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養老的俄羅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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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在人間


在東北養老的俄羅斯人

今年,是63歲的俄羅斯人斯拉瓦在中國待的第十一個年頭。 郝文輝/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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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來自與黑河市一江之隔的俄羅斯布拉戈維申斯克,在黑河生活了十年,對這裡已經相當熟稔。逛到熟悉的主食店,斯拉瓦用蹩腳的漢語跟店主寒暄,然後買了5根油條,這是他在中國最喜歡的食物。花五塊錢買的油條,就著咖啡,他能吃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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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黑河和江對岸的布拉戈維申斯克同時下著雪。拎著油條晃回了小區,看到地上乾淨的積雪,斯拉瓦彎下腰捏了個雪球,笑呵呵地朝遠處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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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老人脫掉穿了幾個冬天的皮襖,整齊地掛在衣架上。然後走到抽油煙機下面,點燃了一支香菸。俄羅斯人幾乎不在室內吸菸。斯拉瓦經常披著大衣在陽臺上邊吸菸邊打電話,有時候他也會專門在抽油煙機底下吸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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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受俄羅斯金融危機影響,學校縮減了俄語教學力量,斯拉瓦也為此失去了在黑河學院擔任八年之久的俄語外教工作。失業的這幾年,他堅持著自己從事了二十多年的業餘油畫創作,主要靠賣畫為生。圖為斯拉瓦臨摹很喜歡的一幅千手觀音像,他用蹩腳漢語說:“很多手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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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將完成的作品都擺放放在一間臥室裡。他現在的很多作品都是客人訂製的,如果沒有訂單,斯拉瓦自己很少投入金錢和時間創作新油畫。掙得的大部分錢,他每個月都要帶回布拉戈維申斯克,給90歲的老母親做醫藥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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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有國內媒體報道,來東北養老的俄羅斯老人“1000元擺平一切問題”,斯拉瓦在中國的生活,遠沒有文字中描述的那麼富足閒適。斯拉瓦的退休金只有1萬盧布(合人民幣約1062元),在俄羅斯,這些錢連維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難,更別提負擔治療母親病情所需的

昂貴藥劑費用,所以他選擇繼續留在黑河,雖然東北的經濟不景氣,但還是會有人買畫送禮、或者做藝術品收藏,即使選擇短時間內低價售出,他也覺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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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河學院出來以後,斯拉瓦需要自己租房,往來布市的交通費也需自理,賣畫生意又時好時壞,因此斯拉瓦平日的生活非常節儉。這天,在步行街地攤旁邊,斯拉瓦想買頂皮帽子,最後成功砍價15元,老人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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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家中的冰箱空空蕩蕩,沒有蔬菜水果,只有一些常用的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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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打車,上車後,斯拉瓦都會指著計價器,非常友好地提示司機要打表。在黑河,仍有部分司機存在多收俄羅斯客人車費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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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的生活裡,唯一不能省的,就是酒。到了餐廳他會點一盤花生米、一個涼菜、一個熱菜和一份煎餃,然後要幾瓶冰啤酒和兩三瓶廉價的白酒,混著喝,和朋友一起推杯換盞,只求儘快喝大。這天,他在常去的小飯店裡見到了來中國旅遊的俄羅斯老鄉,立馬端著酒杯跟人家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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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高興處,拿白酒瓶蓋惡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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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獨飲,斯拉瓦也經常請朋友一起喝。在俄羅斯,人們吃飯通常是AA制付錢的。但在中國,斯拉瓦慢慢養成了 “請客”的習慣,通常是因為自己賣出了一幅油畫而高興,需要通過這種方式慶祝,俄羅斯老友瓦洛佳是他的固定酒搭子。70歲的瓦洛佳來中國三年了,是黑河學院的油畫老師。提起在中國的生活,他說自己還是很不適應,像“牢籠”,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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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瓦洛佳不同,斯拉瓦並不覺得自己孤單,他說在中國有很多朋友。斯拉瓦在黑河的朋友,除了幾位仍在黑河學院擔任外教的俄羅斯人以外,大多還是中國人,有生意人,也有跟他一樣從事繪畫的人,他最好的中國朋友是黑河畫家大軍,兩人經常一起相約吃飯喝酒。幾年前,大軍曾幫斯拉瓦畫了一幅肖像,斯拉瓦非常喜歡,一直精心地把收錄了這幅畫的畫冊保存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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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下買捲紙,斯拉瓦會伸出手扶著幫忙取貨的店老闆。無論在哪裡,他都會主動跟人示好打招呼,做事非常守時、講信用,為此也贏得了很多人的尊重,黑河很多商販和飯店老闆都對這個留著大鬍子的老頭有很好的印象,說他是個好人。認識他的當地人並不會用“老毛子”這種侮辱性的詞語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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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廳遇到中國老人,斯拉瓦會很有禮貌地過去握手打招呼,然後用蹩腳的漢語說:“祝你一百二十歲!”他說:“如果一個人不違法,對別人很好的話,即使在異國,也不會遇到太大的阻礙。即便每個國家有各自的習慣,但我們對別人的方式也是別人對待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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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出門喝酒,買醉後與朋友分道揚鑣,在夜幕中搖搖晃晃回到家中——這是斯拉瓦結束一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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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身寒氣,回到空蕩蕩的屋子,喝大了站不穩的斯拉瓦扶著牆換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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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醉,斯拉瓦回家後會把身上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兩部老手機、一塊手錶、鑰匙和他最喜歡抽的,4.5元一包的藍靈芝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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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的生活離不開酒,但他的身體已漸漸衰老:心臟不好,走路久了需要原地休息,眼睛也有白內障,非日光條件無法在室內畫畫工作。天氣不好的時候,他就臥在床上翻看《薩利格里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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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是看信號很弱的俄羅斯節目,然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空空的屋子裡只剩下俄語廣告的聲音和電視機恍惚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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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興致來了,斯拉瓦也會拿起吉他,唱上一曲。歌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盪,聽著有點兒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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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斯拉瓦一江之隔的家人們是他放不下的牽掛。不會用智能手機,斯拉瓦只能跟家人打電話聯絡,屋裡的信號不太好,他一般都會披上大衣,點支菸坐在陽臺跟家人通話。他說媽媽就他一個獨子,無論在中國生活多久,都可能因為媽媽的一句話和她的身體狀況隨時回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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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兒子從巴厘島帶回來送給他的紀念T恤是斯拉瓦的心愛之物,他想起來就會穿。除了媽媽,他的妻子和兒女也都在布市。每月,斯拉瓦都會從自己的收入中勻一部分,給女兒還房貸,關於自己的“養老”問題,他似乎從未計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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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拉瓦說自己更像是一個“蘇聯人”,他的胃也更像一顆“蘇聯胃”,時不時就想吃點兒紅腸、酸奶油。他懷念前蘇聯時代,社會秩序井然,人和人互相信任。作為一個“蘇聯人”,他覺得跟中國人交往比跟俄羅斯的年輕人更容易,他說自己和紅色基因國度的人是同一個時代的,有“紅色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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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斯拉瓦都會回布市一次,把這月的收入帶給家人。11月7號,他又拖著箱子回國了,再過幾天是母親的90大壽,他需要回去準備。過海關的時候,斯拉瓦還拎著一副在中國製作的畫框,打算回家繼續畫點東西。他委婉拒絕了我拍攝他家人的請求,因為覺得自己的家庭非常普通,而母親年紀太大,不想把家人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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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晚,斯拉瓦已經回到了故鄉——與黑河一江之隔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對岸燦爛的燈火中,應該有一盞屬於他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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