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前,他是我師弟

朋友圈 梁武帝 故事 Hold姐 2017-05-02

十八歲後,他是我的王。

山河千里,近在咫尺。

九重寰宇,相望一悸。

十八歲前,他是我師弟

這天,師傅叫我去門外候著,說有客將至。

我候了整整一天,也沒有半個客人。

我回去向師傅道了這光景,他只笑笑,告訴我明年今日再去等。

我就這麼等著,年復一年。

我不知緣由,也從不過問,不是不好奇,而是想等出個答案。

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執著於做的。

每年七月初五,風雨無阻,我必在這門前候著,候著一個我素不相識的人。

終於,我候到了。

那年我十三歲,拜師的第八年。

寧德三年七月初五。

來人是個總角少年,乘富麗馬車,著錦衣華服而來。

“師傅,客至。”

我引來人入邸,師傅見他,放下手上閒卷,一如當日見我,眉眼帶笑

“阿珏。”

少年跪伏在師傅腳邊,低聲啜泣

“師傅…”

我不知何人何事,耳邊只響起了師傅的聲音

“懷霜,從今往後,他便是你師弟”

我點頭,看向這粉雕玉琢的少年。

他似乎並非開朗之人,一連幾天,未曾與我搭話。

只是這天…

“師兄,你叫懷霜是嗎!”

我點點頭。

“什麼意思呢,是誰取的?”

我想了想“師傅取的,心以懷霜之意。”

“你叫阿珏?”我想到那天師傅如此喚他

“懷霜師兄叫我阿珏吧。”

我看著這小人兒在我旁邊來回嬉耍,心上掠過一絲甜蜜滋味

阿珏來的第二年

府邸裡的日子依舊自由快活

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殿帥丞琛舉兵造反,

朝廷奸邪之氣橫行

根本無力抵抗

承寧一年。

寜滅。

丞琛做皇帝位不足半年,

諸侯四起競相逐鹿

丞琛被迫退位,卻依舊打著朝廷名號,稱寜國

廣平侯秦濬稱廣平王,立廣平國

皇六子秦宥倚仗其岳丈左丞章啟之力化寜國朝廷為二盤踞南下,稱代王,立代國

江淳召江湖武林之力,盤踞江淮兩岸稱齊王,立齊國

此番等等,立六國。

我自小聽師傅講

君權,至高無上。

如今,無上君權一分為六,千乘之國支離破碎。

“師兄,你在想什麼?”

看著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卻好像在看師傅的倒影一般

他與師傅,確有七八分像的。

“在想外面。”

“那師兄和我打個賭吧。”

“賭什麼”

“誰堪逐鹿。”

我聞言,不作答。

我想他年少無知,或是他童言無忌。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座府邸安全,

也不知道師傅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教導我重武輕文,

教導我重情重義,君臣大義

教導阿珏卻重文輕武

教導他能捨則舍,自保為上

現在想來,那的確是世外桃源般瀟灑自得的日子。

阿珏十五歲生日那天,他說想出去看看

我不敢違背師傅

也不敢放他自己一人

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出去了

府邸外面的世界啊

我是多久沒見過了,

它繁華一如往日

愈發奢靡,愈漸腐朽。

“阿珏!阿珏,跑哪去了…”

就在我轉身間,阿珏,就跑開了我的視線。

我四下尋找,卻無結果。

次日晚,萬般無奈,只好回府求助師傅。

我之所見

瘡痍滿目

一片狼藉。

我尋遍宅邸

只見師傅一襲玄衣癱在後花園的假山旁

渾身是血,一頭墨發已成白絲。

我抱起他,不敢用力,不敢放輕。

他氣若游絲,單薄的身體死死靠著我。

“懷霜…師傅…要走了”他耳語道。

走?去哪?要扔下我自己一個人嗎。

“我陪著你。”

“不用…你該陪的不是我。”

