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怪病，讓賈寶玉失去一個向林黛玉表白的絕佳機會

一場怪病，讓賈寶玉失去了一個向林黛玉表白的絕佳機會

陳能雄/文

賈寶玉和林黛玉是賈母的掌上明珠，從小在賈母的呵護下一起長大，兩人志趣相投，無話不談。他們像是一對異性閨蜜，可以一起共讀《西廂記》，書中的一些詞句幾乎成了他們之間的暗語，旁人聽不明白，兩人卻心知肚明。寶黛是知己，更勝知己，他們能從對方的一個眼神、舉動中猜出對方所想，但要說兩個人事事都“兩小無猜”，那就未必了，特別是在愛情方面，他們都知道對方關心體貼自己，卻沒有摸透對方的心，有些許的疑慮。是以，兩人都在互相試探著，沒有吐露真情。

兩人的關係很近，近到只有一張薄紙的距離。就算是後來與賈寶玉結為夫妻的薛寶釵，在婚前能有林黛玉那樣和賈寶玉走得這麼近嗎？賈寶玉和薛寶釵互相尊重，她們能一起看《西廂記》這種禁書嗎？有次，賈寶玉看到薛寶釵的雪白的酥臂，暗想：“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可見，賈寶玉和林黛玉關係有多親密，沒有多少拘束，但一到男女感情方面，他們就變得很謹慎，互相猜測懷疑，始終沒有捅破那一層薄薄的紙。

賈寶玉在沒有完全猜透林黛玉心思的情況下，不敢太唐突，以免冒犯她。他幾次用言語來試探林黛玉，比如兩人在園中偷看《西廂記》時，賈寶玉情不自禁說了句：“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林黛玉聽了心中撲撲亂跳，羞怒起來，說要到舅舅那裡告狀，嚇得賈寶玉連忙賠禮道歉。又一次，賈寶玉在窗外聽到林黛玉嘆氣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這是《西廂記》中是崔鶯鶯思念張生的唱詞。賈寶玉聽後欣喜不已，他把自己當作張生，把林黛玉比作崔鶯鶯，與紫鵑說話時借用唱詞來試探林黛玉：“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林黛玉雖然喜歡賈寶玉，但她一方面是拘於少女的矜持，另一方面他看賈寶玉嬉皮笑臉的樣子，不確定他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輕浮浪蕩。這次，林黛玉急得哭起來了，賈寶玉慌張起來，發誓以後再不敢講胡話，再說就爛了舌頭。經過這些事後，賈寶玉不敢隨便向林黛玉表露愛意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林黛玉，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人不敢私定終身。林黛玉的父母早亡，不能為她做主，而賈家也沒有請媒人向她提親，她一個弱女子本來就有寄人籬下之感，怎好主動示愛，讓人笑話，落個“攀高枝”的話柄！

賈寶玉在與林黛玉相處的時光裡，有過一次絕佳的表白機會。有一日，因賈寶玉臉上被蠟燭油燙傷，大家都來怡紅院看望賈寶玉，在場的有王熙鳳、李紈、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等人。王熙鳳和林黛玉說笑時，提到前幾天叫丫頭送的兩瓶茶葉，王熙鳳笑著說：“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王熙鳳說的這個玩笑，是古代的一種習俗，男方向女方求親時，會以茶為聘禮，女方如果願意，會收下茶禮。民間有“一女不吃兩家茶”的說法，不像現在男女雙方到了頻繁請客送禮的地步，親事也未必成。

屋內的人聽了王熙鳳的話都鬨堂大笑，林黛玉羞紅著臉，啐了王熙鳳一口，說她做白日夢。王熙鳳見林黛玉生氣了，還沒收住口，她指著賈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兒，門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傢俬配不上？那一點還玷辱了誰呢？”這回王熙鳳指名道姓地說了，你道她只是一時玩笑嗎？她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猜不中寶黛兩人的心思，她只是代他們說出來而已。在賈府中，賈母是最希望賈寶玉和林黛玉能成婚的，王熙鳳知道賈母的意思，起初想討好賈母，有意無意地想撮合他們。

王熙鳳這麼一說，這邊賈寶玉樂得笑嘻嘻的，那一邊林黛玉的臉已經紅到脖子上，覺得好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看，自己的心思彷彿完全暴露在大庭廣眾下。林黛玉起身想走，被薛寶釵叫住，她想想就這樣走了，反而讓人看出是自己心虛了。她心裡猶如小鹿亂撞，真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一會，王夫人叫人過來傳話說，王子騰的夫人過來了，讓大家過去相陪。賈寶玉臉上有傷去不了，見王熙鳳等人要走，就說：“林妹妹，你先略站一站，我說一句話。”王熙鳳聽了，看看賈寶玉痴情的樣子，又看看林黛玉嬌羞的表情，笑著把林黛玉推回屋裡說：“有人叫你說話呢。”

旁人都能料想到賈寶玉的意思，林黛玉冰雪聰明怎會不知？這下屋裡就剩他們兩人，她還不知賈寶玉等下要說出什麼讓她歡喜，又讓她害羞的話來。偏生賈寶玉此時變得忸怩起來，一肚子的話想說，又不知怎麼說出口，只是痴痴地拉著林黛玉的袖子，笑嘻嘻地看著她。只把林黛玉看得臉上發燙，想掙開賈寶玉的手，她說：“你再不說，我可走了。”賈寶玉急了，連忙道：“先別走，好，好，我說，我說……”賈寶玉正要說，忽然，他感到頭部像被錘子重擊過一樣，疼痛難忍，慘叫了一聲。林黛玉起先還以為賈寶玉是故意裝病作弄她，後來看他越發癲狂，口內亂說胡話，痛得在地上打滾，才知道賈寶玉的身體真出問題，連忙叫人來幫忙。原來，是馬道婆在暗中搞鬼，她叫趙姨娘把賈寶玉的生辰八字寫在一個紙人上，並五個紙鉸的鬼放在一起，偷偷塞在賈寶玉的床上，馬道婆在家裡暗地作法。賈寶玉中了邪術，昏迷過去，這怪病差點要了他的命。

讀者看到這個場景，都覺得賈寶玉和林黛玉真是一對苦情男女，兩情相悅，卻一直沒有互吐真情，這回遇到這麼個“天時、地利、人和”都佔了的好機會，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怪病給毀了。你想啊，之前賈寶玉用《西廂記》的唱詞來試探林黛玉時，林黛玉會故作惱羞之狀，這回有賈府的管家人王熙鳳的玩笑在先，在這麼好的氛圍下，賈寶玉向林黛玉表白愛意，我想，林黛玉總不至於再惱怒起來吧！說不定，賈寶玉這回一表白，林妹妹就羞答答地默認了，那麼兩人的關係就走出了關鍵一步！這個怪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這個緊要關頭來，人們不禁要問曹雪芹：“曹公，你就不能等賈寶玉把話說完再讓他犯病嗎？”可是，故事就是這樣，要不是有這麼多蹊蹺事，就不會有寶黛的悲劇愛情。這就是宿命，沒辦法，馬道婆在寶黛愛情中，充當的是一個絆腳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