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篇】07

牡丹 朋友圈 小說 銀河文學 2017-04-11

“你們那邊處理得怎麼樣了?”遲煙羅披了件簡單的絲織罩衫,上前扶起金英,轉臉問鹿離。

少年見禮,如實回答:“已經確定了死因,車以寒正在尋致命傷。”

遲煙羅抬手幫金英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皺眉,黑豆似的眼珠轉了個圈:“傷?這麼說,還真不是投河自盡?”

鹿離點頭。

“牡丹姐姐天性樂觀,不管做什麼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就算不驗屍,我也相信她不是自盡。”金英拿手背抿了把鼻涕,卻又在臉上畫出一條灰線。

遲煙羅摸出帕子遞給她:“你同牡丹熟識嗎?”

金英擺擺手拒絕了大小姐手裡那名貴的手繡帕子:“小時候,牡丹姐姐常來我家,總做了點心帶給我。後來花族被屠,就是她趕來我家帶著我和姐姐逃跑的,路上和水芝姐姐匯合,一併逃往南嶺。”

“這麼說,在花街之前,她們三人便已經認識了?”鹿離追問。

金英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長得漂亮的姐姐聚在一起玩耍,是很正常的……”金英聲音漸弱,“她們三個當年一併走在街上,總能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鹿離不再開口。畢竟,金英長相平庸,性子粗糙又疏於打扮,有那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姐姐在身邊,還帶著兩個一樣漂亮的好友,這樣和自己一對比,任誰都心裡不好受。況且,又是對外表極為看重的花族人。

“可是!”金英似乎感受到來自鹿離的異樣沉默,於是急忙補充,“三個姐姐都待我極好,從小就寵著我,也沒有因為我的長相而嫌棄過我。所以,如今出了這種事,我怎麼能坐視不理?”

遲煙羅想了想,點頭道:“我已經叫人去追淑曼了,也正好算是跟在水芝和淑曼身邊保護她們的安全。至於你……衝動又沒腦子,跟過去反而礙事,不如你就同我們講講水芝和牡丹的事吧,也算是提供一些線索。”

金英果然單純,興奮點頭接受了遲煙羅的安排:“好好,想知道什麼我都細細講與你們聽!”

鹿離暗笑。想來這遲家大小姐雖看起來像個飛揚跋扈的小霸王,可實際上卻十分懂得待人處世之道,善於用不同的方式對待不同的人,輕鬆將手下的十二位花奴收拾得服服帖帖,忠心耿耿,不同於一般的主僕,不愧是商場老手遲江嶽的千金。

鹿離卻忽然愣了愣,突然意識到現在自己也是這十二分之一。

不不不,我是為了利用遲府的聲望地位和十二花客的身份,去尋找哥哥並調查花族覆滅真相才甘心聽從大小姐吩咐的。

鹿離暗自點頭。

“想什麼呢?”遲煙羅打了個響指,讓鹿離猛然回過神,“你可聽仔細了,有什麼線索一定要及時指出來。”

那邊的金英如卸下了嘴巴上的鎖,滔滔不絕,本就語速過快,這下更是如洪水傾洩,講得又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聽得人頭昏腦漲。

“你說了這麼多,都是新曆元年以前的事情。那麼在成為花奴逃到南嶺花街之後,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嗎?”鹿離打斷金英的話。

金英正說到牡丹的廚藝,吞了口唾沫抿抿嘴,歪頭仔細思索片刻:“之後……我只知道她們三人去了如玉坊做工,給茶社聽戲的人端茶倒水。我被人買去給泥瓦匠當幫手,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著她們,只是姐姐偶爾會託人給我帶些銀兩。”

鹿離沒戳破,繼續問道:“那後來你和淑曼來了遲府,可有聽她同你講過在花……在茶社裡的事嗎?”

金英想了想:“只是偶爾說起過。說有的客人很不友好,總是為難她們,所以姐姐很擔心水芝和牡丹,總想著怎麼幫她們離開茶社。”

“不友好的客人具體有所指嗎?”

金英使勁回憶:“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不過,好像是……是破風軍的人。”

鹿離怔住。

破風軍,勢如破竹,風馳電掣,是當年無情踏平北川的可怕軍隊,由統帥鷹舒一手組建,盡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卻也是當今朝廷最為強大的存在。與破風軍相比,那傀儡皇帝手下的軍隊簡直如脆弱的紙老虎,只能擺擺樣子而已。

遲煙羅咂咂嘴,連連搖頭:“早就聽聞鷹舒喜好女色,沒想到,手下的將士也是一路貨色。”

鹿離腦袋轟隆直響。

鷹舒,喜好女色。

喜好誰都好,唯獨母后不可以。

鹿離至今記得那日城牆上,哥哥負傷,為自證花族清白而跌入萬里火海。破風軍攻入,踏出一條血路,生擒花族皇室,而母后的手腕卻被戎裝的鷹舒死死抓住。

“你只要點點頭,就是協助我剿滅反賊的功臣,我府上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不僅如此,我還能保你小兒子的性命。如若不然,就別怪我不顧往日情分。”

鋒芒閃現,只見母后含淚轉身朝鹿離無聲道了句“對不起”,便拔刀自刎,倒在鷹舒的懷裡。

渾身是血的母后徹底擊碎了鹿離最後的底線,他撿起哥哥掉落在地的長劍,瘋狂衝了上去。

後來的事情鹿離已然不再記得,自己醒來時已經被丟進了奴隸營,開始了長達三十年的顛沛流離。

只是在父皇行刑時,偷跑出來遠遠看著。一代花族大皇,孤零零跪在刑場中央,高處坐著的鷹舒臉上多了道傷疤,滿目怒火,時辰一到便毫不猶豫下令。

取下首級,焚燒殆盡,零落成泥碾作塵,一吹即散。

和母后一樣,連花冢都留不得。

鹿離並不知曉母后是什麼時候與鷹舒扯上關係的,也並不知曉這其中究竟有怎樣的恩怨情仇。他恐懼,憤怒,無助,只為母后臨終時那句“對不起”。為奴後,鹿離不管受到怎樣非人的待遇,他都不會去痛恨人類。因為他痛恨的,從始至終就只有鷹舒而已。

“金英你可知道,水芝的天賦是什麼?”鹿離的回憶被忽然闖入耳蝸的聲音打斷。

車以寒是什麼時候過來的鹿離根本沒有注意,只見他手裡拎著牡丹生前穿著的裙裳,凜若冰霜,嚴詞厲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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