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軍魂》修改版

青藏軍魂

---紀念為走進風雪高原鐵馬金甲赤誠奉獻的戰友們

文/劉東厚

我是劉東厚,是原汽車一團二營副教導員,1974.12一1990.10,軍營17年,是《青藏軍魂》作者。本文稿在戰友群中傳閱後發現有多處誤漏之處,今己修改校對完成。請青藏線老兵之家公眾號以這次發的為準轉發出去,感恩!

閱讀了《情繫青藏線》和《汽車一團司訓隊戰友群》微信圖文後,心潮澎湃,感慨萬千。那塊版圖上的青藏線,只有你親身走近柴達木,格爾木、崑崙山,唐古拉,摩天嶺時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高原有多寬,青藏線有多遠。只有你親歷軍旅生涯才可知戰友情有多深,多真!

我和玉清、炳成、隆基等125名府谷老戰友是1975年元月11日到達格爾木的,從府谷出發走走停停用了11天的時間,剛開始還有家鄉模樣,越走越像到了另外的世界。大西北、大沙漠、大盆地、大戈壁。你看看,坐著8065部隊的解放牌老軍車從西寧出發,沿著青藏公路駛入湟源,爬上日月山,並出現了搓板路和很勻速的咯噔咯噔的顛波之聲。一個車上坐著30來個後生小子,下車集體背過去迎風撒尿時,看到了草原、青海湖、青海人、藏胞、羊群和犛牛。時爾也可聽到茫茫草原上飄來牧民一曲曲悠揚的歌聲。


《青藏軍魂》修改版


運兵車隊住的是兵站,離開西寧後,途經倒淌河、江西溝、黑馬河、橡皮山、茶卡、雙星嶺、都蘭、香日德、多多山、進入浩瀚無邊的柴達木盆地。諾木洪,一條筆直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尕牙臺,一座盆地中的小島一天也去不了身前。搓板路旁一團一團的黃草在強風下搖擺,戈壁灘不計其數的小沙丘遠遠的拋在了車後,我是背靠著前車箱板而倒坐著的,映入眼簾兩邊的自然景色由近即遠,與那盆地南沿高大上白下青的崑崙山脈和浩瀚無邊的戈壁灘形成了高原獨特的壯觀美麗的畫卷。當下執筆寫到這幕情景時仍如當年隨車起伏的心境,浮想聯翩,拷貝回放,還原40多年前的時空畫面:一幕幕雪域高原軍營的方塊隊列呈現在眼前,一代代來自祖國各地的年青士兵進入軍營大院,一輩輩老兵師傅的作風技術在給新兵傳承,一班班的軍政首長接到命令後在新老交替,一臺臺綠色蓬布裹搭著承載裝備物資的軍車,隨著崑崙山口西大灘盤旋的大彎道上,形成了星星點點長長的車隊。一部曠古奇今的高原軍史大片在我腦海中顯現出來。

8065是汽車部隊,也是我們這些有志青年踏入軍營命運轉折的符號。我們滿懷報國之志,一路豪邁地唱著“我參加解放軍穿上綠軍裝,我走向紅色學校扛起革命槍,鮮紅領章兩邊掛,五星帽徽閃金光……”隨著嘹亮的歌聲,進入了兒時仰慕已久的綠色軍營。

