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茹陽陽，陳家運
在新一輪中央生態環保督察中，被首次納入督察對象的中國化工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化工”）未能“獨善其身”。
近日，《中國經營報》記者在山東德州、泰安、青島等地調查發現，中國化工所屬多家公司存在不少環保問題，比如，青島安邦煉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邦煉化”）落後產能未按規定在期限內予以淘汰；山東昌邑石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昌邑石化”）加油站未依法報批環評文件，擅自建設等。
另據生態環境部通報，中國化工所屬公司存在“環境違法問題嚴重”“長期遊離於監管之外”等問題。在8月30日的例行新聞發佈會上，生態環境部新聞發言人劉友賓表示，央企在生態環保方面還存在認識上以及壓力傳導不足等問題，必須引起高度重視和注意。
落後產能逾期未淘汰
安邦煉化由中國化工和青島廣源發集團重組而成，是一家集石油煉製、石油化工、供銷於一體的國有企業。廠區佔地1150畝，位於青島市城陽區西偏北9公里處。
據中國化工官網顯示，安邦煉化現擁有一套80萬噸/年常減壓裝置，一套50萬噸/年常減壓裝置。
但據國家發改委發佈的《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2011年本）》（2013年修正），化工行業“200萬噸/年及以下常減壓裝置”，屬於落後產能，應於2013年底前予以淘汰。
不過，記者調查發現，安邦煉化上述產能仍未淘汰。8月24日，記者由2公里外的南萬村，步行來到安邦煉化廠區門口。遠遠看到，廠區內的煙囪冒著煙。離門口較近的停車場空地上，停著十幾輛油罐車之類的車輛，並不時有油罐車進出廠區。
此後一週內，記者多次來到廠區門口。發現上下班時間，不時有工人進出廠區。一名保安表示，廠區將於9月份搬遷到他處。
安邦煉化所在轄區的青島市生態環境局城陽分局人士向記者表示，關於安邦煉化落後產能事宜，需要到城陽區委宣傳部，協調其他相關部門瞭解情況。
8月30日下午，當地相關部門向記者發來一份書面回覆材料，內容顯示，安邦煉化目前擁有一套80萬噸/年常減壓裝置，一套50萬噸/年常減壓裝置。但“安邦煉化落後產能淘汰工作，由中國化工負責。中國化工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和集團具體情況，自行研究制定淘汰計劃”。
上述材料顯示，“根據《中國化工關於拆除落後產能裝置進展情況的補充報告》（中國化工［2017］236號）文件規定，中國化工承諾2017年底完成其他8套，總計780萬噸/年常減壓裝置的拆除。但安邦煉化（兩套常減壓裝置）沒有列入其中。且2017年之前，中國化工也沒有將安邦煉化（兩套常減壓裝置）列入淘汰名單之中。”
青島城陽區政府內部知情人士向記者表示，“像安邦（煉化）這樣的央企，內部有自己的流程，這也是我們基層尷尬的地方，許多工作有心無力。”
因惡臭遭投訴
除了涉嫌未淘汰落後產能之外，安邦煉化還因“惡臭”問題屢遭環保投訴。
距離安邦煉化最近的村子是鐵家莊村，該村位於廠區西北方向，距廠區最近處不足600米。
一位鐵家莊村民告訴記者，“這個煉油廠（安邦煉化）在這兒很多年了，這些年一直有臭味兒。”多位村民表示，白天一般沒有臭味，到了晚上就臭氣熏天。夏天睡覺就算關著窗，也嗆得頭疼。
記者從村民處獲悉，安邦煉化大概在今年六七月停產。但城陽區政府方面回覆表示，“該公司於2019年4月份已全面停產。”並稱安邦煉化“汙染防治設施配套齊全”“近年實施了多項汙染治理改造工程”。
對於村民反映的惡臭問題，青島市生態環境局城陽分局宣教科人士向記者表示，“安邦（煉化）這些年確實因環保問題被投訴過。但每次我們都派人去，而且並沒有發現汙染，且該企業環評手續齊全。”
當記者表示希望能查看安邦煉化的環評時，對方表示，“檔案文件室碰巧正在調整，要到3天后才能拿到環評。”3天之後記者又多次聯繫，但未能看到安邦煉化的項目環評。
