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清泉文化:城市裡的“花鼓藝人”

城市裡的“花鼓藝人”:我們在無形的舞臺上,或者說在自己心中


衡南清泉文化:城市裡的“花鼓藝人”


城市裡“花鼓藝人”素描 文/文心雕龍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稱他們為花鼓藝人也許並不確切,因為他們活動的舞臺不僅限於街頭。在衡陽的大街小巷裡,人們不時可以看到這些花鼓藝人的演唱,他們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推銷自己。

A 別樣生活

1981年7月就在街頭演唱的退休工人老肖,因出道得早,人稱“老革命”。如今在藝人堆裡顯得特別扎眼。精瘦、頭髮花白,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的他,原是一家國家中型企業的工會主席,自小頗好吹拉彈唱,是單位各項活動的組織者和參與者,遇到單位老哥老姐們仙逝,義務服務,不計報酬。

不料名聲外傳,附近幾個工廠的人過世,有人會馬上想到他。退休後,一則因為清閒無事,二則因為家庭開支日趨緊張,老肖搞起了“有償服務”。“如今我是以此為生了”,老肖一臉的無奈。他有一個老伴,3個兒子,5個孫子,都是工人階級出身,如今企業不景氣,老少幾個,都盯著老肖。

“家裡還真困難”,老肖邊嘮叨邊整整戲服,脫下眼鏡,手勢一扇,搖頭晃腦,蹣跚走上舞臺,進入老生角色。舞臺在他眼前一片模糊,一椅、一凳,條紋的塑料布撐著天,兩旁青松翠柏黑幔白帳,香火繚繞,氣氛肅穆,老肖唱得字正腔圓,頗有大家風範;有時他隨劇情說唱道白,有時也臨場發揮,“信口開河”,以古論今,滑稽幽默,觀眾看得哈哈大笑。

臺下的觀眾以中老年居多,他們的精神家園還維繫在飽蘸鄉情的花鼓戲上。老肖他們既為城裡中老年人開闢了一方戲劇舞臺,又為他們提供了一個無需購票的娛樂場所。

這時,唱花旦的向老肖飛了個媚眼,甩一下水袖,老肖就退場了。主人熱情地端茶遞煙,老肖滿臉堆笑,忙架上眼鏡,回到現實中來。唱夜歌,也講究個精、氣、神,“你看臺下觀眾的樂哈勁,主人家的滿意,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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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傾斜的舞臺

衡陽市中山南路,很遠便傳來民樂悠揚的旋律,在喧譁的鬧市中顯得古樸、純淨,彷彿都市裡的村莊。這是市內某劇團的一個服務隊在演唱。臺上唱的是久聽不衰的“劉海砍樵”,靈堂四周紮起了白綾,舞臺專用燈光,音響一應俱全,如果不是正中一個大黑的“奠”字,你會以為誤進了一家劇院。

細打聽,他們中間有國家二級演員、二級演奏員,職稱是副高,曾經在舞臺上“叱吒風雲”,唱紅過半邊天。“我們算什麼,聽說省會長沙國家一級演員、演奏員也在外面唱夜歌”!陳是一個樂天派,精彩絕倫的演唱藝術逐漸失去了正規舞臺,這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每當他登臺起步,他的目光中便流露出那份專注,那份執著,彷彿步入了藝術的聖殿。前幾年,市裡劇院一年還上演過幾臺戲,近兩年,花鼓戲不是被“趕”下舞臺,就是到農村去唱草臺班子。到今天,主要是夜晚為城裡五光十色的夜生活添一點“土氣”。

陳也跟老肖一樣,家庭拮据,子女都已成年,讀書、結婚,樁樁事揪著父母心。原來劇團不允許他們“走穴”。但在五光十色、爭奇鬥妍的社會,在綾羅綢緞、皮爾·卡丹、燕窩魚翅、生猛海鮮的現實生活中,工資都難以為繼,“走穴”不知從哪年哪月起便順理成章。現在,陳的家中用品均“現代化”了,還攢錢買了一套商品房。至於那個輝煌燦爛的舞臺也許只是陳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夢了。