滿口說著甘肅隴西方言的冉政委給新兵上的第一課就是我軍的宗旨:“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操著濃重東北口音的佟承遠團長講的第一句話是:“我們汽車一團駐紮在格爾木就是為了祖國的西南邊疆完成運送進藏戰備物資保障任務的。”我們的誓言是:“服從命令,紮根高原,奮戰青藏,完成使命。”一首歌,一堂課,一句話,鑄就了做為軍人終身的信念和信仰。我們這些戰士從新訓到下連、從做飯到生產、從餵豬到種菜、從打勤雜到學技術、從新兵到老兵,從學員到司機,從班長到排長,從連長到營長,從3至5年,10至20年,多少年來的軍旅生涯中,我們受過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青藏兵站部部長的批評、教育、培植、點撥和關愛。也受過各級首長的表揚、表彰和獎勵。走過大漠,翻過雪山,雨阻雪障,車輛拋錨,穿著無面大衣,臉手油汙,夜幕降臨,罐頭盒裝汽油點火照明取暖。烈日下紫外線燒臉烤背,狂風來時襲胯侵膝,雪路受阻時大家臉手凍僵,首長下令連隊集體推車走出絕境。車隊回格,一個個如深井礦工容顏,若不仔細端祥,看不出是穿軍裝的駕駛員。歸隊後,保養車輛、整理衛生、改善伙食、學習上課、動員出發,周而復始,四季如常。夏天還要利用一切的時間進行三打運動,打柴火、打煤磚、打豬草。這是高原後勤保障工作上的重要組成部分。冬夏訓的大整車和3405、3419廠大修幾乎沒有兩樣,大拆大卸大更換。車整好了乾淨了,人卻搞髒了,搞累了。人和衣服與泥土油汙攪和在一起,除了臉部的牙齒和眼睛白色部分都均成黑灰色。人們習慣的說法,高原軍人是“臉黑心紅脾氣大,虎狼見了都害怕”。這也是任務環境和職業所造就的傑作。我們用血肉之軀去與自然抗爭,以崇高的信念鑄就著軍魂。戰士們根據入伍年限的不同,每月分別拿著9.5元、10.5元、11.5元、13.5元、18.5元的津貼。常年在高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區執勤,這就是被稱之為地球第三級,世界屋脊,生命禁區裡獨特氣候與環境下生存的軍人。為了祖國和人民的幸福與安寧,再苦再累也無怨無悔。我們常年經受著生與死的考驗,在幹中學,學中幹,九蒸九晒,久寒久凍,千錘百煉,終於煉就了我輩鋼鐵般的意志,金子般的內心。培植了紮根高原,戍邊保疆、忠於祖國、熱愛人民、赤誠奉獻、犧牲自我的民族情懷和忠骨氣節。煉就了我輩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鬥的青藏精神。

青藏線、川藏線、中尼公路、納赤臺、不凍泉、五道樑、二道溝、沱沱河、䧹石坪、溫泉、唐古拉、安多、神克里宮山、兩道河、那曲、妥兒九嶺、當雄、谷露、羊八井的便道與兵站停車場都留下了我們深深的足跡。喜馬拉雅山北邊的長所三團,定日、魯魯、亞東、聶拉木、錯拉山、賈錯拉山、江孜、拉孜、日喀則、雅魯藏布江、雪古拉山、東古拉山、麻江、大竹卡,都留下了我們老解放車深深的輪印。大柴旦、綠草山、察爾汗鹽湖記不清和玉清、萬軍、炳成、向子榮、陶本燦、高志奎有過多少次的往返。那時我剛定了車,是辛9-80056號,單放時間比較短,還在歷練實習。我是1977年7月份從江西溝農場調回格爾木的,下司訓隊一排二班當學員,我跟著副班長石軍升辛9-80058號學開車技術。司訓隊是一所培養汽車駕駛員的學校。全團各連隊的司機95%以上是從這裡培養出來的。包括管線團、通訊營、格爾木大站和787等駐格部隊的零星單車司機也都是來這裡學習駕駛技術的,凡是歷屆司訓隊的隊長、政治指導員、副隊長、副政治指導員、教員、司務長、排長、班長、副班長和助教,學員們對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為人處世,個人修為和作風形像,號召力與影響力都深深地印在了心上。在短短的幾個月學習期內,不但學到了技術、學會了做人做事,同時在能力水準和理論修養,思維理念軍政素質、作風紀律、駕駛技術上都得到了昇華和提高,一次鍛造,終生受用。無論學員們將來走到哪裡,都是帶著滿滿的本事,重重的責任奔赴新的工作崗位。這些學員永遠會感恩在那個時空段裡的首長和師傅的諄諄教誨。他們是不會忘記那親切而又嚴肅的提醒“馬達一響,集中思想”“安全駕車幾十年”“發生事故就在一瞬間”“安全行車幾萬裡”“事故出現在一兩米”。熟記性能,默背交規。在那起步停車、加減檔、移庫、過橋、上坡起步、八字道與蛇形道的訓練中永遠不會忘記師傅的棒喝和副剎車的急踩。最擔心的是老解放掛擋,或減擋忘記轟空油門,手抓變速桿,發出響聲時學員抽嘴、歪臉、邪眉的孤僻動作出現後,被師傅訓罵的那緊張的一幕,這樣的狀態不知反覆出現過多少次,最終被糾正,得以徹底消除。晚間休息時,一夜都在夢境中出現過移庫、倒車、搶擋和過獨木橋的情景。經過千百次的實際操作,最後終於考上了軍用汽車駕駛證,成為一名有本之談的駕駛員。