對於汙染舉報的問題，負責安邦煉化片區的執法隊隊長向記者表示，“安邦（煉化）這些年斷斷續續一直有舉報。舉報人都是說‘有異味’‘有臭味’。但他們也說不清楚，具體是哪一家企業排放的。而且每年我們的檢測站，都有去檢測。但是對‘異味’‘臭味’，我們是沒有檢測能力的，所以檢測指標都正常。”
當記者問到“每年檢測幾次”“有沒有夜裡去檢測過”等問題時，該隊長表示，“這些我也不清楚。”
對於“臭氣”汙染問題，上述政府內部知情人士表示：“政府對此並不是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邦（煉化）‘門頭大’，我們‘門頭小’。想管也管不了，有時候連門都進不去，很多事情根本就協調不了。”
記者瞭解到，央企及其所屬公司，在環境保護過程中，同所在地地方政府之間關係，也是中央環保督察組督察的重點。近日，中國化工及其位於四川自貢的昊華鴻鶴公司，就曾被督察組狠批，“企業汙染，政府埋單；環保停擺，違法不止；督辦走過場，考核走形式。”
項目“批建不符”
記者調查獲悉，除了上述問題外，同屬中國化工旗下的德州實華化工有限公司泰安分公司（以下簡稱“泰安實華”），建設期間曾發生“重大變動”。未履行相關審批程序，而導致批建不一。後於2015年，補辦了環評手續。
泰安實華是德州實華化工有限公司在泰安註冊成立的全資分公司，主要經營範圍為採滷和製鹽。
泰安市生態環境局提供的文件顯示，泰安實華項目年產工業鹽100萬噸。該項目的環評報告書於2011年由山東省環保廳（現“山東省生態環境廳”）予以批覆。項目於2013年10月開工建設，2015年10月建成投入試生產。
但該項目在建設過程中，製鹽工藝曾發生變更。由原環評批覆的“燒鹼純鹼滷水淨化+機械熱壓縮法制鹽工藝”，變更為“石灰〜芒硝〜二氧化碳法滷水淨化+六效真空蒸發製鹽工藝”。
山東省生態環境廳官網披露的《山東省環保違法違規建設項目清理明細表（至2016年5月底）》顯示，泰安實華100萬噸/年製鹽項目存在“批建不符”問題。
按《石油煉製與石油化工建設項目重大變動清單》（試行）規定，上述項目工藝變更屬於建設項目“重大變動”，建設單位應當重新報批建設項目的環境影響評價文件。
之後，經請示山東省環保廳，由泰安市環保局於2015年6月，對變更環境影響報告書進行了批覆。該項目才得以於2015年10月，進入試生產。並於2016年9月，由泰安市環境監察支隊、岱嶽區環保局完成驗收。
此外，記者還從山東省生態環境廳官網獲悉，中國化工所屬的昌邑石化加油站未依法報批環評文件，就擅自建設。
2018年12月17日，昌邑市生態環境局對昌邑石化第二加油站，進行現場檢查。發現其位於昌邑市北海路1號路西的加油站建設項目，於2017年10月擅自開工建設，未依法報批環境影響評價文件。雖被處以罰款，但至今仍“未核銷”。
截至發稿，中國化工方面未就上述環保違規問題向記者作出回覆。
事實上，近期，中國化工旗下企業環境違法問題，已被環保督察組“發現”不少。
環保督察組8月18日晚間通報，“督察發現，中國化工所屬貴州天柱化工有限責任公司存在生態環境保護主體責任落實不力，環境違法問題和環境風險隱患嚴重，對待第一輪中央環境保護督察及‘回頭看’指出的問題，敷衍應對，虛假整改。”
該企業渣場管理混亂，危險廢物鋇渣70萬噸，未經任何處置或檢測，直接送入渣場填埋。被填埋的鋇渣浸出液鋇及其化合物平均濃度高達2000毫克/升，超過入場填埋標準12倍。旋轉烘乾窯窯頭排放口顆粒物嚴重超標，其中一期烘乾窯窯頭排放口顆粒物濃度，超標212倍。此外，還存在諸多其他的汙染問題，且屢次處罰依舊不加整改。
環保督察組認為，問題產生的原因是，“中國化工對下屬企業存在的嚴重生態環境問題不瞭解、不知情，對中央環境保護督察公開曝光的下屬企業生態環境問題不關心、不關注，集團內部生態環境保護責任傳導機制嚴重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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