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雅丹
柴達木給人最直觀的印象，就是戈壁、荒漠。不過，戈壁自有戈壁的震憾，荒漠自有荒漠的壯美。來到青海，如果只去欣賞青海湖的浩渺，只去感嘆崑崙山的巍峨，而不到大漠深處感受一下荒原的空曠、單調、孤寂，那未免是個缺憾。那樣的話，也未必能領悟到一個真實完整的青海。
在設計行程的時候，我就想，一定要到青海西部走一下，到那人煙更為稀少、地貌更為荒涼的地方看一看。於是，我把315國道列為必走之路，把水上雅丹列為必去景點。
從哈拉湖回到德令哈後，天色已晚，此時再往別的地方趕，顯然不大明智。我們又在德令哈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吃了飯，退了房，才一路往西，開始向青海西部奔馳。
雖說已是長假，但德令哈到小柴旦的德小高速依然車輛稀少，一路暢通。同伴們從微信上得知，很多地方的遊人剛出門就堵在高速上。想到我們在柴達木暢快馳聘，心裡著實幾分竊喜。這種歡欣似乎也能傳遞給車子，隱約中車輪也多了幾分輕快。
德令哈以西沿途風光
315國道沿途風光
對於青海西部這片土地，我其實是有不少牽掛的。30年前，大學畢業來到北京工作後，我第一次到西部省份出差，來的就是青海，而且就是青海西部，柴達木盆地西沿的冷湖。當時我還在中國民航局工作，受命去採訪在冷湖石油基地服務的民航直升機吊掛中隊。
冷湖曾經是戈壁深處的一個石油城，當年人氣頗旺，設有石油管理局，還有學校、幼兒園，一派欣欣向榮。
冷湖自然條件極為惡劣。那裡沒有泥土，樹木、花草無法栽種、存活。當時民航的同志對我講過一個故事：冷湖學校有個外來的老師，給孩子們講樹，樹幹是什麼樣的，樹葉是什麼樣的。講了很耐心，孩子們卻始終神色茫然，不知所云。
老師突然醒悟，這些在冷湖出生的石油職工的後代，從小沒有見過樹，對樹沒有任何概念，壓根兒想象不出樹的樣子。老師頓時淚奔。冷湖石油局的領導得知這個情況，心裡也非常難過，下了決心，一定要在戈壁灘上種上樹，讓石油工人的後代知道什麼是綠色。於是，石油局派出車隊，專程從幾百公里外的敦煌運來泥土，在冷漠鎮上挖了一排大坑，填上土，種上樹。從此，冷湖的孩子們才看到了樹，知道了樹的模樣。
我所採訪的民航直升機中隊，工作地點並不在冷湖鎮，而是在離冷湖有半天車程的野外勘探作業點，大約在油泉子、油沙山一帶。那裡路況極差，交通不便。石油勘探需要的物資，就靠他們就直升機吊運過去。野外的工作生活條件很艱苦，沒有房子，他們就住在是車廂裡；沒有水源，有限的飲用水必須從上百公里外的茫崖運來。這裡民航工作人員也是內地過去了，在冷湖工作難免遇到許多困難。但他們很樂觀，儘管環境惡劣，卻做出了很多了不起的業績。
那次採訪是我獨自去的。在青海期間，我還給在新華社工作的同學施兄寫了封信，核心內容是表達兩點感受，一是青海非常美。草原雪山，戈壁荒灘，對於在南方長大的我們，都是那麼新奇，都是致命誘惑。二是旅途太孤獨。青海太大，東西長1200公里，南北寬800公里，總面積72萬平方公里，而福建省國土面積才12.4萬平方公里。一個人乘從長途汽車，經常跑幾百公里見不到人煙，真的很孤獨。我對同學說，我很想念北京，想念熙熙攘攘的城市，想念人類。但青海寄信也很慢，幾天後，我人已飛回北京，信也才剛剛寄到我同學手中。
那次採訪是我印象最深的採訪之一。那次冷湖之行，是我第一次認識青海西部。自那以後，我時常牽掛著青海西部，期盼著有機會再去冷湖，看一看柴達木。
幾年前到青海甘肅自駕時，曾經經過德令哈、大柴旦，快到當金山時，突然看到有個路標，寫著冷湖兩個字。我猛地踩了一下剎車，打量著路標，真想拐到冷湖看一看。但那次行程太緊張，中午才從茶卡鹽湖出發，天黑前要趕到敦煌，全程有760公里，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誤。我只好打消念頭，不敢打亂計劃。
這一次，是我第三次來到青海西部的海西州。雖然行程沒有安排去冷湖，但水上雅丹離冷湖只有180公里的路程，已經離得很近，算得上重訪海西州了。
車子在德小高速奔馳。早晨，戈壁灘上蒸騰起淡淡的雲霧，給遠處的山巒增添幾分柔情，看去十分美麗。
越往西去，地貌越荒涼。同伴們不時感嘆，這是真正的西部了！
小柴達木湖
臨近小柴旦，路邊出現一個晶瑩的湖。這是小柴旦湖，也叫小柴達木湖。湖水清綠，酷似翡翠。
不柴達木湖不是個景區，但因為就在公路邊上，過往的遊人一般都會停下來，到湖邊拍拍照看一看。德小高速不是全封閉的高速，車子可以拐進路側的便道，徑直駛到湖邊。不過，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我感到翡翠湖顏色沒有前些年鮮亮，似乎少了些翡翠般的晶瑩清麗。
小柴旦是個十字型交通樞紐，往北可去敦煌，往南通往格爾木、西藏，往西可達新疆，東邊則是德令哈，我們來的方向。
小柴達木湖
出了高速，我們駛上315國道，向著新疆的方向，繼續西行。
