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億黃金業務應收賬款計提壞賬損失,近2億黃金存貨丟失,秋林集團緣何陷風雨飄搖?'

"

擁有23年市齡的百年老字號哈爾濱秋林集團如今被掛上了“*ST”的前綴,面臨公司股票退市風險。

這一變動從今年4月9日開始,由於秋林集團在黃金業務的生產經營活動受到嚴重影響,結合《股票上市規則》相關條款規定,向上海證券交易所申請實施風險警示,股票簡稱從“秋林集團”變更為“ST秋林”。21天后,秋林集團發佈公告,股票簡稱將從“ST秋林”變更為“*ST秋林”。

而將秋林推上風口浪尖的則是今年2月過後董事長李亞和副董事長李建新的“失聯”,隨之不見的還有黃金存貨,應收賬款也有不實嫌疑。這些謎團的謎底是什麼?秋林集團為何如今會走到瀕臨停盤退市的地步?

"

擁有23年市齡的百年老字號哈爾濱秋林集團如今被掛上了“*ST”的前綴,面臨公司股票退市風險。

這一變動從今年4月9日開始,由於秋林集團在黃金業務的生產經營活動受到嚴重影響,結合《股票上市規則》相關條款規定,向上海證券交易所申請實施風險警示,股票簡稱從“秋林集團”變更為“ST秋林”。21天后,秋林集團發佈公告,股票簡稱將從“ST秋林”變更為“*ST秋林”。

而將秋林推上風口浪尖的則是今年2月過後董事長李亞和副董事長李建新的“失聯”,隨之不見的還有黃金存貨,應收賬款也有不實嫌疑。這些謎團的謎底是什麼?秋林集團為何如今會走到瀕臨停盤退市的地步?

22億黃金業務應收賬款計提壞賬損失,近2億黃金存貨丟失,秋林集團緣何陷風雨飄搖?

百年老字號的昔日輝煌

哈爾濱秋林集團所在的東大直街已經有120年的歷史了。1867年,曾參與過俄國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所率勘察隊、被黑龍江風土人情吸引的伊萬·雅闊列維奇·秋林決定在這片土地上經商,並以他的名字成立了秋林商行,並開設茶葉廠、捲菸廠、葡萄酒廠、灌腸廠等生產生活資料的工廠,上世紀20年代後開始經營機械維修安裝業務。

新中國成立前,秋林公司幾經易手,最終在1953年被新中國接管,成立中國國營秋林公司,主營食品加工、百貨商場。其中,食品廠生產的裡道斯紅腸、“大列巴”麵包、秋林格瓦斯都是歷經百年發展的食品品牌,是哈爾濱城市歷史的承載者。

1993年,歷經股份制改造,秋林公司改名為哈爾濱秋林股份有限公司,三年後,正式在上交所掛牌上市。1998年,哈爾濱秋林股份有限公司以自己為母公司組建秋林集團。2004年,國資委同意哈爾濱市國資委將所持公司股份全數轉讓給黑龍江奔馬集團有限公司,秋林集團也因此從一家國有企業轉身成為民營企業。

公開資料顯示,2012年在秋林集團的三項主營業務中,商品零售業以約69%的比重佔據所有業務收入的首位,但從2013到2014年,這項業務的收入與成本都在不斷下降,而食品加工業和租賃業務的收入與成本不斷上升。

而2012年,也正是頤和黃金製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頤和黃金”)入主秋林的第一年。頤和黃金成立於2005年,根據天眼查數據顯示,頤和黃金是天津嘉頤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嘉頤實業”)和黑龍江奔馬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奔馬投資”)的大股東,而這兩家公司如今位列秋林集團前兩大股東。

2012年,國信證券有研究員分析,“長期來看,公司控股股東頤和黃金存在向上市公司注入黃金銷售業務的可能”。事實上,秋林公司的黃金批發業務也在之後的幾年發展中逐漸成為整個集團營收的頂樑柱。

根據2018年的集團財報,秋林集團全年營收47.26億元,其中黃金珠寶批發銷售的收入是43.34億元,在秋林集團全部業務中的比重佔到91.71%,集團黃金事業部原投融資總監胡遠強告訴掌鏈,公司在黃金珠寶加工這一塊兒的毛利率是很高的,基本在60%到90%左右,因為一個月能週轉幾次,一年就能週轉幾十次。

危機叢生的秋林集團

一連串的變故起始於今年2月,2月12日,秋林集團收到上交所轉來的天津市公安局向中證登上海分公司出具的《協助凍結財產通知書》、中證登上海分公司出具的《股權司法凍結及司法劃轉通知》和《凍結信息明細表》,對秋林集團前三位股東嘉頤實業、奔馬投資、頤和黃金進行股權凍結。緊接著,公司在聯繫相關領導時發現董事長李亞與副董事長李建新“失聯”。

