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我爸是李安,那又怎麼樣?

李淳:我爸是李安,那又怎麼樣?

文 / 李亞鴿

作為李安的兒子,父親好像一個無法忽略的座標軸。

上初中時,李淳迷上了美式足球,但是後來由於體格的問題,他打消了當運動員的念頭,轉而參加了學校的劇團,因為《羅密歐與朱麗葉》,他一下子喜歡上大家一起創作、把角色從無到有搭建起來的感覺,舞臺劇讓李淳開啟了演藝之路。

2011年,李安開始嘗試使用3D技術拍攝《少年派》。李淳利用暑假時間到拍攝地點,幫父親打雜。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李淳幫劇組扛工具、訂盒飯、打掃衛生,起早貪黑地忙碌著。假期過後,李淳整個人瘦了一圈,也晒黑了許多,同學們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去非洲做苦工了,李淳則俏皮地回答說自己是和老爸一起去度假了。除了每個假期通過“度假”鍛鍊,父親還希望他可以學習中國傳統的優秀文化。在紐約成長的李淳,如果沒有這些知識的積澱,在演藝上就會維持在表面。

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他一出道大家就會把目光放在他的父親上,起初他也會反感,總是會困惑為什麼沒有把更多的關注放在他和作品本身。

第一次回國拍戲時,父親在他臨走前滿懷愧疚地說:“弟弟對不起,你老爸把我們李家幾輩的好運都用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也許你這輩子會很辛苦,會很付出。但是你可能比我辛苦一倍,但才會得到我成績的一半。”

當時,他想的就是無論壓力有多大,也希望自己可以無愧於自己和父親。

為了準備拍攝《比利 · 林恩的中場戰事》,李淳和他的隊友在亞特蘭大的郊區,進行半個多月無休止的魔鬼訓練,俯臥撐、仰臥起坐、體能訓練、隊形訓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進入父親李安的電影。

教練讓他們從高到矮排成一排,一起扛起一棵樹,力氣不夠的時候,他會知道,如果稍微一鬆開手,兄弟就會比較辛苦,所以他就想自己可以為兄弟們做些什麼。那個訓練突然讓他對集體的認識有一種改變。你不知道身邊這些人都是誰,來自哪裡,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集體。

李淳:我爸是李安,那又怎麼樣?

《比利 · 林恩的中場戰事》劇照

一個人變成大人的定義就是他開始學會怎樣放下自己。

2017年,李淳獲得了第54屆臺灣金馬獎最佳男配角提名,回憶起這段經歷,父子倆都一致覺得沒獲獎“是件好事”。李淳說,在美國常常看奧斯卡,知道太早得獎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反而覺得這樣的結果挺好。李安接受採訪時說,“老實講他還年輕,我希望別人得獎”。對於他來講,現階段的成長比成就更重要。

現在的李淳,既跟著父親的熱情,又需要推翻爸爸給他的一些壓力,這個過程是在找尋屬於自己的一種信念。正如《小王子》裡面說的:“一個人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實,事實的真相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他到《世界聽我說》的舞臺上講述了他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李淳,很高興來到這個舞臺。

我小時候被稱為我家裡的“小王子”。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名稱。為什麼爸媽會叫我“小王子”呢?是因為家裡最辛苦的那幾年我還沒出生,也沒有和他們一起經歷過苦日子。那幾年老爸還沒開始拍電影,媽媽邊念博士邊養我哥哥,家裡都在靠媽媽賺錢。

當我出生的那一年爸爸已經要開始拍他的第一部電影,家裡的經濟狀況也越來越好。在我四歲的時候,第一次坐飛機就跟我老爸坐頭等艙。六歲的時候我們從小小的公寓,搬到紐約有名的豪華郊區。在我小時候,我媽媽常會用“小王子”這個名稱來說我們三個男人,只要我們偷懶不幫忙做家事,她就會抱怨說,我家裡養了三個“小王子”,天天享受著被伺候。我媽也常會提醒我們,他們移民到美國這塊陌生環境,把我們養大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語言不通加上和家人朋友的距離很遠,基本上他們都靠自己的努力生存的。