從小柴旦往西，路邊的景色似乎又更加荒涼了些，一路上全是荒山、戈壁、沙漠。車子行駛了2個多小時，除了國道上往來的車輛，路兩邊看不到人煙。戈壁上的公路並不總是平均，而是順著地勢起起伏伏，車子忽兒駛入谷底，忽兒躍上坡頂。有幾處坡非常陡，從坡頂往前看，公路似乎往天空延伸，奇特、壯觀。一些遊客把車停在路邊，拍攝這種通向天邊的公路。
315國道
315國道沿途風光
315國道沿途風光
我還是第一次走315國道，走著走著，心裡忽然有些擔憂，前方哪有村莊？出德令哈時，我們加滿了油，但經過小柴旦時沒有加油。前方有加油站嗎？車子會不會半路拋錨？偏偏這個時候，手機導航失去信號，我不知道自己駛到了位置，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不久，看到路邊有大卡車停車休息。我也停下車，降下車窗打聽前方有沒有加油站。司機說，他也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也不清楚。又駛了好一會兒，又看到路邊有大車在休息。我繼續向司機打聽，還好，這個司機路熟，想了想告訴說，前方大約50公里左右，有加油站。
我看看油表，油夠，行程不會出現問題。
行駛了半個小時，前方遠遠出現幾棟房子。這應該是村莊了。戈壁上的視線與距離很難判斷，看得到房屋，但感覺行駛了好久，我們才駛到跟前。果然有加油站，我趕緊加滿油。又打聽有沒有吃飯的地方，加油站工作人員說：前邊一公里有。
前方一公里左右有幾棟房子，寫著東臺服務區字樣。雖然是個服務區，還設施很簡陋，只有一家超市，沒有餐館，也沒有像樣的衛生間。最重要的，這裡缺水。
315國道東臺服務區
我們只好因陋就簡，在超市買了幾桶泡麵，又買上礦泉水，請商店老闆幫忙燒開，泡點面充飢。
商店老闆告訴說，水上雅丹還有幾十公里路程。我們繼續西行，走了一會兒，路側突然出現一片湖水，水中聳立著一座座形態各異的土丘。東臺吉乃爾湖到了！
遠遠望去，湖水那麼綠，同伴驚呼：“這才是真正的翡翠湖！”
我們停下車，忙不迭來到湖邊拍照。在做旅遊攻略時，我知道去水上雅丹景區要經過東臺湖，但我沒想到，一到東臺湖就能看到水上雅丹地貌。
青海、甘肅、新疆，是我國重要的雅丹地貌分佈區。而青海的雅丹地貌主要集中在青海西部海西州。當年我到冷湖採訪時，在乘坐直升機從冷湖飛往野外作業基地途中，也發現那裡有大片雅丹。當時我還用膠片相機，從空中拍攝了不少雅丹地貌的照片。後來民航局機關舉辦攝影展，我的一幅航拍作品還被送去參展。
不過，水上雅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據介紹，介於東臺吉乃爾湖與西臺吉乃爾湖之間的水上雅丹地質公園，是世界上唯一一處水上雅丹地貌。很早以前，由於地殼運動，吉乃爾湖面抬升，逐步淹沒北緣的雅丹群，形成了獨一無二的水上雅丹。這裡地勢較低，周圍雪山融化的地下水匯聚到這裡，在雅丹周圍的湖泊一直沒有乾涸。
雖然在公路邊也能看到水上雅丹，但我相信，精彩還在前面。繼續往前，來到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這裡遊人就多了，看來慕名而來的人真的不少！幾年前，這裡還是一片野景，近年因為水上雅丹名聲雀起，這裡被開發成地質公園，門票60元，電瓶車費60元。
我們坐電瓶車一直進入到景區最深處。這裡的景色果然更精美，雅丹地貌更典型，湖水也更加清澈翠綠。太美了！真想不到，在青海西部，在大漠深處，還有這樣的奇景！紛紛打開相機，一陣猛拍。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從德令哈到水上雅丹地質公園約360公里，我們一路上不時停車拍照，到這裡已經接近下午2點。按照計劃，晚上還得趕到格爾木去，時間有些緊。我提醒同伴，我們4點離開這裡。同伴們被這裡的美景陶醉了，不捨地說：“我們能不能晚上住在這裡？”
我想多拍些水上雅丹的照片，於是沿著湖邊邊走邊拍，一邊往停車場去。回到停車場時，已經是下午4點半多。同伴們已經先坐電瓶車回到這裡。
水上雅丹，這是我們西部青海之行的終點。這裡距離青海、新疆交界的茫崖鎮還有420公里。因為行程所限，我們沒有繼續西行，只能依依不捨離開這裡，驅車返回小柴旦，又向南折去，奔向下一個目標——格爾木。
每次出行都會有一些遺憾。這次到青海西部的海西州，與冷湖近在咫尺，卻沒能去冷湖，我有些遺憾。好在遺憾也是一種動力，如有機會，我還會再來海西州，看看冷湖，看看當年去過的地方。
（作者：溫金海。福建永定人，畢業於廈門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在北京某雜誌社工作。）
作者在水上雅丹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
烏素特水上雅丹地質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