衡南清泉文化:城市裡的“花鼓藝人”



客觀地說,專業劇團的演員蛻變為花鼓藝人,給日趨沒落的城市民俗文化注入了活力。一大批曾獲國家級大獎的劇目與廣大市民如此近地見面了,如此赤裸地以一種原生態的、不避幕前幕後的狀況逼向市民眼前。藝術不再有神祕,這究竟是花鼓戲的幸運,還是悲哀,花鼓藝人們也迷惑不解了。

一些中青年演員、演奏員的參與還使花鼓戲發生了不少變革。按行內習慣,他們把以花鼓戲演唱為主的方式稱之為“民樂”,把以現代綜合藝術演唱方式稱之為“綜合”。

雄就是以演唱綜合藝術為主的樂手。金光燦爛的爵士鼓伴隨著洋號、洋琴、管絃樂響徹城市的夜空。雄們的演唱方式改變了國人傳統的喪事禮儀,使沉澱豐富的殯葬儀式顯得通俗、喧譁,甚至有點可笑。逝者長已矣,活人唱金曲,哀樂聲剛歇,迎賓曲又起……這也許是今日城裡人辦喪事的生動寫照。雄是打鼓科班出身,但打來打去,鼓歇聲息,沒有人理會他的精技。

現在他身邊停著鈴木王摩托車是他夜晚的鼓點敲出來的,他說:“只有乘上我可愛的鈴木王時,我才發覺我的鼓點是世界上最激動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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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灰色情結

蘭在今晚的花鼓藝人中顯得很落寂。她說自己剛入這行,會唱的劇目不多,跟師傅學的幾個老本,觀眾又不愛聽,跟師兄師姐學的萬金油式的插科打諢也不到家,往往抖了上句,擠不出下句,興趣全無。蘭知道自己入這行已是生不逢時,據她講,全市從事“唱夜歌”這行的花鼓藝人少說也有四五百號人。

近來農村的花鼓藝人大舉進軍城市,給本已人滿為患的城裡藝人的生存帶來危機。早兩年唱一夜(一般只4個小時)收入在80元左右,遇上主人家熱情,打紅包,一百元也是常有的,但現在已跌到每晚四五十元的慘狀。蘭說:“更不理解的是,這行人良莠不分,封建迷信、淫穢下流的東西也慢慢侵襲到原本健康的演唱活動中來。”

蘭們的低落情緒還發洩在觀眾身上。她知道她們服務的對象並不是端坐在眼前的觀眾,而是靜臥在身後棺材中的死者。真正的“聽眾”從不提任何要求,倒是活著的觀眾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新,常常點唱一些莫名其妙曲目,令蘭們尷尬不已。常年累月的演唱,已無法滿足市民新的需求,現在圍觀的人已越來越少,連老年人也不少有旁聽,這與千篇一律的演唱不無關係。看來,連幹這行也需有個深造提高的問題,要不然,會自斷後路。

目前的財路還是亨通,演唱完畢,打點行裝,收拾錢物,不言多謝。他們彼此交流多用行語,外人很難聽出門道。與主人也從不套近乎,據說這些都是長輩留下來的忌諱,比起風光滿面,八面玲瓏的歌星、舞星等舞臺藝人來,花鼓藝人委實不敢瀟灑,他們的心中留著一個灰色情結。

然而,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和舞臺上的歌手、樂手有什麼不同。花鼓藝人蘭說過:“只不過我們謀生的方式不同,他們在有形的舞臺上,我們在無形的舞臺上,或者說在自己的心中。”

衡南清泉文化:城市裡的“花鼓藝人”

作者:文心雕龍 編輯:李穎婕

二審:陳小軍 三審: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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