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人帶12歲孫女來村裡打工,村頭丟小孩後,大家才知這爺倆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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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老人帶12歲孫女來村裡打工,村頭丟小孩後,大家才知這爺倆不簡單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五月漁郎

1

我的家鄉在江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

幾年前七月的時候,老家的村裡來了位補碗老人,在他來之前,我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補碗”兩個字的。

然而,我首先遇上的不是補碗老人,而是他的孫女。

那天傍晚天擦擦黑,我剛從城裡圖書館看了書回來,肚子餓得咕咕叫,趕著回家吃晚飯,走得太急沒留神就撞到了一個人。我立即向他道歉,可是當我抬起頭看他時,我卻發現我不認識他。我從小在村裡長大,誰家的貓會偷魚、馬路中央的那坨糞是誰家的牛一撅屁股拉的,我都清楚,但是我確定我不認識他。

本著閒人莫理的態度,我繞開他就繼續往家走。可是沒想到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袖子,開口說:“姐姐,我能不能要一碗飯?”

他這一開口才叫我曉得原來他不是“他”,而是“她”。

我轉身仔細打量了下她,十一二歲的樣子,臉上髒兮兮的,頭髮剃成了假小子模樣。然後我的第二反應是:她是誰,怎麼晚上一個人在村子裡,問我要飯?

見我久久不回答,她又低低說了句:“不要菜,只要飯就好。”

我笑著應和了她幾句,叫她在這裡等,我回家拿來給她。其實我本來可以叫她跟我一起回家拿的,但雖然是自己家門口,我還是選擇保持警惕。

回到家裡,爸媽已經擺好了晚飯,我扒拉著飯自己先忙著填飽肚子,等吃得飽飽的才想起她來。然後我把這事跟爸媽說了,聽他們的意見。媽媽哦了聲,說:“他是來村裡補碗老人的孫女,每年暑假都來的,已經三年了,以前你在實習所以才不曉得。”

確認身份不是壞人,我趕緊拿飯盒裝了滿滿一碗飯,把剩下的菜一起裝了給她送去。我過去的時候,萬家燈火已經亮起,我看到她一個人坐立不安地站在路燈下,臉上表情很焦急,但又不敢走開。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拿著飯盒加快了步子走過去。

她抬頭突然看到我,眼睛裡就像星星一樣閃了閃,接過我手裡的飯盒,笑吟吟說了聲“謝謝”,歡快地就往村東頭跑遠了。

我心裡自然好奇,就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然後我發現她竟然住在李姥爺家放雜貨的老屋子裡,還有她的爺爺。老人正在屋裡收拾行頭,老屋裡沒有牽電線,他就點了一根蠟燭放在桌上。她推門進去,把遇到我的事向爺爺說了,喜滋滋地從身後拿出熱乎乎的滿滿一盒飯菜,眼睛裡都是笑,說我真是個好人,而絲毫沒提我讓她在路邊等了很久的事。

我站在窗子外看著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她這麼相信我,而我剛才其實只是想敷衍她。

她的爺爺讓她趕緊把飯吃了,自己卻拿出幾塊幹餅在一旁啃,她把飯推到他面前,硬要和他一起吃。老人實在拗不過她,才坐在桌前陪她一起吃熱飯。

2

他們安頓好後,第二天一早就在村口的一塊不大的水泥地小廣場上擺攤工作了。我自然早早地起床就過去看了。

村裡人把老人圍在中央,只見他握著一隻破碗,手法嫻熟地打眼鑽孔,幾番穿針引線,敲敲打打,破碗就重圓了。舀一碗清水試試,果然是滴水不漏!

我偏頭,看他的小孫女坐在旁邊,穿著一抹橘紅色的衣服,手中折了一枝柳枝,坐在小水塘邊輕輕捋著碧波。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桐花。”她看我一眼,說。

“桐花?”我被這個名字驚了一驚,看她的樣子應該是00後,但這個名字有點不符合她這個時代的取名特徵。

我又問:“你跟你爺爺出來,那你爸爸媽媽呢?”

