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青州:唐文瀚的婚禮


山東青州:唐文瀚的婚禮


山東青州:唐文瀚的婚禮


唐文瀚,字鳳池(1884—1966)青州滿族鑲藍旗人,詩人唐鬆壽之子,唐伯善之長孫。早年就讀於旗城“海岱書院”,為清代最末一代科舉秀才。他的父親鬆壽詩作雖多,極有才華,但一生未能取得功名,而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兒子文瀚身上。他有一首詩,題名《示瀚兒》:

莫作兒童戲,今年十歲餘,

家貧須努力,志好是勤書。

弟輩言宜讓,尊前步要徐,

課程貴實效,慎勿羨虛譽。

文瀚自幼聰慧,在父親教導下,勤奮自勉,讀書進步很快。他的詩雖不及父親,但他志存高遠,思維敏捷,而且處世靈活。光緒29年(1903),他21歲。當時,山東省創立高等學堂,要青州駐防滿族推薦十名優等學生,他是其中之一。上報後省裡派主考官下來面試,他排列為第十名被錄取。到省裡復考,規定分數列前三名者,每月獎膏火銀(即助學金)三兩;分數不夠則被淘汰退學。復考中他一鼓作氣,躍居第二名,在考生中引起很大震動。

山東高等學堂按新學要求,課程有高等數學、物理、化學、兵學、德語和英語等。唐文瀚接受新事物快,他刻苦學習,自強不息,每次考試都名前茅。

此前(1897年),德國藉口其傳教士在曹州鉅野被殺,派艦隊強佔膠州灣,次年強迫清政府簽定了《膠澳租界條約》,承認德國租借膠州灣九十九年,享有修築膠濟鐵路及開採沿線礦產的特權。光緒32年(1906年)唐文瀚畢業時,德國人正按《膠澳租界條約》籌備修建膠濟鐵路。該項工程浩大,招考大批中國的技術人員,要求是大學學生和德語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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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32年唐文瀚山東高等學堂畢業證書(唐德順)

學業一結束,唐文瀚和一批同學立即報名應考。主考官是德國人,考試的科目首先是德語。考試時一問一答,很多學生被問得張口結舌,敗下陣來,第一關通不過便很難再往下考。唐文瀚在學習中數學最好,德語較差,當時面臨著被淘汰的危險。但他靈機一動,事先將自己的簡歷譯成德語,背得滾瓜爛熟,考試時不等德國人提問,他主動將簡歷熟練地背了出來,德國人一聽,連連點頭稱讚。數學及其他科目原本是文瀚的強項,因而順利地被錄取了。

參加築路工程以後,唐文瀚的德語進步很快,不久便跟隨德國的總工程師史洛斯當翻譯。膠濟鐵路東起青島,西至濟南為山東境內東西走向的交通幹線,全長786華里,途經十多個州縣,有多處山區和沼澤地帶。從勘察、測量、設計、築路、鋪軌到全部配套設施,工程艱鉅而繁重,大量工作要依靠中國勞工和中國的技術人員。唐文瀚有文化,懂外語,工作吃苦耐勞。在鐵路的勘測過程中,他同工人們一起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有時遇到狂風暴雨,斷糧斷炊,有時在荒山破廟中過夜。唐文瀚的實幹精神,很受史洛斯的賞識,工作僅一年便晉升他為工程師。當時跟外國人幹活薪金豐厚,錢捎回青州北城,全家歡天喜地。從此,破敗的家庭又有了新的生機和希望。

這年,唐文瀚已二十七歲,因家境貧寒,學業緊張,一直沒能成親。“鳳池當了工程師,跟洋鬼子修鐵路”的消息傳遍了旗城,很快有人上門提親。女方是鑲黃旗佟家的姑娘榮春,這年21歲,她爸爸瑞卿是四品官佐領。對這門親事文瀚的父親鬆壽原本不敢高攀,現在女方主動託人上門提親,他連姑娘長得什麼樣也沒見,就一口答應了,雙方送了門戶帖,認為“八字”相宜。按滿族的婚俗,下一步是“相看”和“換煙禮”。因為唐文瀚不在家,免去了 “相看”,兩家只是“換了煙”。然後,父母選好結婚的日子,經雙方議定,便寫信叫兒子回家來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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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31年,唐文瀚因成績優等,由童生晉為增生。圖為蓋有山東巡撫兼提督銜關防打印的獎勵執照(唐德順提供)

唐文瀚接到家信,向史洛斯請假。史洛斯問:

“為什麼事請假?”

唐文瀚紅著臉說:“回家娶親……。”

史洛斯聳聳肩,表示不能理解。唐文瀚向他解釋說:“娶親就是結婚,你們外國人不是也到教堂舉行婚禮嗎?我們中國人……”

“不,不!”史洛斯打斷了唐文瀚的話。說:“我知道,你們中國人十一、二歲就結婚,而你今年二十七歲了,怎麼可能還沒結婚呢?不可能!”

