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秦昊:到現在為止,我對國內的排片一點意見都沒有

作者 / 藍河

5月4日,年輕的夜。

楊絮漫天,他穿著花襯衫,你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秦昊,不是《闖入者》中暗蘊風情的同性戀者小兵,也不是《妖貓傳》裡性格乖張的陳雲樵,或者《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那個道貌岸然的地產商姜紫成。

今年FIRTS青年電影展進行到第13屆,他說他被那種“撒野”的氛圍觸動,也想來隨心所欲一把。這對於一個步入40歲的男人可不常見,但秦昊是誰?敢砸場子是肯定的,他說之前拒絕過不少年輕導演的邀約,也坦誠地承認一些作品出來之後感覺是自己看走了眼。他還說這次做FIRST評審有備而來,過去只能幫演,現在會動用各種資源和能力幫到這些新人。


專訪秦昊:到現在為止,我對國內的排片一點意見都沒有



婁燁御用演員,接班張震的文藝片男神,不抱怨排片的東北爺們兒?撕去標籤,我們與秦昊聊了聊他眼中的電影行業和FIRST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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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片與文藝片


本以為我們的對話會圍繞《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但採訪期間聊到最多的卻是《復聯4》和《何以為家》。

秦昊也湊熱鬧趕了《復聯4》的零點場,“看過前3集不看第4集那是不可能的,但看了以後也就這樣吧。”好萊塢電影的碾壓式排片在五一檔引發爭議,演員王景春斥責《復聯4》高排片的背後,其實是國產片尤其文藝電影在爭取排片上的式微。

“我必須要很負責任的說,到現在為止我對國內的排片一點意見都沒有,”秦昊覺得。“前天我回臺北看小孩,那邊《復聯4》排得比大陸還高。全世界開電影院的人都是為了掙錢,我放你這部戲兩個人來看,放另一部十個人看,那我肯定選後者。沒有任何一個影院經理會和錢過不去,你不能指望他們變成情懷主義的慈善家。”

而在一眾五一檔炮灰電影中,一部來自黎巴嫩的“小片”《何以為家》悄然殺出。原本在秦昊的概念中,這類沒有豪華卡司和知名導演的非商業化影片也不會有多少人排片,“就算戛納拿了獎——我們當年也拿獎了啊,你看票房也沒有怎麼樣(笑)”。為了不錯過好片,上映當天人還在橫店的秦昊就買了夜場,但走進影院他驚訝地發現:上座率幾乎有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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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4%到23%,《何以為家》排片逆襲似乎在釋放著某種積極信號:觀眾用腳投票的電影市場進入良性循環。“只要是觀眾認為好的都會給排片,”秦昊覺得猜測大眾審美有時候是一門玄學。“就像我覺得《地久天長》或《風雨雲》也很好看,為什麼觀眾更願意看《何以為家》?我們看好而觀眾不看好,那也沒辦法。”

話題回到文藝電影的出路,秦昊很耿直地表示,不要把電影的成功和錢掛鉤,那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地久天長》在柏林獲獎,有人說好,這就已經是成功。你說不行,我必須要有2億票房,那是你多想了(笑)。其實全世界都是這樣,很多大導演拍文藝片沒有票房號召力,但影迷依舊會愛他。”

與內容相比,他的好奇點更多聚焦在放映渠道上。看完《復聯4》,秦昊和妻子伊能靜還在探討:為什麼《復聯4》不以劇的模式呈現,而HBO會選擇把電影級的《權力的遊戲》做成劇?“可能這和每部作品的受眾和成本回收模式有關。但對觀眾而言其實是一樣的,你在哪兒放我都會去看。”

作為電影和劇集領域的現象級作品,《復聯》和《權遊》系列口碑與商業化雙豐收常為人津津樂道:《復聯4》全球票房超過20億美元,單集成本1500萬美元的《權遊》一季的會員訂閱和全球版權收入也達到16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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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正在消弭影視行業原有的內容鄙視鏈,也逐漸打破了人們必須在影院大銀幕觀影的儀式感。在FIRST影展新聞發佈會現場,導演謝飛就語出驚人:“融媒體對電影的改變是絕大的,不要老守著電影院,你去全世界看看,只說電影院(觀影)已經非常落後了。我希望FIRST不僅在西寧,很快網絡FIRST影展也會舉行。”

秦昊的觀點與之不謀而合。在活動發佈會上當有記者問到融媒體對電影的影響時,他率先了接過話筒:“這個時代內容為王,至於什麼媒介上放真的不重要了。我不覺得一部電影在電影院放才叫電影。隨便拿手機拍上傳到抖音,如果你足夠有才華也會被看見,現在的年輕導演們碰到了最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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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FIRST相遇在“最好的時光”


