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古詩 蘇軾 唐朝 唐代宗 盧綸 談藝錄 2018-11-29

唐詩跟唐代的歷史一樣,當然也有低谷,今天說一首低谷期的唐詩。

唐代宗李豫在位期間,大唐盛世已經不在了,“安史之亂”徹底把唐朝推向了衰落,在這個歷時期,東邊是諸多藩鎮割據,北邊又有回族不斷恃強勒索,西邊則有吐蕃不斷侵擾,其中吐蕃甚至在廣德元年(763年,就是“安史之亂”的最後一年)佔領首都長安十一日,一個國家的國都被異族佔領,足見當時的唐政權有多麼衰弱。可笑的是,唐代宗並不思振興,他迷信佛教,因此在全國範圍內興建寺廟,因此寺院又佔有大量田地,國家政治經濟由此進一步惡化。

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詩意圖)

代宗有個年號叫大曆,這個年號從公元766年開始使用,一直到公元779年年底停用,這一段時期唐詩也進入一個相對低迷的歷史時期,因為這段時間內,幾位重量級的詩人先後去世了,770年,大詩人杜甫去世;同年,邊塞詩人岑參去世;772年,元結去世。這使得唐朝這個詩的國度一下子失去了詩的支撐,在這個時期內,較著名的詩人是“大曆十才子”,這十個人生卒年皆不詳,依照《新唐書》記載:大曆十才子為李端、盧綸、吉中孚、韓翃、錢起、司空曙、苗發、崔洞(也作峒)、耿湋、夏侯審,這十個人究竟是哪十人後世有爭論,十人中最享盛名的是盧綸,就是寫“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入石稜中”(《塞下曲》)的那位,司空曙是盧綸的表兄,我們今天來說說他。

司空曙走的是科舉的路線,曾登科進士,韋皋為劍南節度使時,曾經召他入幕。後司空曙累官左拾遺(跟杜甫的官一樣),終水部郎中。司空曙家裡很窮,性格又十分耿介,對權貴不屑一顧,生平不順,曾流寓長沙,屢遭遷謫,他算是在貶官中度過了一生。

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詩意圖)

其實提到司空曙與盧綸,人們常常記得的是司空曙的一首詩,叫《喜外弟盧綸見宿》,因為其中有名句,讓人一下子就能記住,就是“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這是司空曙的經典句子,可是今天我們說的卻是另一首詩《江村即事》,全詩如下:

釣罷歸來不繫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這首詩的字面意思很淺顯,容易懂:漁翁(詩人)夜晚釣魚歸來,懶得系船(就是把船固定在岸邊),而任由漁船在江面上任意飄蕩,為什麼不繫船呢?因為在小小的江村,月亮已經落下去了,正是睡覺的好時候,人也很疲倦了,懶得系船,系船是為了什麼呢?怕它漂走,於是,詩人接著說:晚間就算起了大風把船吹走,也不過是是吹到長滿蘆花的淺水邊罷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詩意圖)

江村寧靜優美,有淺水,有蘆花,可以月夜釣魚,深夜歸來時可以不繫船纜,環境何其恬淡清幽,詩人何其悠閒自如。

那麼,這首詩我們僅僅理解字面意思的詩情畫意就夠了嗎,是不是還可以往更深層次理解呢?

先說現代一些的理解:這首詩能讓人想到周星馳的《大話西遊》裡的一幕戲:羅家英扮演的唐僧正被關在一個監牢裡(其實被稱做監牢的柱子之間的空隙足夠大,大到可以讓人自由出入),周星馳扮演的孫悟空來救他,唐僧跟孫悟空說了一句經典的臺詞:“外面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更大的監牢。”這句話的意思,一方面跟司空曙對現實的失望和無奈是相同的,系船和不繫船沒有什麼區別嘛,為什麼要浪費精力系船呢?另一方面,又足見司空曙在貶官生涯中強大的內心世界,怕啥,也不過如此,簡直就是一位唐代的高爾基,“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只是,司空曙沒有高爾基有亮劍精神,所以,他說:你最多把我吹到蘆花淺水邊罷了,還能怎樣?他用極強的適應力跟現實的壓力做出調和與抗爭。

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詩意圖)

再說一個宋代的理解:大概在司空曙死後三百多年,宋代出了一位大詞人、大文學家、大書法家,這個人是蘇軾蘇東坡,他也是一輩子不停的被貶(蘇東坡說:“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跟司空曙不同的是,他才氣更大,社會影響更大,蘇東坡寫過一首詞叫《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跟司空曙對待晚風的態度一樣,蘇東坡對淋在身上的雨毫不在乎,你下你的,我是“一蓑煙雨任平生”,對前塵往事的回看,也只是“也無風雨也無晴”罷了。這是一個人在逆境之下,在屢遭挫折之後不畏懼、不頹喪的最佳表現,也是詩人詞人們倔強性格和曠達胸懷的終極體現。

不知名詩人的一首唐詩,意境足與蘇東坡的“一蓑煙雨任平生”相比

(詩意圖)

不過,司空曙這首小詩在詩歌史上很少被人提及,歸根結底,司空曙比蘇東坡,對整個中國語文學歷史的影響還是太弱小了。於是,人們只認為《江村即事》是小品詩,絕不如蘇東坡《定風波》的意境雄渾。

當然,對這首詩的理解,還有葉嘉瑩先生的理解:“詩人是看到什麼就寫什麼”,當然,這也是大詩人的作詩手法。

(【唐詩閒讀】之80,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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