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供銷社 文/徐海元

瓜子 不完美媽媽 醬油 終南文苑 2019-04-08
村裡的供銷社  文/徐海元

一條蜻蚙河從南向北繞著山腳下的村莊蜿蜒,從蜻蚙河水泥板的橋面走過,便是村裡的供銷社。

兩扇淡藍色油漆的大木門,與村民低矮的土坯房遙相呼應,顯得格外雄偉。推開那扇厚重的門,供銷社一覽無餘地展現在眼前。長方形的院子、四五間低矮廂房、刺鼻的尿素味、散亂堆碼的農藥和化肥。多少年,沒有改變過位置。院子右邊,一幢兩層土木結構的樓板房子,淡青色小磚的煙囪,在房頂上有氣無力地冒著一縷一縷煙霧,喋喋不休地述說著供銷社的歷史。院裡職工宿舍的前面,一棵彎脖子的石榴樹,根系碩大突出,把磚頭圍起的護欄擠破。一口糊滿青苔的老水井,常年四季清澈見底,幾條小魚不知疲倦地在井裡瞻望著鐵盆般大的井口,樂此不疲。院子的正前方,一幢三間大房子連著的正房,是供銷社的商品銷售區。三間大房子比周圍的房子高出一些。斑駁的牆面上,石灰寫就的“服務三農,保障供給”幾個大字,與右邊牆上的“無產階級萬歲!”的標語面面相覷,如同一副不押韻的對聯,恆久不變。走上三四級正門的臺階,推開沉重的原色木質大門,跨過高高的門檻,這就是供銷社的銷售區了。開放的木質貨架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一條狹長的水泥地板堂屋,被櫃檯和窗子隔成兩半,這裡是村民挑選各種物品的區域,曾經人滿為患的熱鬧場面,從塌陷的水泥地面,可以看出這兒曾經的擁擠。隔著小半身高的玻璃櫃臺,裡面有十多個大木櫃子,大櫃子裡分裝著不同的物品。玻璃櫃子裡面裝著各種小物品,一個區域裝著孩子愛吃的芝麻餅和各種花花綠綠的水果糖等吃食。另一個區域裝著百雀靈雪花膏、拉鍊、鈕釦等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玻璃櫃子後面的大櫃子上,則擺著菸酒。另一頭的大櫃子裡,擺著水鞋、熱水瓶、線手套等生活用品。幾隻大得出奇的瓦缸裡,裝滿了煤油、香油、白酒、醬油等日常消耗品,牆上掛滿了不同度量衡的酒提子及塑料傢什。玻璃櫃子的木質面板上,長久地擺放著一杆小秤和一隻發黑的大算盤。櫃子裡面打酒處的長椅子裡,一個40來歲小八字鬍鬚的男人,嘴裡總是叼著紙菸,坐在那裡悠閒地看菸圈在空氣裡上下沉浮飄動。他臉上肉不多,尖下巴上長著一顆豆粒大的黑痣,他便是供銷社的主人了。另外還有一個女的,嘴裡總嗑著瓜子,在櫃子裡悠閒地走來走去。女的三十來歲的樣子,頭髮燙成捲曲的款式。還未走到櫃檯旁,便能聞到她那濃得化不開的香脂氣息。有人買東西時,女的總是用手一指東西,傲慢地說:“是不是這個?是不是那個?”全村就她最時髦,也最為得意。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這裡就是村民們最常去的地方。家裡沒鹽沒醋的,誰家生孩子要買紅糖等等,都得到這裡才能買到。在計劃經濟年代,這裡的東西從來沒愁過賣不出去。有許多時候,買東西還得有票或者批條,排上一天一夜的長隊買東西,在那時是很平常的事。我們小孩最關心的是那個賣糖果的櫃檯。總是踮起腳,用力地伸長著脖子向櫃檯裡面看,眼睛總不願離開櫃檯裡花花綠綠的糖果、小人書、瓜子等等物品。有時家裡大人去供銷社買個針線、打斤醬油什麼的,我們便哭著鬧著都要跟著去。心裡期盼著大人補錢時,能多剩幾分的硬幣,給我們買個糖果含在嘴裡。那時的一包糖就一角二分錢,但在物資匱乏的年月裡,大人經常不給買。總是數落著說:“你這個饞鬼,就知道花錢。”過年過節什麼的,大人才會給我們買上一包,我們通常都是裝在家裡隱祕的地方。一天拿一顆放在嘴裡,感覺幸福也不過如此。

去年回村的時候,經過供銷社,想看看童年做夢都夢見自己買糖的地方,如今會是個什麼樣子。我走到那裡,看著曾經耀眼無比的天藍色大木門,已經陳舊破落,一把大鐵鎖,鎖住了它與外界的聯繫。透過大門的縫隙,再也看不到院子裡熙熙攘攘、人潮湧動的樣子,裡面長滿了大半人高的雜草。聽村裡人說,供銷社因為嚴重虧損,資不抵債,已經抵給了銀行。以前的人員分流的分流,下崗的下崗,供銷社已經不復存在了。當時村裡的標誌性建築,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匆匆地走到了盡頭。我再也看不到留著小鬍子男人吐著菸圈那悠閒的樣子、村民連夜排隊買東西的那份執著和堅持了。當年村民在村頭村尾議論的話題、買東西起早貪黑排隊的焦急、孩子求著大人去供銷社的哭泣,卻好像發生在昨天,一切都還那麼清晰地留存在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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