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Nixy汪純
中國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基本上都見過或者去過叫“大衛畫室”的繪畫培訓工作室。在美術院校附近，很可能一條街上就有不止一個“大衛畫室”。這滿世界的大衛畫室因誰而得名？他又是何方神聖？
以“大衛”為名的畫室有幾多
這位大衛全名是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 Louis David)，1848年出生於巴黎一箇中產階級家庭，從少年時代就開始學畫，1774年得到政府提供的獎學金——“羅馬大獎”赴意大利留學（這一年路易十六即位成為法國國王）。現在我們提到大衛，會說他是“新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和奠基人”。
也許是命運的巧合，就在大衛出生的那一年，龐貝古城遺址被發現，於是在歐洲繪畫界掀起了一波新的仿古熱潮。之後幾十年裡，歐洲每一個想當畫家的年輕人只要條件允許，都會到意大利去參觀學習。而大衛則成為新古典主義的奠基人。
馬拉之死
上一次仿古熱潮發生在文藝復興時期。新古典主義繪畫看上去跟文藝復興的中後期的人物畫很相似，而且新古典主義繪畫和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也同樣代表了資產階級的價值觀和審美取向。而在時間上新古典主義和文藝復興之間差了幾百年。
新古典主義風格在19世紀是如此成功，獨霸法國畫壇幾十年。在這幾十年裡，法國所有的畫室裡所有的學生都在學習這種風格取向和技巧公式，所有的美術獎項和獎金都給了新古典主義風格的畫家，每年政府採購資金也全部砸給了這種範式的作品（雖然也有私人買家，但他們也多半沒什麼品位，無非是看誰名氣大誰得了獎就買誰的畫）。所以新古典畫家多得不得了。
但是到今天，新古典主義畫家中也只有大衛本人和他的學生安格爾（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還比較出名，其他人在當時是名畫家，現在卻很少有人知道，或者即使知道也根本不care。這是為什麼呢？
單就技巧而言，這些新古典主義油畫也不比文藝復興的大師們畫得差，那為何被後世忽略呢？因為文藝復興的大師創作的是開時代先河的原創作品；新古典主義是幾百年過去之後，按照已經總結得過分詳細的範式，模仿的文藝復興作品。就像宋代的汝窯一個杯子值幾千萬，現代批量仿製的汝窯就算做得比真汝窯還漂亮，又能值幾個錢呢。
化學家拉瓦錫與夫人
不過大衛在新古典主義畫家中是一個特例。他不僅是一個職業畫家，他在政治上也非常地活躍和激進。法國大革命爆發時，大衛剛剛四十出頭，是一個激進的雅各賓派，還曾投票支持處死路易十六。
雅各賓派執政時期，大衛曾被推舉為國民議會主席，以及國民教育委員。他和羅伯斯庇爾關係不錯，羅伯斯庇爾在與天奮鬥與人奮鬥的同時還要反對無神論的錯誤思想，宣傳正確的信仰。於是1794年他在國民公會提交《關於最高主宰崇拜和國家節日法令草案》，並在6月8日舉行旨在強化正確信仰的，最高主宰日的慶典活動，這個活動也是由大衛擔任美術指導。作為一個會畫畫的政治活動家，大衛事實上是在用畫筆為資產階級代言。他說：“藝術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它為了幫助某一個政治概念的勝利而存在”。
大衛和他的學生們生活的年代，三天兩頭鬧革命，政權更迭恨不得比實行選舉制的現代法國還要頻繁，國王和貴族們也動不動就被砍頭或流亡，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沙龍畫展卻每年都照常舉行，羅馬大獎也年年照常發給年輕藝術家們讓他們去留學。名畫家們的聲望和收入沒受太大影響，隨便換誰掌權都一樣對他們禮敬有加。雅各賓派倒臺之後，大衛又被拿破崙聘請為首席宮廷畫家。
拿破崙越過聖貝爾納山
大衛親身參與了重大的歷史進程，畫了很多他所在時代的重大歷史事件和當事人，比如1793年的被刺殺身亡的馬拉，以及接受加冕的拿破崙。在沒有照相機的時代，他的畫就是官方硬照，作為這些畫的作者，他必然名垂青史。
大衛曾跟隨最有名的洛可可畫家布歇﹝Boucher﹞學畫。但他的風格和布歇迥異。如果說洛可可代表了貴婦們的審美觀，那麼新古典主義就代表了資產階級的價值觀和審美取向。用大衛自己的語言來概括他的理念是：“藝術必須幫助全體民眾的幸福與教化，藝術必須向廣大民眾揭示市民的美德和勇氣。”他把藝術作為“教化”的工具，而且認為必須如此。這就奠定了新古典主義嚴肅而狹隘的基調。
蘇格拉底之死
新古典主義繪畫全部看上去很“古典”，多數情況下都是畫的穿著古裝，儀態端莊、看上去正氣凜然的俊男美女。又嚴肅，又和諧。大衛的繪畫，還有一個突出特點是，在強調古典主義戲劇性的同時，甚至消除了畫面中的運動感（很有可能是有意為之），畫中的人物好像凝固的雕塑一般。就像這樣，一以貫之地，歌頌一種古典的、恆定的美德。說到這裡，可以理解各個時代的統治者們為什麼特別偏愛和支持新古典主義繪畫吧。
在波旁王朝復辟時期，大衛作為一個曾經投票支持處死路易十六的雅各賓派不得不逃往鄰國比利時，8年後在比利時去世，享年77歲。即使他本人已經離開了法國，繼續掌控法國畫壇的為君王們作畫的仍是他的徒子徒孫，不斷地畫著神話中的英雄和美人，歌頌著古典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