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無小事，關於一張破飯票

和孩子一起討論分析，生活中迎面而來的一個個小問題，也是挺有趣的。

昨天小兒子換下來的外套，浸泡了半天。我搓洗時發現口袋裡有一張飯票，已經溼水得有點破了。於是我拿出來放到一邊，鋪好晾乾。

之後叫他過來看，他一看忙說：“媽媽，我不小心忘記掏出來了。”，孩子們太瞭解媽媽了，知道只要是不小心造成的疏忽，媽媽都不會計較，頂多說聲下次小心了。

這幾天，因為有請假在家、勞動思過的哥哥，包攬所有家務，所以我人閒心靜。遇到孩子們的任何小問題，都不慌不忙地想和他們，討論一下有多少種解決方式。

我先用膠布粘好了飯票，但是學校這種一次性飯票的紙質很差，經水泡壞，我粘得也很不完美。但我有意認真地對兒子說：“星期一拿去用掉吧。”

他表現出很為難的樣子，說：“這個都破成這樣了，一定不能用的。”

我心裡早知道他會這樣說，就有意地和他玩一玩。這個孩子有點完美主義，像強迫症，什麼都想要最好的。比如我煎兩個蛋，他一定要先挑那個形狀最完美的。

從他會自己端碗吃飯起，吃飯都是從一邊向另一邊按順序吃。嘴跟前的飯挖個大洞，碗另一邊的飯菜還是保持剛裝進去的樣子。而且每次，絕對是吃到碗裡連一粒米都沒有。

我逗他說：“你試都沒試過，怎麼確定這張飯票一定用不了呢？要不你星期一帶去試試，如果打到飯了，媽媽獎勵你一個大紅包。如果打不到，也不過就是餓一頓，三個小時放學就可以回家吃飯。”

就算我提出的獎勵升級，他也不肯。還著急地說：“從來沒有誰用破的飯票打飯，我也沒用過。打不到飯吃，我會很餓很餓的。”，這孩子胃口好，都八歲了餓狠了還會委屈掉眼淚。

我想鼓勵他，越是人人覺得做不到的事情，越是要努力去想辦法嘗試做到。於是講故事給他聽。

第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很好的大公司招聘銷售人員。為了進一步考核已通過理論考試的應聘者，要求他們將1000把梳子賣給寺廟裡的和尚。

我的孩子聽到這兒，打斷我，說：“這怎麼可能，和尚都沒有頭髮，怎麼會買梳子？”

我說是的，其中一部分應聘者也是這樣說的，他們認為這是大公司刁難他們，就直接走了。

但其中有一位先生，思考過後，默默地領了1000把梳子。他來到一座很有名、香火很盛的深山寶剎，對方丈說：“來進香的人，都有一顆虔誠之心，甘願往功德箱內捐款積德。我這有一批梳子，你如果刻上‘積善梳’三字，然後作為贈品相贈。可以鼓勵人們多行善事，保佑人們平安吉祥。”方丈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立刻買下1000把梳子。

倆孩子聽的津津有味，因為曾經也多次帶到寺廟敬香，以及往功德箱捐款。所以這個故事，他們沒有聽不懂的地方，還稱讚那位先生好聰明。

接下來講另一個故事，這個就有些傳奇色彩。說的是根據郭寶昌先生的小說《大宅門》，拍的電視劇中的主角白景琦的故事。他年輕時犯了錯，被世代經商的大家族逐出家門。帶出來的錢財，很快花得精光。當他有機會做一樁大生意時，卻沒有本錢。身邊值錢的東西，都已經當給當鋪了。冥思苦想不得法，最後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準備妥當後，抱著一個貼著封條釘死了的小木箱子，來到平日裡當東西的當鋪。找到老闆，言之鑿鑿、自信滿滿、神祕莫測地說：“這是我家祖傳的一件寶貝，我要當兩千兩銀子。當期半年，半年後我連本帶利兩千五百兩贖回！”。

老闆自然先要看是什麼寶貝，值不值得當給他兩千兩銀子。可是這位白景琦先生，故作羞慚說：“我真不能讓你看，也不能告訴你是什麼。我拿我家這個祖傳寶貝出來當，已經是很丟人的事情。所以半年後我必須贖回去！”。

當鋪老闆，找不出這話裡有什麼毛病。同意了當給他兩千兩銀子，並且同意鎖到金庫裡去，絕對不會開箱偷看。

這位白景琦先生，用這兩千兩銀子做本錢，賺了很多的錢。他信守承諾，帶著兩千五百兩銀子，按時到當鋪去贖他的寶貝。當鋪老闆贊他果然言而有信，收了銀子，從金庫取出那個木箱。

但是老闆實在是好奇，請求觀賞他家祖傳寶貝。這位白先生，在各種推辭、忍俊不禁的情況下道明真相，那祖傳寶貝其實是他的一泡屎……

故事講到這裡，小兒子笑得前仰後合，廚房做飯的大兒子也大笑不止。

我們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上來，我問小兒子，“你們看，人人覺得不可能的事，還是有人做到了。那麼現在，你覺得自己能用這張飯票打飯嗎？”