她卻慢慢地垂下了頭,眼睛裡有一絲黯然。

後來,桐花告訴我,她生在窮人家,媽媽生下她後就丟下她去外面很遠的地方生活了,爸爸一直在外地打工,只偶爾回來看看她。她從小跟著爺爺生活,她的爺爺一直把她當男孩子養,她跟著爺爺四處打工為生,從小就學會了上房補漏、下水摸魚。

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我突然為桐花感到心酸。

我帶著她到村後的田間走走。我們走在小路上,路邊幾株桐花盛放,燦如一片低飛的雲。忽然風起,風過處花落如雨,一片正巧落到我們眼前,桐花便伸手接了。她的眼睛裡滿是喜悅,輕輕託著手心的花。

我告訴她:“這是桐花,”微微一笑:“就是你的名字。”

她手輕輕拈著,欲別在發間,可是頭髮太短,很快又放了下來,眼神裡含著失落。

我從頭上取下一個髮卡給她:“戴上吧,很好看的。”

她朝我燦爛一笑:“嗯!”

那一雙春水般明淨清澈的眸子,彷彿能映到我的心裡去。

3

不久,村裡出了件事,幾戶人家的雞丟了。村子長久太平,忽然發生了失竊的事,村裡人自然而然地懷疑到了那對外來的祖孫身上。

村人打老人的屋子走過時,總忍不住往裡頭偷瞄瞄。村人疑神疑鬼,屋裡散落的柳絮一樣的棉是雞毛吧?老人給孩子煨的湯是雞湯還是鴨湯?嗯,一定是雞湯。更有甚者,還有人說看到老人清晨偷雞,一口咬在雞脖子上,滿口鮮血……

補碗老人卻渾然不覺。

接下來一段時間,村裡丟雞更猖獗,什麼雞鳴狗盜的事都來了。

終於,一熱血青年忍不住了,他屢起袖子,憤慨道:“老人家,我看你年紀大了,又帶著孫女不容易,你想吃雞,你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也不是沒情沒義的,送你一隻也無妨。可你,你不能做盜竊的勾當啊!”

老人手中的活突然停了下來,他反應了好久,抬頭看他一眼,淡淡說:“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還會有誰?你別說是我們自己人偷的,村裡人決不會做這種事。”

“我會證明的。”

第二天早上,我在家裡睡得沉酣,迷迷糊糊聽到窗外一段持久的狗叫,犬吠的間隙夾雜著清脆的女孩的聲音:“姐姐,姐姐!”

橘紅色一晃,是桐花。

我開門才看到她爺爺也來了,忙請他們往屋裡坐。老人搖搖頭,朝我笑了笑。

“爺爺,您來是?”

“能帶我去丟雞的人家看看嗎?”

“啊?”

“我想看看有什麼線索。”

“好的。”

丟雞最多的是我嬸嬸家,我一陣好說歹說,嬸嬸才肯讓我帶著老人進去看看。

老人在雞窩旁細細查看線索,而我的伯伯嬸嬸一直在一邊死死盯著他,唯恐他又順手牽羊套走什麼。

我走到嬸嬸身邊,說:“嬸嬸,我渴了,想喝水。”

伯伯推搡了下嬸嬸,嬸嬸這才反應過來,慢慢走去倒水。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只見伯伯朝她點點頭,表示有他在不會出什麼差錯。嬸嬸這才放心地轉頭走了。

我突然覺得伯伯嬸嬸如果早生幾十年,真的不得了。

桐花在一旁看著,一雙稚嫩的眼完全沒懂大人在做什麼。

這廂老人發現了線索,地上有一撮黃毛,雞棚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被什麼鑽了個不大不小的洞——原來是黃鼠狼偷的雞。

雖然偷雞的事澄清了,但村裡的狗就此突然活絡了起來。但凡老人經過,狗就此起彼伏地叫起來。一路走過,東家的狗西家的犬,搖著尾巴跟在幾米開外對著老人亂吠。

4

因為偷雞一案,老人的生意愈加清冷了。我每天出村進村,總能看到老人坐在村頭的小廣場上,為著那麼一點疏淡的生意。

有一天傍晚,我去村後頭散散步,我忽然看到碧水青山間一點紅,是桐花。

我走過去,見她神情有些落寞,不由問:“你怎麼了?”

她低著頭說:“我偷偷跑到人家家裡,把人家的碗摔壞了。”在我好奇的神色中,她繼續說:“我想如果多摔破幾個碗,他們就會找爺爺補碗,爺爺就不會因為掙不到錢這麼不開心了。”頓了頓,有些委屈:“但是爺爺罵了我,他說我這樣做,給他丟了臉。”

我忽然想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這是不是叫氣節?

沒過多久,村裡卻又出了件大事,村頭李伯家的小孫子丟了。

我一急,別又要懷疑到老人身上!