① 營收佔比最多的黃金業務陷入停滯。根據2018年年報,秋林集團的黃金珠寶業務以深圳市金桔萊黃金珠寶首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金桔萊黃金”)經營為主。由於兩位董事此前對黃金業務有極強的控制權,他們失聯後,致使深圳金桔萊黃金在深圳水貝的展廳關閉,其全資控股子公司海豐縣金桔萊黃金珠寶首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豐縣金桔萊黃金”)的黃金生產加工廠也停了產,秋林(深圳)珠寶經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秋林(深圳)珠寶”)因資金緊張只能維持基本運營。

儘管黃金業務佔比較重,但去年秋林集團的營收狀況令人堪憂。其2018年歸母淨利潤為-33.09億元,意味著2018年股東沒有股權收益。另外,比起2017年68.14億元的營收,2018年同比降了30.64%,相比2017年1.63億元的淨利潤,2018年淨利潤則同比下降2627%。

② 22億元黃金業務應收賬款計提壞賬損失。審計人員為核實黃金業務裡應收賬款的真實性,分別向秋林集團從事黃金業務的公司——深圳金桔萊黃金、秋林(深圳)珠寶、天津金桔萊黃金、海豐縣金桔萊等——批發銷售的客戶發送交易詢證函,不含稅的函證銷售金額是59.65 億元,但實際收到的回函相符金額只有22.09億元。

函中稱與秋林集團“雖然簽訂了合同,但合同內容雙方並未實施,貴公司(秋林集團)沒有向本公司提供貨品,所以本函中應收款與實際不符”。其年報顯示,2018年黃金業務的應收賬款都超過了銷售合同約定的信用期,審計人員認為這些應收款收回的可能性較小,因此對這些應收賬款進行全額計提資產減值損失。另外,這22.91億元還被調減至其他應收款項中,尚不明白調減原因。

掌鏈注意到審計人員無法採用其他替代審計程序,一位會計師事務所的從業人員告訴掌鏈:“無法實施替代審計程序,肯定是有問題的,一般真實交易都要有發票合同和交易流水,或者交易發生時開的票據、出庫單、物流信息等等經過核准的手續,這些都是替代審計程序。”

③ 1.61億元黃金存貨不知去向。年報中指出,在深圳金桔萊黃金、秋林(深圳)珠寶、海豐縣金桔萊黃金所涉及的黃金及翡翠鑲嵌飾品存貨中,有約 1.61 億元(含稅金額 1.87 億元)無法核實去向,轉入“其他應收款-待核查存貨”賬戶,並全額計提壞賬準備。

而原先賬面上價值14.7億元的黃金存貨在今年1月被銷售給重慶中金珠寶首飾有限公司、上海昶昱黃金製品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市美嘉華珠寶首飾有限公司等單位,其中上海昶昱黃金製品股份有限公司回款後又轉走,剩下兩家公司到財務報告批准報出日時還未回款。

在年報後半部分裡,上述位於重慶、上海、深圳的幾家公司都屬於秋林集團的其他應收款一欄中,且100%計提壞賬,理由是“因相關人員涉嫌舞弊,預計無法收回”。如果這些存貨最終被證實沒有形成事實交割,就是虛假交易。

對於“應收賬款不實”“黃金存貨丟失”的問題,胡遠強拒絕講述詳情,但他也簡單告知掌鏈:“我沒有仔細去查每一筆業務,但是我知道很多客戶和業務都是真實的,也有給政府交稅,最近證監會不是在調查嘛,等看調查結果吧。”在他看來,虛構應收賬款是賺不到錢的。

④ 資金內部挪用嚴重。對外的應收賬款真實性情況一塌糊塗,內部資金在子公司與總公司間的相互挪用也較為嚴重。據胡遠強回憶,自去年7月後,情況就不太好,因為銀行不給錢,業務進展不順利,集團就把子公司的錢和存貨挪走用來彌補虧損,“像南方這幾家子公司被挪用的資金和存貨,被納入報表的非常少,但挪去哪裡了不方便講”。

在他看來,如果存貨不是虛假的,公司負債比例也並不高,只是銀行不放款就比較困難,加之,若資金沒有被東挪西挪,其實也能覆蓋負債。

⑤ 頻陷司法訴訟。2018年對秋林集團來說不夠太平,其屢屢成為法院“常客”。廣為人知的5億元“蘿蔔章”案起始於2017年10月,當時渤海信託給頤和黃金提供了一筆5億元貸款,並稱秋林集團簽訂了《擔保函》以提供連帶責任保證,但合同到期後,頤和黃金並未還款,多方催款後拿不到錢,渤海信託就向擔保人追償。

