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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絳/文軍民融合指通過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特別是軍工體系建設與國民經濟社會發展體系中的經濟、科技、教育、人才等各個領域的廣範圍、高層次、深程度上的融合，既保障軍工產業健康發展，同時通過實現軍工產業的市場化和民用化，推進和帶動民用技術的發展，從而為國防和軍隊現代化提供堅實的資金、技術和市場發展基礎。軍工技術是高度整合性技術，兩次世界大戰以來，軍工技術長期引領世界主要國家科技發展，如互聯網產生、GPS運用等，都是軍工技術民用化的結果，軍工技術民用化是當前世界主要發達國家促進國民經濟產業升級的重要技術引擎。實現軍民融合既是促進我國軍工企業良性發展的基礎，也是推動其他相關產業技術升級、從而推動整體國民經濟科技技術水平提高的重要途徑。為此，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指出：要“堅持富國和強軍相統一，強化統一領導、頂層設計、改革創新和重大項目落實，深化國防科技工業改革，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
我國軍民融合發展現狀和問題
建國以來，我國從一窮二白的基礎上建立起了具有一定現代化水平、部類較為完整的軍事工業體系，並堅持獨立自主、自立更生原則，不斷縮小與世界先進國家的差距。當前，我國軍事工業技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除了“兩彈一星”外，近年來還取得了首艘航母“遼寧艦”、殲15艦載機、東風系列導彈等輝煌成就，軍工技術發展不斷推進我國由軍工大國向軍工強國邁進。近年來，我國軍工產品民用化進展迅速，軍工高技術產品中民品產值達50%以上，“十三五”規劃龍頭精品項目中，深海空間站、航空發動機、“一帶一路”信息走廊等重大項目加快推進，帶動了我國軍民融合縱深發展。
然而，我國與世界先進國家軍事技術差距仍然十分明顯，還存在許多體制、機制性障礙，通過軍民融合促進我國經濟轉型的任務仍然十分沉重。
一是技術底子仍然薄弱
當前，雖然我國經濟總量已經穩居世界第二，但科技水平與世界發達國家相比差距仍然巨大，軍工作為技術進步的領頭羊，我國雖然有個別領域已經趕超了世界先進水平，但整體水平與美日歐俄等軍工技術強國的差距仍然非常明顯，原發性、基礎性技術創新少，基本還處於跟蹤世界先進技術的跟跑階段。基於軍工技術的民用化產品及再創新的技術必然受原發性基礎技術的影響，在質量、功能等方面與先進產品差距巨大，產業和產品可替代度較高，關鍵領域“卡脖子”問題比較突出。推進科技體制機制改革、加強科技創新已成為我國經濟轉型升級的當務之急。
二是資金不足
由於我國軍工產業部類及產業鏈條比較完整，又長期處於和平時期，軍工生產任務長期不足，國家投入有限。加之上世紀80年代實行撥改貸政策後，我國軍工企業負債率偏高，現在仍然平均在60%以上，個別企業達到80%以上，軍工企業債務負擔沉重。此外，還有很多軍工企業地處“三線”地區和老工業區，歷史包袱和社會包袱沉重，資金不足的問題更為突出。
三是企業機制不靈活
長期以來，由於我國軍工產業保密性強，經營較為封閉，導致我國軍工產業無論在國內或國外的市場化程度均較低，產品與民用市場脫節的問題比較突出。軍工企業經營機制不活，加之資金有限，導致激勵機制缺失，出現人才流失現象。
軍工企業推進混合所有制需要堅持的四個原則
長期以來，我國軍民融合長期採取的是“軍民結合，平戰結合，軍品優先、以民養軍”原則，這個原則基於我國長期處於和平時期、基於既要促進軍品繼續發展，又要以民品立足於市場競爭的考慮，對尋求常備軍工與動員軍工相結合、保證科研能力穩定與提高，促進軍工企業機制變革，維護和促進我國軍民融合發展產生了積極作用。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深入，民營經濟迅速發展，目前國內民營企業的國內生產總值、固定資產投資以及對外直接投資均超過60%，成為推動我國經濟健康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以民營企業的資本的市場經濟理念及靈活經營機制，促進軍工產業健康發展的同時，通過軍工企業的高技術促進民營企業實現以技術引領的良性發展，為推動軍民產業深度融合提供了條件。為此，黨中央、國務院先後下發了《關於經濟建設與國防建設融合發展的意見》《軍民融合發展戰略綱要》《國家軍民融合創新示範區建設實施方案》《“十三五”科技軍民融合發展專項規劃》等文件，促進軍民融合發展。
當前，我國重點領域軍民融合發展的格局初步形成，特別是在武器裝備科研生產領域，在取得武器裝備科研生產許可證的企業中，民營企業佔到總數的2/3以上，其中優勢民營企業佔比接近一半。為發展混合所有制，深化軍工企業改革創造了條件。
然而，軍工企業基本上都處於涉及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領域，較為敏感，發展混合所有制、促進軍民融合發展需要堅持四個原則：
一要保持控制力、充分發揮活力
軍工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不是要消滅和弱化國有資本，相反，其根本目的是，通過股權多元化改革促進軍工企業完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在增強軍工企業的國內外市場活力和競爭力的同時，儘量放大國家資本的功能，實現國有資本的帶動力，從而實現與其他資本的合作共贏。因此，軍工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中，必須在保持控制力條件下，促進經營機制轉變，激發其市場化經營的活力。
二要分類實施
