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豪裡，我最服氣魯迅：真性情，會說話。一般人的話說的綿軟無力，而魯迅的話說的就跟釘子似的，扎的人生疼，句句扎心。屬於那種罵起人來，連自己都怕的人。
比如形容強者時，他說：真正的強者不是因為某件事而壯烈的死去，而是因為某件事卑微的活著。
大寫加粗的服氣。
一
人，籠統的可以分為兩種：成熟的和不成熟的。不成熟的，喜歡讓自己壯烈的死去。而成熟的，則更願意卑微的活著。
卑微，確實不是什麼好詞。比如鬼谷子就經常說：陰言者依卑小。啥意思呢？說話處世時，有時候要學會低頭，謹小慎微，甚至是卑微。
那就一點也不酷炫了嘛。大丈夫難道不應該聲如洪鐘，頂天立地嗎？或許也正因如此，才會有人痛罵：
縱橫家，小人哉！
二
很顯然，大明朝的上上下下都會痛罵縱橫家，罵，姑且隨他，但是有清晰的史料表明大明朝的前半頁的脊樑們是在偷偷讀《鬼谷子》的，比如宋濂的《鬼谷子辯》，楊慎的《鬼谷子評註》，李東陽的《合縱連衡論》，甚至《永樂大典》堂而皇之的將《鬼谷子》收錄其中。
但是到了明後期，罵聲反而少了，為什麼呢？因為人們不屑於罵了。因為脊樑們忙著明爭暗鬥了。
有人會說了，鬼谷子不就是教人算計的嗎？
天真。
鬼谷子教的是算計外人，而不是算計自己人。一個真正有本事的人，以征服外人為榮，以算計自己人為恥。很顯然大明朝不是這樣的，各路黨爭討伐異，此起彼伏。
對付外人不行，對付自己人是行家。
所以你會發現，明朝外交從鄭和下西洋之後，基本上停滯了。甚至為了彰顯自己天朝上國的地位，動不動就開打。
動嘴和動手的成本，很顯然後者更高。
再者，脊樑們學會了一套屢試不爽的絕學：以道德的名義打壓別人。放眼望去，彷彿大明上下滿滿都是正人君子，但是不能細看。
講道德是好的，但現實是，如果能講利益，最好別講道德。因為利益看得見，道德往往是掛在別人嘴上。
相信的風險，太高。
有時候故事講的太逼真，甚至連自己都信了。比如被現代人津津樂道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壯烈的死去卻是讓人動容，但結局是，滿清統治了中原275年。
這筆賬算的上來吧？代價大不大？怎麼算都不划算。崇禎為什麼不遷都？他想，但是被道德綁架了，說出去不好聽。因為卑微的活著不光彩。
後來有個叫史可法的人學習的很好，本著跟滿清死磕到底的精神，搭上了揚州全城的百姓。“誤國”的道德楷模。
三
鄭成功的師父錢謙益有個《水太冷》的笑話。
順治二年乙酉，清兵進逼南京，柳如是勸錢謙益殉國，錢謙益結果到了湖邊，他又對柳如是說：“水太涼了，咱們下回再來吧。”在這段真假難辨的往事裡，錢謙益肯定要被說是“軟骨頭”的。
這年五月，豫王多鐸的兵到了城下，錢謙益率文班諸臣在滂沱大雨中開城迎降，跪倒在滿清的鐵蹄之下。又做了一次軟骨頭。
我跟一個朋友嘲笑錢謙益。朋友反問了一句：“你知道他的投降，能保住多少百姓嗎？”
實際上，錢謙益後來確實也的確加入了反清復明的陣營。
但是因為當年的“軟骨頭”，他永遠是被人恥笑的軟骨頭。道德上，卑微者是輸家。
四
人生就是無數個選擇的合集：一個是壯烈的離開，一個是卑微的活著，誰更難，請君自辯吧。但有時候為了一腔熱血，不顧後果的壯烈，或許未必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理想是好，但是魚死網破的成本或許會巨大。
所謂的成熟就是為達目的，懂得低頭，學會卑微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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