有一年過年我們沒有探親,司訓隊一排的人集體住在了警通排的房子裡。玉清負責帶領我們跑綠草山拉煤,不知跑了多少趟,每次早晨三時半從格爾木出發,當往返回到駐地已是夜半三更,稍睡一會兒就聽到了團部放出長長的起床號音。每趟司務處給補助1.8元錢,中午在綠草山吃頓餃子1.2元,有6角錢的餘頭,我們都感到心滿意足。首長在開飯時隊前講:“你們任務完成的很好,很安全。”受到了司訓隊李寶君指導員和周長海副隊長的表揚。

軍中生活,離不開號音、哨音、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向齊看、向右轉、跑步走,這些隊列動作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它和整理內務一樣,八個一條線,床鋪方塊形。這些都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大條例最常用最硬氣的指標。大操場、閱兵式、分列式訓練,停車場正規化出車。夏訓、冬訓、搞車,拆開裝好、完成著清潔緊定調整潤滑,二號保養項目。連首長檢查,車油股司令部參謀們普檢和抽檢登記評分,做為年終評獎連隊完成五項指標的內容基數,所以基層連隊官兵非常在乎這項評檢。

所謂四千裡青藏線,泛指從青海省的西寧市至西藏自治區的拉薩市,約四千華里。這裡平均海拔4500米,西寧2261米,格爾木2780米,拉薩3650米,崑崙山口4768米,唐古拉5231米,凡在4500米以上的地區幾乎是終年積雪,4500-5000米為冬夏分界嶺。這裡氣候寒冷,空氣稀薄,人體血液變濃,心跳加速,臉色變青。很多幹部、戰士產生高原反應,頭暈腦脹、噁心嘔吐。在這種惡劣的氣候環境下,每月往返西寧拉薩一趟,完成著進藏保障任務,入住兵站,大揹包先行,夜晚就寢,四皮隨身。我們開著老解放,天天早晨在兵站出發前,先用帶有蓋的鐵扁桶,打一桶水扛在停車場,加註在車的水箱裡。再用搖手柄搖車空轉45圈,然後啟動,從不打馬達。安全、節油、愛車、愛物、文明共建,不但是連隊的五項考評內容,也是我們單車考核的指標。車輛途中拋錨,駕駛員首先會自修,如分火頭、分電器、火花塞、白金觸點易損件幾乎須自備。最常見的處置亂缸故障為例,對缸方法是按153、624順序排列,在分電器蓋上放置分缸線,拆開三缸火化塞,起子抵住氣門上端,用搖手柄搖車,當轉動至最高點再稍下一點,分火頭指向哪裡,哪裡就是一缸分缸線。一切車輛故障都要自己排除,除了發動機燒瓦、差速器打齒、磨汽門等較大故障由收尾車修理工處理外,其它都由自己處置。我們這些年輕的戰士平時就很注意積累零部件,把多渠道找來的易損件,壓在駕駛室座墊底下以備後用。汽車兵在車輛保養和技術處理的細節上,都是一絲不苟的去認真嚴謹的做好。設法保障隨時能夠執行上級下達我們的各項戰備運輸任務。