後來,他真的走了。

只不過同我想的不一樣,

那就是他還活著。

我把宅邸重新收拾了,

又開始等待。

日復一日,春去秋來。

等那個我曾等了八年的人。

阿珏,你到底去哪了…

紛飛的戰火燒到了這裡,

我也不能躲避充軍的命運。

我跟著軍隊,

跨千山萬水。

記得那年冬天

寒風刺骨

雪滿長空

在這之前

我從未見過雪。

舉目望著那遠方

同樣的

我不知道我將要去哪

我將要面臨什麼。

我也許是天底下最無知的人了罷

不知所起,不知何來

在這亂世之中

也許我該像這裡的所有人一樣

把活下去當成最大的願望

我聽到了擊鼓進軍的聲音,

我握緊手中的劍,

把它刺進敵人的身體。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和師傅習武十三年,

我從未真正殺人。

這大概是戰爭吧,

勝者生,敗者亡。

揮劍落下,

我重複著這動作

我只要保護自己就夠了。

我不知道這場戰爭意味著什麼,

它代表著什麼,

我只是它的犧牲品之一

我看見千軍萬馬奔騰在沙場之上,

我看見無數英魂葬身在國土之疆,

我看見不敗旌旗迎著風獵獵作響,

我看見敵首在我面前滾落,

滾燙鮮紅浸染我冰冷鎧甲。

我想起來了

我現在做的,不正是阿珏幼時同我說的

所謂逐鹿

所謂天下

………

“師兄,你在想什麼?”

“在想外面。”

“那師兄和我打個賭吧。”

“賭什麼”

“誰堪逐鹿。”

………

人生寥寥十八年,

我做了什麼呢。

我沒能保護阿珏,

未曾報答師傅。

除了一身武功和忠肝義膽,

我一無所有。

我戰功赫赫,被封將軍,

時年,我已年過弱冠。

我的王是六國中最弱的國家,

秦國的王。

我率輕騎八千夜襲敵營,

殺敵三萬自損五千,

大獲全勝,

一展我秦國雄風。

我王大悅。

我軍凱旋,

我王出城相迎,

迎接我這個他從未見過,只有耳聞的常勝將軍。

暮色將至,

離都城亦愈來愈近,

我隱約看見那抹明黃色了,

金冠束髮,清逸出塵,

眉目間繾綣著與師傅般別樣的風華絕代

美貌至斯,相像至斯

不是阿珏還有誰

我大喜過望,縱馬疾弛

阿珏,你認出我了嗎

這些年,你都到哪去了?

我被禁軍攔在離他七米之地

我一愣,腦中忽然冒出師傅的話來

“君君臣臣,不可逾矩,不可違逆,不可背叛。”

現在,

他是君,

而我是臣。

我下馬撩袍單膝而跪

他邁步上千虛扶起身

我唱禮吾王千秋萬歲

他關懷將軍車馬勞頓

我再跪回曰臣不敢當

他再扶笑道將軍多禮

我不起叩首微臣惶恐

十八歲前,他是我師弟

山河千里,近在咫尺。

九重寰宇,相望一悸。

十八歲以前,他是我小師弟,十八歲以後,他是我的王

俗話說亂世出英雄,我師傅正是這亂世英雄之一,蕭衍蕭偃月,眾人皆道偃月大俠神功蓋世,卻不知他尤善詭術,最愛漂泊,獨來獨往。

至於我,當年龍王爺發怒,一場百年難遇的大水災就降臨在我那村子裡頭,我家的地方是全村最高的,煙囪又比別人家多高一截,爹孃硬是把我弄了上去,我就趴在那煙囪上看著大水淹沒著一切,這一趴就趴了四五天有餘,到底,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正我彷徨迷茫之際,恍恍惚惚見一青衣仙人駕霧騰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我使盡了力氣喊著仙人救命,誰知道喊出來還沒蚊子聲大,完了,仙人越來越遠,我這不是沒命活了?正念想著,終是沒了力氣一下子翻到這滾滾白浪裡頭幾歲便當了活祭品。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很,便緩緩睜了眼睛,朦朦朧朧的看著周圍。真是好地方,且看我身上金絲羅被,舉目四角玲瓏玉佩,置身輕紗暖帳,鼻尖縈繞著絲絲縷縷清香氣。我動了動身子,才覺得全身上下痠痛難當,身子骨兒都散了架子。我這是怎麼了。是啊,我從煙囪上掉進了河裡,冰冷的江水湧入我的身體,刺痛著我的呼吸,麻痺了我的神經,我感到身體自由下沉,那水底好像有股子吸力。

我還活著?我在哪…

“有…有人嗎…唔…”我弱弱的問,盼望著有人能理理我。我聽見腳步聲了,輕浮又穩重,暖帳上映出了人影,他單手撩了簾,兀自倚在床頭,一身青衣,正是我墜水以前看見的那青衣仙人。仙人果真是面如冠玉,此時看他,黑髮披散,鼻樑高挺,半掩長眉,當真是側顏美如畫啊。

“醒了?小傢伙”

我唔了一聲,他轉眸朝我笑笑,這一笑,真是好看,比我們村裡最好看的燕子姐姐笑起來還好看,好看的多,何況,他是一個男人。

“喝點水嗎?”他聲音清冽,字字句句沁人心扉。我點點頭,他含笑扶我起身靠好,端了茶盞過來,“溫的,剛好喝。”