不出我所料,村裡人立刻把老人住的屋子裡裡外外仔細搜了一遍,確認他沒偷孩子,這才急忙報了案。

但村幹部開了個會,決議讓老人離開。他一來,村裡就鬧出各種么蛾子,所以他被下了命令,三天內收拾好東西離開。

老人沒說什麼,表示他會盡快離開的。

老人還說,為了感謝這段日子村人的照顧,他會在村頭為我們免費補碗一天。

老人在村裡補碗的最後一天,我被同學拉著去鎮上閒逛。大學生的時間較為寬裕,沒有事的時候,我會選擇到鎮上的書店看書。

那天傍晚,等公交的時候,天忽然下雨了。

一下雨,小鎮上的人就變成了鄉下人。雨下得不小,街道上有人抱頭鼠竄,有人打著傘安步當車,也有人立在樹下攤邊焦急看天。

我沒有帶傘,同學便邀我先到她家歇歇,等雨停了再說。我們撐一把傘冒雨往她家趕,走了沒多久,前面卻圍了一群人,將路堵了。

有幾個撐傘的人零散地站在路邊看熱鬧,路中間是一個坐在泥漿中的小孩子,看模樣不過五、六歲,估摸是貪玩和父母走散了,又遇上大雨不知所措只是哇哇大哭。路人一時間只是指指點點,卻沒一個人去扶起來看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只見突然從窄巷走出一人,快步走上前,將自己手中的傘架到了肩膀上,空出雙手將坐在泥水中的小男孩抱了起來。

身旁橘紅色衣服一閃,替他舉了傘,輕輕喊了聲:“爺爺。”

是村頭補碗的老人。

老人一身灰褐色衣服,顯然是剛補了碗還沒來得及換,雨傘遮不住三個人,便落得滿身都是汙水泥漿,一副狼狽骯髒。

大雨淅瀝,灑落整個小鎮。剛才圍觀的路人繼續舉傘趕回家,這個濁世被模糊成一片氤氳,只剩下雨傘下佝僂老人、紅衣少女依稀的輪廓,淹沒在滿街的槐樹後,深深淺淺。

5

第二天雨停了,同學送我回家。剛一進村口,就聽見李伯極歡快的笑聲。

我走過去問:“伯伯,什麼事這麼開心?”話剛說完,一團蔥綠的娃娃已跑到跟前,拉著我的衣角。

李伯笑得合不攏嘴:“這孩子到處亂跑,走丟了幾天,把我們兩老頭嚇壞了。幸好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早上有人把孩子送回家了。”

“送回孩子的是什麼人?”

李伯笑了笑,對我說:“你也認得他。”

我好奇:“我也認識?”

“是來村裡補碗的老人。”李伯感嘆道:“說來也真是難,”頓了頓,“豆豆一直跟爸媽住在市裡,這幾天才回來,他說不出自己家住在哪裡,老人只能帶著孩子在鎮上各個村裡各家地找。可這個年歲的孩子哪走得動大小七個村子?都是他抱著一家一家走過來的!直到今天早上豆豆看見自己家喊起來,才算是找著了。”

我沉吟:“一家一家……走過來的?昨天不是下了一夜的雨?”

“是啊,老人和他的孫女都淋溼透了。”

我突然想起滂沱大雨裡那個卑微瘦弱的身軀。

李伯感慨說:“老人就和孫女擦了擦身子,水都沒喝就走了,連謝儀都沒收。”抱了一大袋物什,“這不,我準備了些吃的用的,給人家道謝去。我還打算找村長說說,求個情讓他們留下來,祖孫倆掙點手藝錢不容易!”

我和李伯一起去老屋來找老人,敲了半天門卻不見應聲。

李姥爺告訴我們老人已經離開了。

我推開老屋的門,不見補碗老人,不見紅衣女孩,屋子裡鐵鍬、鋤頭各安各處,收拾得很乾淨。他們走了,不帶一點聲息,也不曾留下一丁點記憶。

我望著角落處一隻潔白無瑕的碗,破碗能重圓,人心呢?還能補全嗎?

地上落了一朵桐花,我走過去撿起來,託在手掌上。桐花極白,極矜持,花心卻又洩露些許微紅,像女孩的心事。

後來,我再也沒見過這對祖孫,我只知道她說她叫桐花,卻不知道她姓什麼,她的爺爺叫什麼。不過她爺爺手藝這麼好,我就叫他“鐵手老人”吧。

年年桐花開的時候,我總能想起那雙春露般的眼睛,和冰冷大雨裡狼狽風霜的身影。(作品名:《一點桐花江南色》,作者:五月漁郎。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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