幾十年在這海拔4500m以上的雪域高原,我得過腎炎、肝炎、血小板減少症。有很多戰友也患有高原綜合症。因特殊的氣候與環境,落下毛病或終身致殘,有些我親眼見到犧牲在高原,長眠於崑崙山下格爾木烈士陵園的那些年輕的戰士、幹部,如一連的東北老班長李春方、三連的沙瑪說瑪、四連的楊建、三營的劉林生等數百位烈士、因公犧牲和病故戰友的忠骨永遠留在了高原。他們用年輕的生命彰寫了撼人的事蹟,用鮮血把自己的名字鐫刻在了蒼茫的大地上,這些偉大的青藏英雄將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

現在,我們這些活著的戰友,已光榮退伍回到原籍,為擁有這麼一段轟轟烈烈的鐵甲生涯深感驕傲和自豪,這是我們的榮耀,他給我們的生命機體裡添加了耀眼的光環。當年從軍無論是何等的舉步為艱,困難重重,怎樣的忍辱負重、刻骨銘心的歷煉,在戰鬥崗位上與我們並肩奮戰的戰友們,是哪類關係的交往與共事、生活與訓練,哪怕是首長的訓罵、批評、處理、警示;戰友的吵架打鬧、計較、糾結都是為今天珍藏下來的具有歷史意義和特殊的非物質精神文化遺產,是烙在戰友們心中最美好的印記。在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進程中,他成為了用萬兩黃金買不到的無價之寶。是鑄成青藏軍魂不可缺少的重要元素。我們攜帶此寶成長於軍營,成就於地方。在四千裡青藏生死線上,戰友們結下了摯深摯誠的戰友之情,譜寫出了一曲至深至愛的奉獻之歌。此時此刻,我想起了在團大操場上晚間放電影時,我曾給三連、四連和二營的全體官兵領唱的一首歌:“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你來自邊疆,他來自內地,我們都是人民的子弟,戰友,戰友,這親切的稱呼,這崇高的榮譽,把我們建成一個鋼鐵集體,鋼鐵集體……”。

這是火熱的軍旅生涯在生命進程中的展現,離開這個地方已經幾十年了,但現在連做夢都會是在這裡——我的第二故鄉青藏高原。那印在戎馬生涯深處的文化符號裡:西寧轉運站、格爾木大站、拉薩大站、汽車一團大禮堂、大操場、格爾木河西大轉盤、江西溝青海湖畔147公里處的農場大門的牌匾上記錄下了我和戰友們一段人生成長的起落點。這是靈魂深處的記憶,生命之光的綻放。而那所凝聚著來自五湖四海全國不同省份的戰友,在軍中大團隊戍邊保疆造就和形成的戰鬥風格與鐵血精神將會久留人間,永放光芒!他已鑄成了金色的、不朽的青藏軍魂,用鮮血和生命鑄成的金剛不壞之軀,將永久的屹立在唐古拉5231m處石雕上和生命禁區廣袤的大地上。並把我們每位戰友在那個年代譜寫的赤誠奉獻之歌的元素與音符化現傳承為綠色基因,為現代一輩一輩的軍人留下和提供了最寶貴的精神財富與不朽的形象,合力打造為一道永生不滅的鋼鐵長城,如銅牆鐵壁鎮守著祖國的西南邊疆!

謹以此文獻給曾經奮戰在青藏線上現已是白髮蒼蒼的老首長、老戰友及廣大為夫做出具大奉獻的已是兩鬢斑白,滿面皺紋的老軍嫂們!

向您和您的家人敬禮!祝願首長和戰友們閤家安康,晚年幸福!

2018年11月寫於府谷明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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