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磊十多年前就說最滿意的那個器官，如今成就了他還是妨礙了他？'

身為一名影視演員，48歲的黃磊在最近幾年意外翻紅，稱得上一個不小的奇蹟。2015年，《極限挑戰》讓他重新回到大眾視野。2017年，豆瓣評分僅為2.8分的《深夜食堂》使他成為全員吐槽對象。今年夏天，一部熱播劇集《小歡喜》又讓人們開始懷疑，當年對他的吐槽是不是太苛刻了。可見這幾年的黃磊不管怎麼起伏，依舊保持著“吸睛”的魅力。

不過，我對黃磊的演員功力向來持懷疑態度。他太聰明，而且藏不住，限制了他的戲路，也規定了他的角色。尤其是這幾年的影視劇，無論他在裡頭扮演什麼角色，都只會讓觀眾想起《極限挑戰》裡的“老狐狸”。

這讓我想起當年和黃磊的一場對話，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他的那股聰明勁兒還一直保留在我的印象裡。

《暗戀桃花源》首演劇照

那是2006年10月25日，我在《暗戀·桃花源》的排練場跟黃磊第一次見面。那天恰好是《暗戀·桃花源》的導演賴聲川的生日，也是這部戲首演之前的第一次聯排。《暗戀》一組的演員與《桃花源》一組的演員首次站到同一個舞臺上，比較完整地呈現了整部戲的全貌。

在此之前，我看過由金士傑、蕭艾等人演出的臺版。與之比較，我認為黃磊的表現略遜一籌，其他演員的表演同樣差一截。轉念一想也難怪，畢竟人家演了無數次，而眼下的這幾位還未正式登臺呢！

我還記得，排練之時另一位話劇導演孟京輝悄悄地坐在我身後，沒看完又一聲不吭地走了。除了黃磊，那也是我第一次見賴聲川丁乃竺夫婦，以及袁泉、喻恩泰、何炅等演員。

第二天，我在排練廳的化妝間裡對黃磊做了一次專訪。對於我自己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經驗。畢竟，我不是娛樂記者，我看待黃磊也不是隻把他當作一個娛樂人物。只是現在想起來，這場經歷多少有些奇幻。不知道黃磊想過沒有，怎麼就會和一個陌生人聊開了？

《暗戀桃花源》首映儀式

以下我將當年的對話分成兩部分整理出來，供大家比較。草蛇灰線，黃磊的今昔盡在其中了。

西閃（以下簡稱X）：剛才在休息室裡抽菸，一天能抽多少？

黃磊（以下簡稱H）：不多，一天就一包。

X：這還不多啊？你看你的臉上似乎就有所謂的“煙容”。

H：煙容？

X：對，就那種長期抽菸的人特有的臉色。我剛戒菸，所以對這方面有點關心。

H：習慣了。（笑）

X：是不是做演員的壓力很大，需要某些東西來化解壓力呢？

H：我在工作中是比較投入的一個人，甚至有些工作狂，抽菸可能是工作逼的吧。

X：這讓我想到，你的心臟有些問題，抽菸難道不影響嗎？

H：（笑）知道，但是沒辦法。

X：這次我是比較近距離地接觸演藝圈的人。給我的感覺是，表演也是一項比較危險的藝術。

H：危險？不覺得，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當然也有危險，每個工作都有危險。

X：我所說的危險其實主要指心理上的。演員穿行在戲裡戲外，心理上如何承受這種劇烈改變帶來的壓力呢？我們都知道，很多名演員、大演員或多或少的，因為職業的原因出現心理問題，甚至造成更大的不幸。

H：所以演員你要有這個能力呀。他應該清醒地意識到這是一份職業，你不能因為做了這個職業，你在生活中就永遠扮演職業中的角色。你到表演的時候你得是職業狀態，離開攝影機你就得馬上回到生活狀態。這是一種必須具備的能力。

X：演員總得在表演中投入心情、轉換性格。一個好演員和一個差的演員不同就在於，好演員要更多地投入心情，更迅速地完全地轉換性格，所以我們就看到，恰恰是那些好演員容易出問題。

H：最主要的是你得真情實感，你得是真的，不能是假的，這的確對一般人來說很困難。你如果假，那假的東西會暴露出來，那表演就失敗了。但是好演員應該有這個能力。我們叫“兩個自我”，或者說雙重自我，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其實生活中每個人可能都有兩個自我，甚至多個自我，但是演員比常人厲害在哪裡呢？他能夠像開關一樣，放這個自我出來，把那個自我關住。我們做演員最高的技巧就是這個技巧，沒別的。你怎麼去調配這個自我，那就是你的本領。

