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書生(民間傳說)'

黃杏秀 民俗 溜溜球的春天 2019-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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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槓子爺是個老獵人,大半輩子鑽山林跑草稞,一雙眼睛煉得火眼金睛,再狡猾的野獸也休想逃脫。

這天,槓子爺在山裡正尋覓獵物,忽聽得前面低低的一聲吼。

槓子爺一驚,是狼!忙從背上摘下弓弩,伏下身潛行兩步,從一塊大石頭後露頭一看,果見一隻大灰狼正仰起頭朝一棵矮樹狠狠地叫著。樹上有個人,一身青衣打扮,看來是個書生,正渾身簌簌發抖,顯然被狼逼到了樹上。

事不宜遲。槓子爺立即彎弓搭箭,眼不花手不抖,穩穩瞄準了手一鬆,“嗖”的一聲,大灰狼立即慘叫一聲,那支箭竟把它的頸部射了個對穿。槓子爺好大的力氣!

大灰狼嗥叫著在地上掙扎,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只跑了兩步就倒了下來,那是支藥箭,藥性發作了。

見狼一動不動徹底死透了,書生這才從樹上下來,先跑到死狼身邊,一邊抬腳踢狼,一邊破口大罵:“可嚇死我了,你倒是來吃我啊,來啊!”

踢了幾腳,書生這才想起身邊還有救命恩人,忙停住腳朝槓子爺深施一禮,說:“老丈,多謝您救命之恩,等小可京城趕考高中頭名,一定回來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原來這書生是進京趕考的。槓子爺聽了呵呵一笑,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舉手之勞,你保重。”說著槓子爺把死狼甩上肩頭,雙手再一拱轉身就走。

誰知剛走了兩步,身後那書生又開口了:“恩人請留步!您看天色已晚,小可正沒處投宿,貿然過山的話只怕前面還有豺狼虎豹,若死於獸口恩人剛才就白救我了。俗話說,幫人幫到底,送佛上西天。請恩人留我住上一宿,明天一早我就趕路。”

槓子爺聽了一拍腦袋,說:“你不說我倒忘了。書生,你跟我下山吧,只是我家茅簷低矮,要委屈你了。對了,你叫什麼?”書生說:“我姓郎,叫郎木奎。”

兩人走到山下幾間草屋前,早有個一身粗布的閨女迎了上來,叫了槓子爺一聲“爹”。

槓子爺扔下狼說:“秀姑,家裡來客人了,快來見過郎秀才。”

秀姑聽了忙含羞朝郎書生施了一禮。

郎木奎還禮不迭,偷眼打量秀姑,發現對方頗有幾分姿色,心中不禁動了一動。這時槓子爺又說:“秀姑,你這就把狼收拾了,我要陪客人好好喝兩盅。”

在槓子爺陪郎秀才說話的工夫,能幹的秀姑已燒好了狼肉,又手腳勤快地倒上酒。

郎木奎一路行來風餐露宿飽餓不均,現在又是美酒又是佳餚,頓時心花怒放,兩杯酒下肚,再偷眼看秀姑,更是楚楚動人,一時間春心蕩漾。突然間,他做出一個奇怪的舉動,起身離席,朝著槓子爺“撲通”一聲重重跪了下來。

槓子爺嚇了一跳,問道:“你這是怎麼說?”

郎木奎正色說道:“老丈在上,小可有一事相稟。小可先是蒙老丈救命,現在又賜給酒食,可以說這條命都是老丈給的。小可無以為報,剛才看到秀姑與小可年歲相當,所以大膽冒出一個想法,等小可功成名就之時想八抬大轎前來迎娶秀姑,尊為妻室。萬請老丈應允!”