去年歲末,秦昊與《過春天》導演白雪合作了一部微電影《賣房記》。3分鐘不到的短片中,秦昊飾演的售樓中介經歷了腦洞大開的驚悚場面:購房人近在眼前,身後冰箱內卻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祕密。

儘管很早就關注FIRST,但和年輕導演合作這事兒,秦昊一開始是拒絕的,金牛座老成持重的性格,讓他更習慣與婁燁、王小帥等熟人合作。“安全感對一個演員來說太重要了,”他覺得。“電影是導演的藝術,如果導演不夠出色,拍出來的片子被觀眾罵,我不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所以這些年有年輕導演的合作邀約,我沒什麼信心就都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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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導演在行業中的稀缺,秦昊深有體會。“行業裡不缺好演員,有了好導演自然就會有好演員。如果導演功力不夠,即便是影帝出演也沒有光彩。”

但成長註定是不斷“打臉”的過程、這些年導演領域新人輩出,看過他們的作品後秦昊意識到,當初的決定有些過於武斷了。“就像導演們不斷成長一樣,我也在經歷成長的過程。有可能去年或者前年FIRST邀請我,我還不會來。那種‘你需要和年輕導演來合作做一些事情’的想法和信心一點點積累到今天,讓我現在來到影展,而且是最好的節點。”

為什麼恰好是今年?對秦昊來說,去年四十而立正逢男演員的成熟巔峰期,觸電《沙海》、《無證之罪》等網劇成績不錯,由單純的文藝片男神成為熒屏新寵;鮮少在綜藝上露臉的他還在《聲臨其境2》中突圍奪冠,似乎一切都在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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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些年,我能幫助到這些年輕導演的只有演員這一角色,但演員在電影裡起不了決定性作用,”他坦言。“現在的話,憑藉這些年我在業內積累的資源,經驗和人際關係,可能不管攝影,製作,美術或劇本,以我現在的判斷力能夠從更多方面幫到導演。”

所以由演員到FIRST競賽單元評審,秦昊的身份轉化更像是過渡到製片或者監製的角色。他告訴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目前已經與不少青年導演接觸,有一些進入到前期籌備階段。“我比誰都期望能在這個電影節上看到天才青年導演,”說這話時秦昊眼裡有光。“如今不是一個懷才不遇的時代,只要有才華都會嶄露頭角。”

如今演員演而優則導的大有人在,秦昊是否也會踏上類似的路徑?“熟悉我的人知道演員夢是我最大的夢,其他都和這個沒法比,”他笑起來。“如果真有一天沒人找我演了,可能我會換一個新的方式來和大家交流表達,但現在對我而言,做導演還是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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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初心:電影是對話的藝術


如果時間倒流回三天前的FIRST發佈會,浮映在人們腦海中的除了漫天鵝毛大雪般的飛絮在頭頂光影斑駁,還有第13界FIRST的主題短片《BACK TO FIRST,BACK TO FUTURE》——將老片與新片片段蒙太奇式剪輯在一起,3分鐘彷彿穿越電影百年。



FIRST電影事務總監段煉更願意將這部短片命名為“對話”,市場需求與內容創作之間更多交流和溝通。作為文藝氣質爆棚的影展,儘管走出了忻鈺坤、張大磊、文牧野等一眾才華輩出的年輕電影人,FIRST以及“FIRST系導演”似乎整體仍處於產業邊緣,隔空喊話成為常態:導演呼籲影院多排片,行業多扶持;行業則期待導演能不能心裡裝著點觀眾而非圈地自嗨。

不過一些積極的現象已經讓人們看到希望。段煉透露,今年FIRST收到所有的1400多部電影作品中,超過70%已經有了製片公司,兩年前這個數字還徘徊在50%左右。

為更有效實現創作端與市場端的無縫對接,今年FIRST首次提出“電影市場體系”概念,比如在創投單元邀請了知名編劇和監製張家魯,導演曾國祥和演員宋佳擔任終審評委,將市場最前沿的需求與變化融入到評審標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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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產業放映則與愛奇藝進行合作,開啟未完成片、國際製片和劇集項目的交易,讓更多創作者在製作體量、製作模式、合作路徑等環節提早與產業端發生對話,填補以往影展在劇集創投、商業化方面的空缺。

更為細緻和深入的內容創作扶持體現在訓練營板塊,除了邀請導演、作家萬瑪才旦擔任文學顧問,今年FIRST在往年攝影、聲音、後期指導的基礎上,還邀請演員、表演老師張頌文擔任表演顧問,從各方面為新人導演提供有針對性、系統性的電影教育。

從偏安一隅的喊話到平等對話,走過一個輪迴的FIRST影展正在迎來更為成熟和理性的新紀元。我問秦昊怎麼看“BACK TO FIRST,BACK TO FUTURE”這個主題,他遲疑了一下,像是說給影展也說給自己:“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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