X：你出演的影視劇很多，那麼這次來參演一部話劇，對你有足夠的挑戰性嗎？

H：其實我們在學校裡教書排戲是常有的事，所以出演話劇不算太困難的事。我們所有的教學都是舞臺教學。我們學是這麼學，在上研究生的時候，我們還排過兩個大戲。到我教書的時候基本上做的就是舞臺的工作。我還跟學生導過舞臺劇，所以我對舞臺劇很熟悉。

X：在影視劇和舞臺劇之間做個比較，你感覺哪個更得心應手一些呢？

H：我覺得其實都很有意思的。

X：有沒有意思是另外一個問題了。我問的是你覺得兩者間哪個你更順手一些？

H：都不難。我覺得對於我來講都不難。

X：之所以我會這麼問，是因為我剛才和袁泉也聊到這個問題，就是《暗戀·桃花源》中《暗戀》部分賴聲川老師要求不做大的改動調整，要準確還原原作的精神，所以我會對你如何把握有些疑問。

H：《暗戀》其實考的是內功。這部分戲你要熟練是很容易的，因為詞兒很少，動作也不多，是所謂“慢唱”，有時間讓你慢慢來的。但是如果你內心建立得不完整，那麼你就慢不下來，反而會快。你得用東西撐住它，讓它變得厚實豐富，這樣才慢得下來。

X：我剛才看你們排練，你們也在不斷地調整，想讓它變得有細節有撐得住的東西。我想可能是要讓這部分戲有歷史感。畢竟我們的生活和那個時代產生了不小的距離。

H：對。

X：那麼現在還有哪些不好克服的困難呢？

H：其實我們單獨的戲都還好，主要是《暗戀》和《桃花源》之間的銜接部分，這部分排練少。在《暗戀》中我跟袁泉兩個人的戲哪裡出了問題我們還可以自己去發現，自己去找。兩部分一銜接，人一多，問題就不好找了。

X：從觀眾的角度看，其實這兩部分的衝突是最吸引人的，為什麼會排練少呢？

H：我們是分兩個組排的，在聯排中我想很快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X：剛才我們談到你對影視劇與舞臺劇的把握。現在我們來說說其他的。你是演員，也是教師，在教書與表演這二者間，你覺得哪個更有意思？

H：其實我教書也是教表演，二者的聯繫是分不開的。但是教書和表演又完全是兩件事，可能有的人是非常好的演員，但他不一定能教表演。有的老師是很好的表演教師，但是可能一輩子都沒演過戲，這都是有的。

X：是不是賴聲川老師就是這樣的？（笑）

H：賴老師雖然沒有專門學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但是實際上他很“斯坦尼”。就是講究體驗、講究設定人物的行進等等。

X：現在國內的表演教學體系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嗎？

H：對。賴老師在導戲的時候也講究去探尋這個人物背後的東西。他的職業背景啊、性格特點啊等等。

X：甚至要求寫角色小傳。

H：就是。他很“斯坦尼”體系。其實不管什麼表演體系，都是殊途同歸，都要求你去體驗這個角色的內心世界。我老跟學生講，你演的是這麼多，你看到的是這麼多，但是你心裡一定要比你演的和看到的要多很多，這樣才可能把角色演好。賴老師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方式讓你去把握住角色。

X：一個專業的演員應該具備哪些起碼的素質？

H：用我們專業話講四個東西必須得具備，信念、想象力、激情，還有理解能力。一個演員要有他自信的東西，還要有他豐富的想象，還有他的激情，還有就是他對一個東西的理解能力，這就是我們說的演員素質。還需要具備什麼東西，自己去想，其實原本每個人都具備的。因為演戲就是人演一個人，沒有人演一隻狗的。即便是演狗、演樹演凳子，還是擬人化的。這就是一個人演人的藝術。如果人演人，你作為一個人會的東西，就是演員他都會，吃飯、說話、走路，再深一點就是情感、愛恨、哭、笑，人都會，一說那個演員哭得真好，你在家裡你急了哭得也挺好，問題是一拍戲的時候，邊上全是人，預備，開始，你就哭不出來，怎麼解決從普通人、常人到演員的過程，這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X：說白了，演員不光要用心去演，還得用頭腦去演。

H：是啊，演員不光要完成這個角色的東西，還要完成導演的意圖啊，當然需要頭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