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格里斯《Flowers》，1914年
說到立體主義，人們難免會想到畢加索或者布拉克，卻也許會忽略掉胡安·格里斯的名字。他短暫的一生始終堅定地恪守著立體派的信條，將繪畫託於理智，在創作中追求著永恆的秩序。
天賦異稟的少年
胡安·格里斯（Juan Gris）原名為菲澤·維克多利亞諾·貢扎萊。1887年，他出生於西班牙馬德里一戶富裕的商人家庭，他的父親是卡斯蒂里亞人，母親則是安達西亞人。
藝術家胡安·格里斯
胡安·格里斯在年幼時就顯現出了驚人的繪畫天賦，但由於當時的馬德里處於極其保守的皇室控制之下，即便在藝術方面有著異於常人的才能，年少時期的他也只能在當地的普通學校進修機械專業。直到1902年，他才進入馬德里美術工藝學校學習繪畫。
胡安·格里斯《Still Life with Bottle and Funnel》，1911年
但奠定了胡安·格里斯今後藝術創作之路的，並不是這段專業的藝術學習經歷。相反，機械的學習對他影響頗深，並造就了他理性、嚴謹、細緻和精準的藝術風格。
胡安·格里斯《Three Lamps》，1910-1911年
雖然出生於富商家庭，格里斯卻並沒有享受過太長時間的衣食無憂的生活。年少時期，他的家中突逢變故，父親破產後他不得不靠給《馬德里幽默報》創作漫畫以賺取最基本的生活費。
胡安·格里斯《Compotier and Bottle》，1917年
但也正得益於此，令格里斯結識了老畫家莫爾諾·卡爾勃納諾。他跟隨這位老畫家習畫，全身心地投入到藝術創作之中。他開始頻繁地與作家、畫家打交道，至此他正式以胡安·格里斯作為自己的筆名。
遠赴巴黎
1906年，胡安·格里斯參加西班牙全國美展遺憾落選，這使他的自信心備受打擊。同年，他在戀愛上失敗、父親辭世，生活上屢屢受挫。於是他決心變賣掉自己所有的財產離開祖國，遠赴巴黎。他希望告別過去開始一段新生活，也為了見識更廣闊的藝術天地。
胡安·格里斯《Bottles and Knife》，1911-1912年
初到巴黎的胡安·格里斯慕名來到藝術家聚居的蒙馬特爾，靠著自己早年在馬德里創作插畫時積攢的小名氣為一些雜誌畫諷刺漫畫謀生，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胡安·格里斯《Portrait of Germaine Raynal》，1912年
一開始，人生地不熟的格里斯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躲在家裡作畫，極少與外界交流。但慢慢地，他結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藝術家朋友。
藝術家亨利·馬蒂斯
他先是與著名畫家亨利·馬蒂斯成為了好朋友，馬蒂斯是野獸派的創始人之一。受到他的影響，格里斯的繪畫風格漸漸發生了改變。他的線條慢慢變得簡化並立體，在勾勒出人物形象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內心世界不加掩飾地展現了給觀眾。
藝術家畢加索
後來他又結識了西班牙同胞畢加索，還通過他認識了藝術家喬治·布拉克。不同於格里斯，當時的畢加索與布拉克已經在巴黎藝術圈小有名氣，對於這兩位曠世奇才，他的心中充滿了崇敬。
投身立體派創作
畢加索《亞威農少女》，布面油畫，244×234cm，1907年
1907年，畢加索創作了一幅“奇醜無比的”《亞威農少女》，這幅畫被認為是第一張有立體主義傾向的作品。畢加索用這幅畫宣告了傳統藝術時代的終結，並開啟了立體主義的新篇章。
畢加索《格爾尼卡》，1937年
雖然畢加索這一創舉在當時遭受到了來自社會各界的嘲諷和指責，但卻在格里斯的心裡引爆了一顆重磅炸彈。他一方面被畢加索的新成就深深地吸引，一方面也在思考立體派是否會開創藝術的新格局。在經過了幾年的摸索與權衡之後，他終於堅信立體派才是真正的藝術革命。
畢加索《The Accordionist》，1911年