所以希望我們不要因為現在經濟狀況不錯,就可以偷懶不努力,也會說:“不管你未來想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你想在麥當勞打工我們也會支持你,但你要認真不能偷懶,想要的東西要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不要成為一個無能的‘小王子’。”

我第一次遇到表演是在高中的時候,參與了莎士比亞劇團,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在我要申請大學的時候,唯一想要的就是考上表演科系。電影《宿醉2》對我來說它算是一場失敗,那麼大的機會我演得很不出色,還被導演在大家面前罵說我是個爛演員。我要提早去幾個月,因為我中文實在太爛了。很遺憾沒有早一點把中文學好。

2013 年,我即將要離開紐約了,飛去臺灣拍我的第一部華語片了。我記得當時老爸在街上陪著我等計程車,我往機場去了。大大的行李箱在我身邊。我當時23歲,也已經拍了一部好萊塢大片。也許他看得到我臉上的擔憂,他就說,“爸媽沒有逼迫你在家裡跟我們講中文,你去那裡會比較辛苦。你想當那裡的演員,就把語言學好。武術也學好,對你表演會有幫助。還有中國的歷史你要多瞭解。美國才兩百多年的歷史,中國都五千年的歷史,這都是可以學的。”他想了一下,又說:“你下這個功夫,肯定會有收穫。”這是我離開前,老爸對我的祝福。

我第一次聽到“星二代”這個標籤用在我身上是在我拍完了第一步華語片,《對風說愛你》。我都準備好要和媒體分享我第一次用中文表演的感想,和導演合作怎麼樣,但他們好像對這些話題不太感興趣,他們唯一想知道就是我和我爸之間的關係。

“你作為一個‘星二代’,在一個偉大導演的家庭裡生長,和我們普通人有什麼不同?”

“導演想跟你合作,是不是因為你是李安的兒子?你有受到什麼特殊的待遇嗎?”

當我問我經紀人“星二代”是什麼意思,她回答說,“在華人文化裡,‘星二代’是在講一個明星的孩子利用他爸媽這個資源去把自己捧起來,讓自己紅。”

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和我爸之間的關係在別人眼裡是代表富有、利用、不會吃苦。當我聽到我這樣被形容,就想到我從小被稱為“小王子”這件事。但除了有一種反感,覺得不公平之外,我心裡想在我還沒證明自己之前,一切這些過程好的壞的都是一個成長,都是養分。

當我再次和爸爸碰面的時候,老爸要在臺北處理金馬獎的事。他約我去他房間見面。吃完飯後,我就告訴他我在臺灣最近的生活:太極拳學到什麼程度了;最近講普通話發音一聲和四聲還是會分不清楚;我和奶奶一塊住相處得還不錯,只是她記憶力越來越差,常常會重複剛才說的話。

隨後,我開始講我最近工作的狀態。在我講的過程中,我爸就開始皺眉頭了。看到他臉上那種陷入深思的表情,我知道我講了不當的話,他要跟我講道理了。

“對不起弟弟,你老爸把我們李家的好運氣都用光了,父親的運氣那麼好,你也許會一輩子都跟我一樣努力,卻得到我成績的一半。”我知道老爸這樣說,還是覺得我成長得不夠快,擔心我不能養活自己。雖然我對他看不到我成長有不滿,我還是沒有能證明他是錯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加倍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情。

我在亞洲已經生活了五年,現在差不多一年才回紐約一次。我每次回去雖然感覺回家了,但我內心會很著急想回臺灣繼續努力追求我的夢想。我現在都用中文和我爸媽溝通,他們都會開玩笑說好像自己得到了一個新的兒子一樣,哥哥卻在旁邊很吃虧,幾乎都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

我近年發現,我生活的地方(臺北)雖離父母的家越來越遠,跟家人的心卻越來越親近。在最後,我想說,我接受在我當演員的這條路上所帶來的考驗,想要脫掉“小王子”的長袍都是我必經的過程,我要更努力更認真地付出,繼續做我覺得對的事。

我是一個演員。我是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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