秀姑一聽這話,急忙躲到了屋內,一顆心怦怦直跳,卻又豎起耳朵聽。

自打見郎木奎第一眼起,她那一顆芳心就一直跳個不停。說實話,郎木奎長得倒也不賴,說得上濃眉大眼儀表堂堂,如果能嫁得這樣的人,也算不枉這一生了。

槓子爺聽了郎木奎的話忙伸手來拉,哪裡拉得動,郎木奎死死跪著就是不起來。

槓子爺沉吟著說:“這個,承蒙你看得起小女,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可是不般配啊,你想你將來十有八九高官有得做,駿馬有得騎,而我家秀姑只是個山野村姑……”

郎木奎叫道:“我不知道什麼般配不般配,我只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我喜歡秀姑,我一定會好好待秀姑的。老丈,您要是不答應,我就生生跪死在這裡。”

槓子爺還要說話,忽聽得房裡秀姑咳嗽一聲,他一下子明白秀姑的意思了,丫頭這是同意了,當下無聲地一笑,說:“行,我答應你,但願我家丫頭能有這個福分!來,起身,喝酒!”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槓子爺和秀姑送別郎木奎。臨行前秀姑紅著臉遞給郎木奎一個小荷包,槓子爺知道,那裡面是秀姑從牙縫裡積攢下來的一點散碎銀子。這個痴丫頭望著郎木奎大步離去的背影,眼裡全是話。

郎木奎告別了槓子爺和秀姑,正大步走著,忽聽得“吱”的一聲,有樣軟軟的東西砸在頭上,可把他嚇壞了,再一看,原來是個小小的一身黃毛的雀兒砸在頭上,又掉落在地,此刻一個勁地在地上撲騰著。

這小雀兒是從哪來的?郎木奎抬頭一瞧,發現頭頂的樹枝上有個鳥窩,這隻還不會飛的雀兒就是從窩裡掉下來的。

突如其來的驚嚇,可把郎木奎氣壞了,抬腳就是一踩,那隻雀兒立時變成一張小肉餅。但他沒發現,身後不遠處,槓子爺還在目送著他。

這事過去後,槓子爺一連三天都若有所思的樣子。

第四天,槓子爺沒帶弓弩,卻帶著刀斧鋸子上了山,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秀姑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反正每次回來都空著手,這說明爹並沒有打獵,否則憑爹的身手不會總空著手的。幾天後,槓子爺領著秀姑來到山裡,要秀姑幫他挖一個坑。秀姑莫名其妙,想問挖坑是不是為了捉野獸,可看爹臉色不善的樣子,也不敢多問。

不一會兒坑就挖好了,秀姑一看大吃一驚,這坑一點也不像陷阱,倒像個墳墓。這時槓子爺在一棵大樹下掀開一堆草,露出下面好多塊刨好的厚木板來,原來這幾天槓子爺一直在山裡就是為了這個。然後,槓子爺拿起斧頭等木匠傢伙一陣忙活,等他把這幾塊板拼湊起來後,秀姑又是吃了一驚——爹竟做出一口棺材!

秀姑嚇得臉都白了,卻聽爹招呼她來搭把手,秀姑急忙上前,爺兒倆一起用力把棺材放進坑裡,槓子爺又翻出幾塊極像人骨的獸骨來。作為一個獵人,這樣的獸骨他自然是應有盡有。他把獸骨放進棺材,再合上蓋子,叫一聲秀姑:“填土!”

爹這是中邪了嗎?秀姑嚇得手軟腳軟,好不容易跟爹一道把坑填上了。

槓子爺又忙活了一陣,秀姑再一看,標標準準一個墳墓的形狀。等槓子爺在墳前立上一塊木牌,秀姑終於忍不住失聲尖叫起來,因為木牌上寫的字是:秀姑之墓!

秀姑尖聲叫道:“爹,我好好的,您為什麼要咒我?”

槓子爺鐵青著臉說:“以後你會知道的。還有,後山汪家那小子早就對你有意了,也請人提過親,爹以前總嫌他家窮,一直沒有鬆口,現在想通了,馬上就把你嫁過去。切記,今天立墳的事絕不能對外人講,聽到沒有?”

秀姑瞪大眼不解地問:“可是,爹,你已把我許配給了那郎書生了,這才幾天的事,您怎麼忘了?”

爹板著臉說道:“休提什麼郎書生,你沒有那個命!”

時光飛快,一晃過去了兩年多,在這兩年裡秀姑早就嫁了人,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她不敢不聽爹的,好在婚後的生活倒也平靜,只是每想起郎木奎便心裡難過,怨恨爹活生生拆散了一樁好姻緣。

槓子爺依舊打他的獵,喝他的酒,日子平靜得很,直到這天門口忽然人嘶馬叫地來了好多差人。

當先一人高頭大馬錦衣華服,下了馬就直通通跪在槓子爺面前,叫道:“老丈,我回來了,我是郎木奎。”

槓子爺聽了一哆嗦,一看果然是郎木奎,忙攙起來問道:“你這是何意?”