今年5月,秋林集團發公告稱公司並未有在《擔保函》上加蓋公章的記錄,也未在公司董事會和股東大會上審議和決策過上述擔保事項。最終司法鑑定結果顯示《擔保函》上的公章屬於偽造。當掌鏈問及此事時,胡遠強表示自己不是經手人,不瞭解詳情,應以公告為準。

同類型糾紛還發生在原告渤海信託與被告天津濱奧航空設備有限公司、原告華夏銀行天津分行與被告天津隆泰冷暖設備製造有限公司之間,原告均指《擔保函》上的印章是秋林集團的,但也被判斷為簽章偽造。

還有去年11月秋林集團和華夏銀行天津分行之間產生的保理合同糾紛也一度成為媒體報道的中心。如今公告給出的結果尚不明晰,沒有給出關於是誰、為了什麼、通過什麼途徑向秋林集團在該行開設的三個輔助賬戶劃款3億元的最終結果,也沒有明確秋林集團在這個糾紛中是完全無辜還是內有勾連。但掌鏈在向華夏銀行與胡遠強處瞭解詳情時,得到的答覆分別是“不能講”和“不是我經手,不方便講”。

目前,企查查顯示黃金業務版塊重要子公司深圳金桔萊黃金和海豐縣金桔萊黃金還面臨著與光大銀行因貸款逾期產生的法律糾紛,及與海口首佳小額貸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口首佳”)之間的關聯方資金佔用糾紛——海口首佳是秋林集團子公司,其為深圳金桔萊黃金與海豐縣金桔萊黃金提供貸款後,錢卻並未轉入深圳金桔萊黃金。今年6月,深圳金桔萊黃金因“通過登記住所或經營場所無法聯繫”而被列入經營異常企業,且在“失信被執行人”與“被執行人”兩項內容中都被標註為“高風險”。

⑥ 董事長與副董事長失聯,之前在黃金業務中屬於強控角色。財務問題尚難以釐清,內部管理也是一團亂麻。年報裡曾多次提及這兩位“失聯”高層對黃金事業部下轄子公司的經營管理“直接負責”,甚至集團管理層及本部各職能部門均不涉及黃金業務版塊各子公司的管理,屬於強控角色。如今二人的“失聯”不僅導致黃金業務停滯,也讓其是否存在於管理層其他人員不知情情況下利用業務或身份進行不當交易、違規擔保、資金佔用等行為成謎。

今年2月後,秋林集團頻繁面臨各種法律訴訟、上交所發送監管函問詢函、黑龍江監管局發送警示函、股東股份被凍結、獨立董事及高管陸續離職的困境。胡遠強找了些投資人,希望對方能通過股權投資接管秋林集團及南方黃金版塊子公司,但由於股東方所報對價太高,融資最終沒談成。

往大處說,這是關乎企業“生死存亡”的大事;往小處說,董事長對黃金走勢的預測、對做空的研判都不夠精準,以及給員工定的薪酬待遇也比較低,有員工今年年初的工資都還沒發全。

銀行抽貸,造成企業融資困難?

在掌鏈對公司緣何陷入今日這般田地展開提問前,胡遠強打斷記者,先描述了外部經濟環境對秋林集團的影響,“前幾年黃金走勢不好,不僅是秋林集團,而是整個黃金珠寶行業都不景氣,從2011年開始,黃金價格就在跌,一直跌到2015年,尤其是2009年開始,有些國家就率先加息,2010年開始,全球就在實行貨幣收縮政策”。

胡遠強聲音高了一度,強調說,處於經濟下行的大背景下,銀行會收緊銀根,第一個抽的就是民營企業的貸款額度,“秋林集團的黃金業務一般是在加工和銷售環節進行貸款,比如採購環節通常是墊資買料,即從銀行等金融機構借錢買料,借方找一些押送公司、保安公司去秋林集團的加工廠、商場監控,看你的貨賣給了誰,收到錢沒有,錢到了哪家銀行。我看到秋林很多還款都是正常的,後面出了問題不是說秋林不想還錢,而是因為銀行抽貸,我們還了十幾二十億,天津領先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李建新是大股東)還了超過四十億,結果人家銀行不放款。從這個角度來講,秋林集團也是銀根收緊的受害者”。

胡遠強曾告訴掌鏈,相比批發銷售環節,加工過程中的融資需求只要2、3個億就可以運轉,而銷售環節至少要5到10個億才能賺到錢,“而且我們還有兩個展廳,要鋪滿,沒有15或30個億是玩不起來的”。根據*ST秋林股吧的一位上海網友介紹,深圳金桔萊黃金在深圳羅湖區水貝珠寶園的兩個佔地共約2000平方米。