說罷聽罷我接了茶囫圇喝下去,哪顧得上你涼熱之說,一盞茶下肚,竟還覺得口渴不解。

“那個…”我有點不好意思說,畢竟吃人家嘴短嘛。

“不夠嗎?”他呵呵一笑,轉身倒茶“也是,小孩子睡了許多天,肚子餓不餓?”他不但長得美,人也是極好的,我心想。接過這盞茶,我衝著他咧嘴一笑點點頭。餓,當然餓,快餓死了。

“小心燙著,慢慢喝”我聽他的話,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熱氣,嘗試著喝。

等我斷斷續續喝了一碗熱茶,腸胃舒服了些許後,外頭進來幾個小廝打扮的人,手上托盤端著吃食一個接一個放在房間內的圓木桌上,接著向男人弓身行李,垂手退了出去。

“來吧,小傢伙,來吃些東西。”他向我招招手,我不假思索的立馬跳下床,誰知四肢無力一下子跪倒地上,弄得我生疼。男人看了趕緊過來扶我起來自責道“都怪我,怎麼就忘了你還沒好全…”接著心疼的幫我揉了揉膝蓋,剛想哭鼻子的我馬上就把眼淚收了回去,像他剛才對我笑的一樣,對他笑了起來“沒事啦…”

他雙眉顰蹙後漸漸舒展,那樣子,還真是好看極了,我就這麼看呆了,真想一直看著他,他抱我起來,走到桌子旁落座,把我放到腿上,我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被這神仙般的人兒抱在懷裡。

它舀了熱粥吹吹餵給我,我乖乖張嘴吃了,他餵給我什麼,我吃什麼,從不說二話。他發覺我一直看著他,便笑道“你怎麼總是看著我呢,難不成在你眼裡我比桌子上的東西還好吃不成?”

我趕緊搖搖頭,收了目光,垂了頭,只覺得雙頰熱乎乎的。“不是好吃…是好看,你可真好看…”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他,我好像是做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來的話,竟引的他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我繼續看他,就是要看他,他愛笑,一笑起來彎彎的眼角,就像天上那月牙似的,雙眸散著清輝,好看,真是好看。我和他生活的十三年,總是有意無意的在逗他笑,大概我最愛的,就是看他笑了吧…

待我吃飽喝足,有力氣想別的,才想起那許多事情來。這人為什麼救我,這人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我怎麼在這兒的。想著想著,心下覺不妙,難不成他是孃親說的人販子,要把我喂肥了賣給大戶人家當門童的?我忽的一下子從他腿上跳下來,卻忘了我腿腳還不利索的事兒,又跪在了地上,這回,是真的摔疼了,哇的哭了出來。

他為三軍備了筵席

待酒足飯飽臣卿散去

他起身下座到我身邊

“師兄,果真是你!”

“王上,臣不敢當。”

你為君,我則為臣,

安敢欺君之上

我垂頭餘光瞥見他欲言又止

終是相對無言

“你不問問本王當年去哪了?”

“不問了。”

“為什麼?”

“不重要了。王上若想說,臣聽著便是。”

月明星稀,晚風習習

這樣的夜晚如此熟悉

曾幾何時

我偷偷望見師傅在這樣的明月下

獨酌一壺酒

輕吟那句但願人長久

師傅在哪

自我離開府邸已三年有餘

萬事皆變之際,方明何謂萬物皆虛

“何謂君臣?”

“君為臣綱,君臣有義,君君臣臣。”

“何謂道義?”

“舍小我而為大業。”

王一甩袖,

將奏摺摔我面前,

雙眉緊簇,勃然大怒

“將軍,你乾的好事?”

我下跪稽首“王上恕罪”

翻閱奏摺心下了然

“上使外將兵,將使上受蔽。”折上如是寫

呈上奏摺,復稽首道“微臣知罪”

“懷霜,你當真是要氣死孤!”他憤然拂袖而去。

也不知為何

他走過我身邊時衣袂帶過的畫面

竟令我難以忘記

早朝之時,

左丞向洵禮奏請擴充兵力,

王無可奈何,

下旨徵兵以作西北之守以防不備之需,

又命我負責此事。

秦國西北人丁稀少,放牧為生,

大片青草,大批牛羊又如何?

再者,

西北之守必要西北之人,應其水土,明其地形天氣。

而西北民風強悍,乖張難馴,

倘過度施壓,難保不生禍事,

適時內憂外患,秦國難保也。

思慮至此,心中無數。

兵書十二卷,

我命屬下挑出有妻室卻無子女者,有父母且無姊弟者等數類再裝訂成冊,下達西北各府。

與此同時,

我頭上也懸劍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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