懊惱地抬起腳狠狠地踢了一下床角,把笨重的身軀裹進白色的床單裡。

傍晚時分,當天空那一抹晚霞還未散盡,萬般無奈的張小二終耐不住寂寞,強裝鎮定地換上一身乾淨利索的衣服,從旅社裡溜了出來,向巷子外面走去。

街上人來人往,各個店鋪燈火通明,張小二忽覺一陣昏眩,他忙緊緊地靠著牆根,而那路上各式各樣的車輛,擁擠著,他更覺得心慌,他感覺那些車輛都在向他碾壓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敢再多停留,撫了撫發燙的額頭,趕忙又逃回了旅社。

他躺在床上,不夠結實的床在他翻來覆去的重壓下吱吱作響,他凝望著空空的天花板,無盡的黑夜像張著的血盆大口,彷彿要把他吞噬。他還只有三十歲,由於家境貧寒還未娶妻生子,他正在努力,他不甘心呀!為了省那一點點醫藥費,他竟然愚昧得認為沒事。一切都遲了,他不敢往下想,兩道混濁的眼淚沿著眼角流了下來。他恨恨地捶著寬厚結實的胸膛,居然感覺不到半點痛意,狹小的房間裡瀰漫著他野獸般的哀嚎。

第二天,天還未亮,張小二就被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驚醒,當全副武裝的民警出現在他面前時,本來病情還沒加重的他突然失去控制,狂躁的手舞足蹈起來,他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找到了他。他絕望地大喊大叫。民警不費吹灰之力,便制伏了他。

張小二最終走了,跟著他家的那條大黃狗,村民們每談到此都感到有些後怕,更多的是深深的嘆息。那坐落在村落盡頭的灰色小屋,只留下他那年邁的老孃時常倚著門檻,低低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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