選擇銀行貸款的原因也很簡單,利率低,一般是3%到6%,要是去找外面的商業保理公司或融資租賃公司,這筆成本則要被拔高到11%到18%,兩者之間差了三四倍。

按照胡遠強的說法,貸款情況是從2017年開始發生變化的,當時,江蘇銀行、寧波銀行、平安銀行、中國銀行、南粵銀行等開始進行抽貸,此外,光大銀行、廣發銀行等也有過類似情況。2017、2018兩年中,各大銀行抽貸的規模約在0.5億-2.5億之間。

“很多客戶都希望我們墊資買料,但沒有錢就接不了單,接了單沒有按期交貨是要賠違約金的。如果一直有5到10億壓著的話,一個月就能週轉3次,一年最差能營收100億,好一點的話可以營收2、300億。”胡遠強說。他認為,這就跟把病人的氧氣管拔掉一樣。

為此,掌鏈聯繫了江蘇銀行、寧波銀行、中國銀行、光大銀行、平安銀行、廣發銀行求證抽貸真實性,寧波銀行稱從未與深圳金桔萊黃金等公司進行過貸款業務,中國銀行未給回覆,平安銀行、光大銀行均稱涉及客戶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江蘇銀行稱需要與公司相關人員瞭解具體情況,廣發銀行暫未回覆。而談到抽貸原因時,非上述銀行外的某銀行高管否認了收緊銀根進而抽貸的可能性,他認為一般都是因為貸款的信用風險過大。

由於胡遠強認為銀行不放款造成貸款壓力大,他開始往供應鏈融資與股權融資的方向發展,“供應鏈融資就是他們派人過來監管,不需要我承擔連帶責任擔保,一般大機構都是在對方或者自己的辦公室面籤,驗身份證;股權融資就是成立一個新公司,拿項目和秋林集團的股權來融資,跟投資人藉助秋林的平臺做事,秋林直接分利潤就好。”但對於具體跟什麼機構做供應鏈融資和供應鏈融資的方式,胡遠強不願透露。

“管理權要相互制衡,高管要勇於擔責”

如今,證監會對於黃金業務應收賬款不實與存貨丟失、公章偽造系何人所為等問題的調查結果還未出來,尚沒辦法判斷秋林集團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談及公章鑑別,胡遠強道出了一些苦衷,“公章確實可以驗,但有時會被別人限制,比如規定簽完章多少天內要付款,而驗公章的手續又很複雜,所以一般沒什麼事不會幫你驗。只能說你要找對人,驗清楚跟你籤合同的是不是法人或總經理等。(之所以出現公章偽造),多數情況下是兩方都有人犯錯,比如有‘內鬼’,或自身能力不行。”

掌鏈為此諮詢了某銀行副行長,他告訴掌鏈:“對於正常協議合同中的公章,一般企業不具備校驗條件,因為對方企業沒有將自己的實際公章給對方企業備案。而銀行是要求留存企業公章、法人章的,所以有可以驗證的印章庫,其他諸如證券公司、第三方理財機構等平臺同樣不掌握企業公章。所以在一般市場經濟活動裡,是通過核對企業真實性和到對方辦公室面籤蓋章來保證公章真實性的。就連工商局也不提供印章庫用於民事經濟活動驗證服務。”

一位地方民企員工則告訴掌鏈,一般企業公章的驗真工作是通過公安局進行的。根據“電子驗印”公眾號中所講,司法鑑定是唯一有法律效力的鑑定方式,但它只有在訴訟過程中才能啟動,意味著正常交易時沒辦法辨別真偽。

談到怎麼規避上述風險,胡遠強首先提出一個觀點——經濟環境不能太差,要選人品好的,“誰也不想做壞人嘛,就像‘貧窮是犯罪的根源’那句話所說的一樣,很現實的”;其次是管理權要相互制衡、分散,高管要勇於承擔責任,不能在老闆面前惟命是從、唯唯諾諾;第三,給員工的薪酬待遇要高於行業賄賂水平,“比如一般人用三五十萬賄賂你,那給他年薪五六十萬或者一兩百萬,就不會犯錯了嘛”。

剛進入秋林時,胡遠強懷揣著滿腔熱血,希望能夠盡力挽救秋林集團於水火之中,畢竟這曾經是他大學期間就瞭解的百年名企,如今這個狀況,他感覺非常心痛,他曾在一篇自白裡寫道:“我希望相關利益各方(股東、債權人、高管)儘快協商、互相妥協,拿出方案來,救活公司。”在他看來,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暫停上市甚至退市,對投資者們會是很大的精神打擊。

(掌鏈傳媒 趙建琳)

"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