沒辦法，小傢伙還是沉默以對。

我叫了聲在廚房做飯的哥哥，說：“你們一起動動腦筋想想辦法，看誰先有辦法做到。”叫一個對手進來，這樣的妙處就是激發了孩子的好勝心。

大的笑著說：“弟弟，你先扮個可愛樣兒，跟打飯的阿姨說，飯票是不小心溼水弄破了一點。要是她不肯打飯給你，你就哭，說不給打飯會很餓的。”

弟弟聽了，表現出極大的不愉快。他雖長得像女娃似的白淨，但男孩兒氣概還是挺重的。

我說：“弟弟不要生氣，哥哥，這個方法雖然沒骨氣，但也是辦法。你也說說你的辦法。”

弟弟無可奈何的說：“打飯的時候都是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把飯票丟進一個紙箱裡，然後那些人會全部拿去燒掉。我就跟著排除的同學們一起丟進去，破了一點點的飯票應該不會被看到的。”

我笑著說：“這是想矇混過關呀！那萬一沒矇混過去呢？”

孩子們很想知道我說出什麼辦法，我也是閒的沒事，跟孩子死磕這個。略想了想，說：“如果是媽媽去用這個飯票，媽媽是個成年人，第一不能撒嬌賣萌，第二不能心存僥倖去矇混。”

稍微停了一下，我繼續說：“首先要自信，這張飯票是從學校買的，它是真的，打飯阿姨一看就能看出來。”

要留給孩子思考的時間，我停了一下，然後說：“要向阿姨表示歉意，告訴她我是不小心把這張飯票弄溼了水，搞破了。她如果肯接受，我會非常感謝他。通常情況下，這樣說了是不會為難你的。”

小兒子撅了下嘴，說：“如果還是不肯呢？萬一還凶我呢？”

這下問住我了，因為現實中確實有不少大人，在付出多、獲得少的辛苦崗位上，變得有點脾氣不好。

我本來想說，那你就禮貌地對她說，我這飯票是在學校買來的，是真的飯票又不是假的。就是你們印飯票的紙質量太差了，這是回收紙做成的、帶顏色的、最差的紙，小孩子會保管不好的。

想到這，我突然想嘲笑自己的自以為是。孩子的經歷和認知到不了這個程度，再說孩子人小勢微，不宜因為小事挑戰在某一領域有特權的人。

我轉而問他們：“我們一共討論了三個方法，哥哥的先賣萌後賣慘方法，弟弟的矇混過關方法，媽媽禮貌地實話實說的方法，你說說，哪個方法比較用？”

兩個倒是都選了媽媽說的方法，一個說哥哥的餿主意太丟人，一個說弟弟的辦法有風險。我說，媽媽的辦法也不是絕對可行的。

最後我總結了一下，說：“這樣，你把飯票帶去用。萬一你像媽媽說的那樣試過了，打飯阿姨還是不肯，那就算了。餓一頓，算是懲罰自己，因為粗心大意弄壞了飯票。以後換衣服時，不要再忘了掏一下自己的口袋。”

兩個孩子看上去是懂了，可是在以後的成長過程中，誰知道他們還要經歷多少粗心大意，才能學會事事細心謹慎吶？

本次我們仨的討論，到此結束了。

孩子又想起那個有趣的故事中，問我：“那個白景琦簡直就是惡搞，那樣真的能當到錢嗎？就不怕人家打他嗎？”，我只好告訴他們我前面沒有講出來的情節。

當鋪老闆又不笨，萬一白景琦拿走兩千兩銀子，卻不會守承諾來贖回那個木箱呢？所以不讓人看是什麼寶貝，就要提供可靠的擔保。

所以白景琦用他母親打理的家族生意、白家老字號招牌，以及最疼他的堂姐夫家、提督府做擔保。更重要的是，這位白景琦，有膽識有魄力還有頭腦。

續寫：今天，兒子一放學，就開心地對我說：“媽媽，我中午沒有餓肚子。而且今天打飯跟平時不一樣，是由小組長把飯票統一收到一個信封裡交上去。”

我問他：“那你的小組長怎麼就肯接受這個破的飯票呢？”

兒子回答：“他開始也笑我了，說這個飯票怎麼打飯？但我馬上告訴他，你可以看仔細，這還是一張完整的飯票。他看了後，就接受了。”

我彷彿看到兩個小孩子這番對話的情景，那種認真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如果給一個小孩一份權利，首先，這個孩子一定是老師眼中，品學兼優的。所以這個孩子在行使這份權利時，通常更加明察秋毫、剛正不阿。他為了把這個任務做到讓老師滿意，大多不會因為跟某個孩子關係好就法外開恩。而他管轄下的其他孩子，也是和他一樣七八歲的年齡，通常也是沒有算計心的。

孩子的世界沒有成人世界的彎彎繞繞，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坑蒙拐算計，於是，解釋起來反而容易。

周巧玲：筆名工兮王令，湖北黃岡人，會計專業。有兩個兒子，現為全職媽媽。愛好讀書寫作，用文字記錄生活、梳理情感，努力把生活過成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