郎木奎和善地笑著說:“老丈,前年趕考我金榜題名了,熬了兩年終於放了一個肥缺,小婿這就上任去,現在終於有時間迎娶秀姑了。老丈,秀姑呢?”

槓子爺一聽渾身顫抖起來,一時間老淚縱橫,說道:“好孩子,你還沒忘了秀姑,只是我家秀姑沒有這個福氣啊……你跟我來!”

在山裡那座小小的墳前,郎木奎一眼看到了那塊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子的木牌,以及破敗不堪的舊墳,這說明立墳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由得大吃一驚,問道:“老丈,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槓子爺眼中含淚,說:“自你走後,秀姑日思夜想,沒想到染了風寒,就此一病不起,後來就……”

郎木奎一聽怔了一怔,一下子趴在墳上失聲痛哭起來,直哭得聲嘶力竭天昏地暗還不肯止哭,眾手下好不容易才拖他起來。

郎木奎擦擦淚,忽然大聲說道:“秀姑,你咋就狠心走了?不,我一定要看看你的屍骨,我們生不能同床,死後一定要同穴。來啊,給我挖墳,拾出兩塊我從未過門的夫人的骨殖,我要隨身帶著,好日後同葬。”

槓子爺一聽忙上前勸阻,可哪裡勸得了,不一會兒工夫眾差人就挖開了墳墓,只見那棺材板都已朽爛,打開蓋子,果見幾塊骨頭散落著。

郎木奎小心拾起兩塊骨頭,睹骨思人,少不了又是一場痛哭。

郎木奎一行人遠遠地走了,槓子爺這才長長吁了口氣,這時身後有人開腔了:“爹,你耍的這是哪一齣啊?”槓子爺不用看也知道這是秀姑,巧得很,郎木奎來時秀姑恰好回家省親,槓子爺便讓她藏起來了,然後秀姑親眼目睹了前後經過。

槓子爺見問,哼了一聲說:“不如此騙過姓郎的,我們爺兒倆凶多吉少。”見秀姑一臉疑惑,槓子爺緩緩說道:“此人生得鷹睛隼目一副凶相,我一見他就不喜歡。這還罷了,兩年前我從狼口救下他時,他竟朝狼屍大逞威風踢了又踢,先前狼活著時他怎麼不施展拳腳?標準的一副小人得志模樣。”

秀姑忍不住接口說道:“這話我不服氣,他是個書生,怕狼再正常不過了,難道這世上個個都如爹一樣不怕狼?”

槓子爺一笑:“你現在還為他說話,真是傻丫頭。還記得他一腳踩死個小雀兒嗎?這得有多狠的心腸啊,爹就是打了一輩子狼也捨不得踩死一隻小小的雀兒。所以我玩了這一出,甚至不惜本錢打了棺材,只為騙過這畜生。好險、好險,要不是幾塊獸骨還真露了餡。”

秀姑說道:“露了餡又能怎的?”

槓子爺認認真真地說:“只怕要被他殺人滅口,因為他絕不會娶你的,兩年前他說要娶你只是一時衝動而已。現在他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哪還會看得上你,可他又怕擔上個陳世美的罵名,所以一定會找碴兒除去我們。我大半輩子打獵,看過的野獸千千萬,有時候我看人的時候,有些人在我眼裡活脫脫就是一個吃人的野獸。姓郎的他不是郎書生,而是狼書生啊!”

秀姑聽了還是將信將疑,過了一陣子忽然聽到一個消息:山外面一戶人家突然被官府抓了,說是私通江洋大盜。可那是一戶多麼本分的人家啊,跟江洋大盜八竿子也打不著。

也有人說,那是因為他們曾收留了一個落魄的書生,只是因為給書生的飯是粗茶淡飯,沒有肉食,書生心生不滿,做了官後就大肆報復。

秀姑聽後出了一身冷汗,姜果然是老的辣,爹一雙眼睛,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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