唐文瀚拿出父親的來信,念給史洛斯聽,這個德國人還是半信半疑。最後他說:“如果真有此事,也要推遲些時間,因為目前工程太緊,你不能離開!”

唐文瀚寫信給父親,要求更改日期。父親回信說,娶親的日子是按生辰八字選的日子,是由雙方議定,不能更改。唐文瀚又找史洛斯。史洛斯說:

“中國人真奇怪,結婚算得什麼大事,哪有不能更改的道理!你如果一定要走,對不起,我只能解僱你!…”

唐文瀚知道,能參加修膠濟鐵路是他一生中的榮耀;再說,薪金之高也是第一流的。他不能捨棄這份工作,於是決定不回家,婚事怎麼辦由家中長輩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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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宣統元年7月,唐文瀚山東高等學堂修業證書

唐文瀚的信寄到家,全家亂了陣角。前些天,親家幾次派人上門探聽,問文瀚怎麼還不回來,鬆壽總是回答“快了,快回來了!”現在怎麼辦?他找到親家瑞卿交了底,看能不能改改日子,瑞卿很固執,說那樣不吉利,一定要文瀚回來。

鬆壽說:“他要回來,洋鬼子就解僱他,上哪找這樣的好差事呀?…”

新郎不能如期回來,女方又要求按時娶親,萬般無奈鬆壽想出一個主意:讓十一歲小兒子文田頂替!他悄悄同親家商量,起初瑞卿不願意,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好在文田是個孩子,別人也說不出什麼閒話。瑞卿原想暫時先瞞著女兒,過了門再說;誰知老伴兒走漏了風聲,榮春又哭又鬧。不過,瑞卿的家法嚴,有權威,老兩口對女兒軟硬兼施,苦口婆心地勸了好一陣子,最後,總算把榮春說服了。

山東青州:唐文瀚的婚禮

▲文瀚的岳父鑲黃旗佐領瑞卿

唐鬆壽為了表示歉意和顯示家道中興的氣派,特意把兒子的結婚儀式辦得格外紅火:紅氈鋪地,高搭綵棚,棚裡掛滿喜幛喜聯,正面有福、祿、壽三星畫像,供桌上擺“斗升三戟”(陡升三級)。想借此表示,他的兒子雖未晉升武官,但大學畢業,當了洋人的工程師,也不失為光宗耀祖。

娶親時,他派出紅、綠兩頂花轎,鼓樂喧天,鞭炮齊鳴,吹吹打打繞城一週,把整個旗城都轟動了。就在這天,唐文瀚跟史洛斯因公務去北京。北渡黃河時旭日東昇,波光鱗鱗,文瀚看了看錶:九點正。辰時──按選定的日子和時辰,正是他拜堂成親的時刻。……

後來,鬆壽有一首詩,題為《擬遠別離》:

妾是壁上衣,郎是箭上弦,

衣破可補綴,箭以難自返,

顧郎知妾意,歸期莫遲緩。

……

我讀過鬆壽的詩集,在他的詩中,以“妾”做第一人稱是不多見的。顯然,這是他看到兒媳盼夫早歸的心情,有感而作。

第二年秋天,唐文瀚已不跟史洛斯當翻譯了,他在東段負責某一建築工地。史洛斯因事去濟南,他告訴唐文瀚要路過青州,想到他家看看。唐文瀚不能隨史洛斯西行,便畫了一張青州北城的地圖,寫上父親的姓名,交給史洛斯。史洛斯來到青州,騎著馬進了北城東門,正巧在街上碰見鬆壽。他見鬆壽和唐文瀚面貌相似,仔細一問,果然不錯。

唐鬆壽把史洛斯領到家中,這時,新房裡的貼“喜”字雖然已退了顏色,但榮春的穿著打扮,仍然像過門不久的新娘。鬆壽談起家中情況,史洛斯很受感動。他要求史洛斯准許兒子回家探親,使其夫妻團圓,史洛斯答應了。他回去後找到唐文瀚準了他的假,可是唐文瀚因自己負責的工程尚未峻工,再一次主動地推遲了歸期。

山東青州:唐文瀚的婚禮

▲唐文瀚(右一)於民國初年留影

直到第三年的春天,工程全部告峻,唐文瀚才風塵樸樸地回到青州北城。夫妻相見,感慨萬千,在雙方老人的主持下,兩人又重新舉行了新婚夫妻的拜堂儀式,這年唐文瀚已近三十歲。此事再次轟動了八旗十六佐,成為青州旗城歷史上的一段佳話。(文/李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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