於是在1911年，他放棄了諷刺漫畫這賴以謀生的“飯碗”，開始嘗試用立體派的手法進行創作，從這時起，他逐漸顯現出了驚人的藝術才華。
胡安·格里斯《Portrait of Maurice Raynal》，1911年
胡安·格里斯《Glass and Bottle》，1913年
雖然，贊同畢加索、布拉克提倡的立體造型觀念和表現手法，但胡安·格里斯卻有著自己對於立體主義的理解。早期的立體主義強調的是將對象進行拆解，努力把物體各個面的形象同時置於一個畫面之上，從而造成一種複雜而奇特，但又極具表現力的重疊。
胡安·格里斯《Portrait Of The Artist's Mother》，1912年
格里斯在呼應立體派表現物體真實的存在狀態的基礎上，更加註重畫面的秩序感。他以傳統文藝復興的眼光出發，強調畫面結構的清晰與穩定。
胡安·格里斯《Man in the Cafe》，布面油畫，128.2×88cm，1912年
不同於畢加索與布拉克的作品，在格里斯的畫面中，人們可以明確地觀察到他是如何按照幾何形狀對物體進行拆解的，同時他也一直嘗試將數學與幾何學的研究成果合理地融入到畫面之中。
胡安·格里斯《Portrait of Picasso》，布面油畫，93.4×74.3cm，1912年
1912年，在格里斯首次個展上亮相的《畢加索像》將他獨有的個人特色表現得淋漓盡致。這幅作品更是被藝術評論家們視為立體派肖像畫中難得的傑作，他對於畫面秩序的追求以及色彩的運用，造就了他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
綜合立體主義新高峰
在早期的立體主義創作中，為了避免物體被過分異化，格里斯嘗試在繪畫顏料中混合沙與灰等材質，以使色彩“物質化”。這一時期，他的創作風格被稱為“分析立體主義”。
胡安·格里斯《Guitar on the Table》，1913年
但很快，格里斯與畢加索等人便放棄了分析立體主義的造型方法，轉而使用一種全新的、在一幅畫中使用多種材質反映真實物質世界的手段——拼貼藝術，藝術史學家將此階段稱之為綜合立體主義。
畢加索《藤椅上的靜物》，1912年
1912年，畢加索在畫布上黏貼了一片印有藤編圖案的有色油畫布，用這樣的方式代替直接在畫布上畫出藤編圖案。這幅畫的創作手段模糊了藝術中真實與幻象之間的界限，實現了以實就虛的藝術重組。
畢加索的這幅畫被視為歷史上第一幅拼貼藝術創作，但因為僅是貼上畫布，只起到了一些渲染畫面的效果，拼貼藝術的應用在當時也只是曇花一現。
喬治·布拉克的拼貼作品
如果說拼貼這一藝術手法在畢加索那裡是猶豫不決地醞釀，那麼布拉克則將這一媒介實施得更加徹底。他在作品中大量使用印刷鉛字，並且用真正的報紙來製作粘貼畫以獲得逼真的木頭、大理石的質感。
胡安·格里斯《Pears and Grapes on a Table》，1913年
而作為立體派第三號人物的胡安·格里斯對拼貼這一媒介卻有著與畢加索和布拉克截然不同的理解，他設想出更深刻、更嚴密的一種現代繪畫的科學理論，為拼貼藝術走上歷史舞臺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巴黎畫派的優雅和理性
雖然同為西班牙人，畢加索的身上充滿著野性與激情，而格里斯的身上卻更多的是巴黎畫派的優雅和理性。與畢加索相比，他的畫面表達條理清晰，具有更強的秩序感和規律性。
胡安·格里斯《Saint Matorel》，1913年
畢加索作品
畢加索的拼貼作品更多的是出於對畫面形式的考慮，還帶有一些暗喻成分。他曾經用紙片、金屬片等材料將兩個吉他形象拼在一起，暗示一男一女在做愛。
胡安·格里斯作品
而格里斯的拼貼作品更加強調對材料的選擇以及佈局設計，就如同早期立體創作一直堅持的秩序感那樣，他用木紋紙代表木器，將牆紙貼在畫中的牆面。他認為，材料的使用理應反映事物的真實狀態。
胡安·格里斯《Violin And Guitar》，1913年
他對於色彩的運用，也相比畢加索和布拉克顯得更加純粹、果斷。立體主義為了強調結構將顏色幾乎縮減為單色，整個畫面顯得有些灰暗。而格里斯卻大膽用色，強調畫面的光影效果。
