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來杭，11位嘉賓上臺講述“白日夢”
沒想到最圈粉的是浙江自然博物館副館長陳水華
上個週末，《一席》（記者注：主講人通過現場演講和網絡視頻，分享知識、信息和觀點的傳播平臺，類似TED的模式）在杭州做了首次活動。600多位年輕人走進西溪天堂藝術中心暗黑的劇場，從正午12點到晚上8點，跟著11位嘉賓在傳媒、科學、藝術領域做了一場蒙太奇式的白日夢。
而這其中最圈粉的，居然是一位杭州“鳥叔”——科學家、浙江自然博物館副館長陳水華。
陳老師是第二個講演者。上臺一亮相，按杭州人的講法，真是不要太“實惠”——一件普通T恤，套個抓絨的外套，牛仔褲、登山鞋，再扔給他一件衝鋒衣，立馬能出海觀鳥了。
陳老師挺“敏感”，一上臺就先“投訴”工作組太殘酷：“我是理工男。把理工男排在文科人，尤其是王心遠（前一位演講嘉賓，時尚、高顏值的海歸文藝女）後面講，對比太明顯。”
“哈哈哈……”臺下都笑了，接下來就是一場理工大叔的逆襲——他的故事太抓人心，40多分鐘演講，全場笑場60餘次，平均40秒笑一次。
這歸功於陳老師故事講得好，當然，最根源還在於他追蹤神話之鳥的真實經歷，這就是科學的魅力。
14年
他找遍上千個無人島只為追鳥
在野外考察的陳水華。
2002年以前，陳水華一直從事城市鳥類研究，“跑得最遠的地方，就是西溪溼地。”直到有一天受到刺激，鳥叔想去城外了。
刺激陳水華的是臺灣鳥類學家顏重威。2002年7月，顏重威眉飛色舞地跟他講：“2000年馬祖列島發現了中華鳳頭燕鷗，是當年轟動鳥類學界的大新聞啊！！”
中華鳳頭燕鷗被稱為“神話之鳥”，是一種消失63年、被認為已經滅絕的海鳥，直至臺灣鳥類攝影家樑皆得於2000年在馬祖列島發現它的蹤跡。
“我也是鳥類學界的，當時我居然不知道。”陳水華說完這句，臺下一片笑聲。
顏重威建議陳水華：“浙江沿海有3000多個島嶼。說不定在浙江某個島嶼上，也生活著中華鳳頭燕鷗呢。如果能夠找到，那又是一件轟動的新聞。”
就這樣，陳老師奔向了這個“轟動的大新聞”，開啟了至今14年在海上艱苦追尋神話之鳥的旅程。
調查從2003年夏天開始，尋鳥團隊每天坐著催吐的小木船，在浙江沿海跳島——去的都是荒島，沒有碼頭，快要靠到岩礁邊時，趁著小船顛簸到最高點時，跳上島嶼登陸。就這樣，高危地“掃”了千把個小島，然而並沒有什麼發現。
2004年8月初，團隊到剛剛批建的省級自然保護區寧波韭山列島進行資源調查。調查的最後一天，只剩下最邊緣的幾個小島了。當時霧很大，船老大怕撞船，不太情願去，但經不住科學家磨啊磨的，只好去了。
“當我們來到最東南角一個無人小島時，漫天的鳳頭燕鷗！”
“哇！”現場觀眾也被展示的照片震驚，密密麻麻的鳥。
“我們看到有4000只鳳頭燕鷗在頭頂盤旋，在其中，我們找到了大約20只中華鳳頭燕鷗。”
“當天我們太高興了！晚上喝了酒，還到海里遊了泳。事後想起來，這實在是很危險。”
用假鳥和錄音
吸引來“神話之鳥”
中華鳳頭燕鷗（圖片均由陳水華提供）
但島上幾千枚的蛋，被之後緊接而來的兩場颱風全給摧毀了。這20只中華鳳頭燕鷗就和4000只大鳳頭燕鷗一起消失了。
“啊！”大家剛被吊起來的興奮，一下子又掉落到了山谷。
到2007年6月初，科學家才再次在韭山列島，又發現了大約2000多隻大鳳頭燕鷗，其中有8只中華鳳頭燕鷗。
然而一個星期之後，1000多個鳥蛋被不法分子撿拾一空！
“啊！”大家的心情又坐了一輪過山車。
這以後，韭山列島的燕鷗繁殖群就消失了。
2014年，團隊引進了一種美國鳥類學家Steve Kress發明的“社群吸引技術”，就是用假鳥和不斷回放錄製的鳥聲——像“全場2塊錢，通通2塊錢”一樣，來吸引真鳥前來棲息、繁殖。
陳老師給觀眾看假鳥的樣子。“哎，很假嘛。”大家討論。
“但是鳥不這麼看。”陳老師深諳有圖有真相，“你看，這隻燕鷗叼著魚，向假鳥求婚！吶，還有更過分的……”
守音響，待真鳥。果然，第二天，島上全是燕鷗！
這年，韭山列島一共吸引了2000多隻大鳳頭燕鷗和19只中華鳳頭燕鷗。
“如果燕鷗在其他地方下蛋，很可能被人撿走。在我們眼皮底下繁殖，就可以排除撿蛋和干擾，還更準確地估測中華鳳頭燕鷗的全球總數量，瞭解到底有哪些因素威脅它們的生存。”
但這種鳥目前仍處於極度瀕危的狀態，“就像風中的火燭，說不定什麼時候，噗的一下就滅了。”
“它們未來的命運如何，我很難預測。”陳老師作為科學家，是嚴謹、坦誠的，也許是滅絕，也許有一天沿海到處都是。
神話之鳥嘛，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