軍工產品按產品特性和功能可分為基本產品、配套和輔助產品兩類。基本產品是代表軍工行業基本特徵的產品或核心產品，一般為武器、武器系統或獨立應用的民用系統，如核武器、飛機、導彈、坦克、火炮、艦艇、自動化指揮、控制系統等。配套和輔助產品則是根據核心產品的任務而設計，為核心產品服務或配套的設備、裝置，或以核心產品為系統的分系統產品，如相關材料、設備、零件、元器件、後勤支持等。
軍工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要把有限的資金和資源集中在核心領域和產業高端領域，儘量“好鋼用在刀刃上”，充分放大國有資本功能，儘可能抓核心，放配套。核心產品涉及國家核心機密，也涉及企業核心競爭力，以完成國家保障任務的基礎科研和新武器裝備試驗為主，有些則處於戰略競爭領域，需要進行長期投入，混合所有制改革要慎重。配套及輔助業務可以依據相關業務單元承擔任務不同，依據企業自身實際，宜獨則獨，宜控則控，宜參則參。
三要尋求戰略協同
軍工企業肩負保障我國國家安全的政治使命，必須堅持優強做優做大，混合所有制改革不能為混而混，更不能因混改後資源整合效率低下導致經營效率下降，或出現國有權益流失。軍工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應努力尋求戰略、技術、市場協同的合作伙伴，不能只尋求資金投入，“有奶便是娘”，要通過高效的資源整合，達到1+1>2的經營效果。
四要慎用存量、用好增量
當前我國民營資本量很大，據有關專家估算，固定資產總額佔全社會比例超過49%，但佈局分散，以中小企業為主，而當前我國軍工企業資本比較聚積，集團層面資產體量巨大，單一民營企業參與軍工企業混改在集團層面操作上有一定困難，對軍工企業股權變化和治理結構的變化影響有限。而在新投資的增量部分，在從項目開始就可以積極引入民營資本，實現風險共擔、合作共贏。因此，軍工企業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應慎用存量資產，鼓勵增量投資，並努力以增量帶動、盤活存量。
軍工企業實現混合所有制改革要處理好六個關係
一要處理好產能儲備與加強研發的關係
當前我國的國際環境仍處於和平發展的戰略機遇期，在今後一段時間，發生大規模戰爭的概率不大。雖然如此，也不能馬放南山、懈怠忘戰，需要保持軍工生產能力的長期有效性。在當前軍工生產任務不足的情況下，軍工企業的重點工作應緊密圍繞新技術、新產品研發，促進軍品及民品的產業、產品升級。軍品生產線則應努力實現軍民結合的同時，要對無民品支撐的部分產能，以及因經濟週期導致的產品市場不暢的產能進行適度救助，做好產能儲備工作。
二要處理好基礎研究與應用開發的關係
基礎研究和理論創新，是應用開發和產品創新的源頭。但基礎創新投入長，見效慢，講求“坐冷板凳”精神，“十年磨一劍”“厚積薄發”，短期內可能難以得到市場的回報。而應用創新、特別是產品創新的市場反應是極其迅速的。黨的十九大提出了培育世界一流企業的戰略目標，中央企業應該承擔起歷史責任，加強對科技底蘊的培育，逐步擺脫對世界先進技術的跟蹤和依賴狀態。在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應大力加強基礎研究投入，做好技術儲備，以技術創新引領發展，併為進一步國內外產品市場開發打好基礎。
三要處理好主營業務與輔助業務的關係
中央企業基本上是我國產業龍頭，肩負保障國家經濟安全、提供國民經濟支柱和引領我國產業升級，提升我國國家國際經濟競爭力的重大責任。軍工企業更是我國國防安全的基礎提供者，不能當有利則來無利則走的投機商。為此，軍工企業要聚焦主營業務，否則既難以肩負起高質量保障國家安全的責任，也難以完成以軍工高科技引領我國產業轉型升級的任務，同時還會產生企業的同質化問題。在推動混合所制的市場化改革過程中，軍工企業要始終聚焦主業，處理好主營業務與輔助業務的關係，充分發揮國有資本的活力、控制力、影響力，不斷加強抗風險能力建設，完成保障國家安全任務的同時，實現國有資本保值增值。
四要處理好機制創新和資源整合關係
技術創新，在市場層面上表現為產品創新，而支撐起來的除了基礎性研發以外，還需要依靠靠組織和制度的創新。當前，主要發達國家重大科技創新基本上是依靠大公司的科技整合能力、不斷整合小企業和個人的創新，按照公司、企業、市場等組織模式完成的。沒有先進的企業制度，以及相當的機制和激勵制度，很多創新是難以想象的。為此，推進混合所有制，加快軍工企業市場化改革，需要加快建立健全公司法人治理結構和現代企業制度，加快推進軍工企業適應市場化和資源高效整合能力提升的組織、機制、體制改革。
五要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係
當前，由於我國軍工產品的市場程度仍然較低，軍工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可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繼續存在軍品生產與民品生產效益不同、基礎研發與技術應用收益差異等問題，特別是軍工企業集團下屬有大量科研院所，各院所性質上有差異，有的是企業性質，有些是事業單位。此外，各院所承擔的任務不同，有些主要從事基礎研究，市場化程度低，而進行市場化技術開發的院所也因產品市場化成熟度及競爭能力不同，可能導致院所之間、研究人員、團隊之間收入差距。在當前我國軍工企業尚未完全市場化情況下，企業應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係，保證研究隊伍穩定。
六要加強混合所有制下探索加強黨的領導的有效途徑
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軍工企業在發展混合所有制過程中，要堅持黨對國有企業的領導，實現黨的領導和公司治理有機融合。此外，還應積極探索股權分散情況下、甚至非控股情況下加強黨的領導的有效途徑。
（作者供職於國資委研究中心，僅代表個人觀點。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常態下我國國有資本佈局調整目標及實現路徑研究（18BJL047）”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