胡安·格里斯《Photograph of Violin and Checkerboard》，1913年
格里斯在1913年的一件作品中，他將各種鮮豔的顏料直接從錫管中擠出，而暈染在物體輪廓邊緣的黑色如同調和劑一樣，中合了色彩之間的碰撞，畫面因而顯得和諧統一。
藝術創作的又一高峰
隨著格里斯的立體派藝術創作漸入佳境，他開始思考一個更具挑戰性的問題：如何跳出景觀的侷限，進入更加開闊的空間？
胡安·格里斯《Still Life before an Open Window》，布面油畫，116×89cm，1915年
對於這一問題的思考讓格里斯的創作到達了又一高峰，在1915年創作的《窗邊靜物》中，他用近景傾斜的色塊圖案，別出心裁地把觀者的視線引向打開的窗戶。這幅多面結構的作品從立體主義的含糊概念中展示出傳統的示物規律。
胡安·格里斯《Fantomas》，1915年
胡安·格里斯《Breakfast》，1914年。他會將報紙上有“GRIS”字樣的標題剪裁下來粘貼在自己的作品中，以此來宣告自己對於藝術創作的信心。
然而，在立體派發展到後期的時候，畢加索的創作方向卻來了個急轉彎，他重新燃起對古典藝術的興趣，反而回過頭來創作古典主義的繪畫作品。
畢加索《Three Women at the Spring》，1921年
而此時的布拉克也在綜合立體主義的道路上變得迷茫、猶豫，不知道未來的路將何去何從。一向與畢加索交好的胡安·格里斯受到他的影響也創作了一些古典主義作品，但他卻一直堅定地恪守著自己獨立的藝術風格。
胡安·格里斯《Jean, The Musician》，1921年。受到畢加索的影響，格里斯的創作在這一時期也有了古典主義的風格，但仍然可以從他的作品中感受到其始終如一的秩序性。
被病痛折磨的生活
就在自己處在藝術巔峰期時，他卻不幸患上了胸膜炎。1920年，重病的格里斯到都蘭博裡小住了幾個月，然後又到龐多爾過冬。
胡安·格里斯《View across the Bay》，1921年
身體稍有痊癒後，他又回到了巴黎，重新投入到立體派藝術創作中。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格里斯似乎對立體主義又有了新的靈感，他開始探索將作品中的形象進行簡化、概括，以使畫面更加舒展奔放。
胡安·格里斯《The Open Book》，1925年
不幸的是，積勞成疾的格里斯身體每況愈下。1925年，他舊疾復發到南方修養，但溫暖的氣候也並沒有令他康復，他的高血壓和哮喘愈發嚴重。
胡安·格里斯《The Musician s Table》，1926年
在經歷了兩年之久的病痛折磨之後，1927年5月11日，不堪重負的格里斯尿毒症發作，在巴黎辭世。但由於沒有服過兵役所以沒有護照，即便他一直申請法國國籍，卻至死也未能如願以償。
胡安·格里斯《Bowl，Glass and Newspaper》
胡安·格里斯雖然不是立體主義的創造者，但他卻是堅定的守護者，他在藝術上的成就影響了一眾藝術家。
深受胡安·格里斯藝術吸引的詹姆斯·特瑞爾
當代藝術家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l）在參觀法國一家博物館時，被胡安·格里斯的一件作品深深地吸引。他說：“我當時手裡拿著一個公文箱，我真想把這幅畫裝在這個箱子帶走。”
藝術家詹姆斯·特瑞爾的光線裝置藝術
胡安·格里斯的藝術人生雖然短暫，但他卻創作了無數件作品，為畫壇帶來了無可比擬的價值。在藝術的革命史上，他的名字無法被抹掉，並將永世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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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陳子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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