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東野圭吾 音樂 趙淼 藝術 小說 北青藝評 2019-01-19

剛剛在保利劇院上演的舞臺劇《迴廊亭殺人事件》,文學原著是東野圭吾較為早期的作品,其漢譯版在中國內地的發行範圍不大,文本傳播度有限。不過,這倒使得舞臺劇更有吸引力,它成功引來東野圭吾的一大批忠實粉絲,又將這一類型劇最核心的元素——懸疑,最大限度地保留在了帷幕前。《迴廊亭殺人事件》舞臺劇顯示了懸疑劇的市場潛力巨大。出品方首部面世之作,選擇這樣一部高難度的風格性作品,是2019年劇場開端帶給我們的欣喜。

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攝影/王徐峰

做懸疑劇,其實風險蠻大。除了編創者本身要有超乎常規的邏輯思辨能力,懸疑劇的觀眾群亦不可小覷。作為聰明、極善動腦的文化消費群體,在常規戲劇的審美之上,從散佈於劇情和舞臺各處的細節裡,尋找蛛絲馬跡,充分、盡興地抽絲剝繭,還要得到超乎預料又符合情理的結局,是這類觀眾的最愛!但作品若過於燒腦,理解起來煞費周章,又會屏蔽掉一部分流連於常態劇場、意在娛樂怡情的觀眾。

可見,製作中把握好懸疑的度十分重要。舞臺劇《迴廊亭殺人事件》導演趙淼以肢體劇創作最為擅長。因此,如何把握好懸疑、肢體和尋常化、一般意義上的戲劇表達,自然是這部劇的重中之重,關係著藝術風格,影響著傳播度、粉絲認知度和市場運營。

雖說引發多重關注,本身就是該劇的成功。但尋找不一樣的舞臺語彙,求得內涵與外在的雙重鮮明個性,才是這部劇更重要的目標。趙淼十分明白自己的長處不能丟,作品開場便以疾速多變的肢體表達,群體推演出個體關係,眾生與包括音樂在內濃烈的新聞背景音效、燈光、裝置、道具共同狂奔,讓緊張迷亂的氣氛節奏和前情背景竦然矗立,繼而在全劇布陳中,把弦不斷繃緊、再繃緊。應該說,整體氛圍和特色語彙打造,是該劇最成功處。

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攝影/王祥

把女主角“本間夫人”(桐生枝梨子)的當下與過去,變成平行世界的兩條敘述線,在舞臺虛幻、心境再現中觸碰交織,旌搖魂亂。枝梨子和“裡中二郎”散碎的情感往事,利用雙層舞臺空間片片串起,形成超乎現實的意境,用浪漫來不時地調亮劇情漫散的昏暗。懸疑中跌落的些許溫情,加上點滴幽默,對觀眾施以有效的情緒緩衝。

用照鏡子的演繹方式打造“雙女主角”,來表現“本間夫人”的兩面身份,是編導準確有效的呈現設計。兩面自我極簡對話中,肢體語彙豐富、到位,尤其是內心糾結焦灼,平行時空轉換時,都能以身體間的交互、推揉與疊化,簡潔生動地完成表達,且與寂靜無聲的情境要求相契合。最後的熊熊烈火中,“本間夫人”、枝梨子分別與“二郎”形成兩組時空和人物、肢體加臺詞的錯位表達,在舞美烘托下,把前後兩場的火之虐殺跨越紐結,悽戾而無可逃遁的宿命成為註定的結局。

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攝影/王祥

舞臺上,肢體成為表達情緒張力和推高氣氛的有利元素,並每每在關鍵環節上跳進跳出,但有時會感覺肢體語言強化得過於刻意,有一點有待商榷:可否將這種肢體能量悄然滲透於尋常戲劇形體表演,減弱表演元素間的符號界限感,融化有形於無形,使其更加自然自如?況且,有些必須由文字表述、尤其是有邏輯意義的部分,僅靠氛圍或肢體、表情也勉為其難。

把原小說中女主人公追索真相和復仇的邏輯明線,變成若隱若現,無疑增加了情節的撲朔迷離。尤其是增加其他人物的疑點份量,多出了一位重要人物之死的情節變動,對梳理邏輯線增加了“干擾”,加大了難度。這雖然也對打破小說讀者的固有思路有益,但對懸疑劇來說,任何枝杈都不是多餘的,讓觀眾有“被誤導”感比較忌諱,“若隱若現”也不能變成“閃爍其詞”,否則會導致懸疑推理的含混。另外,新的線索如何保持整體原有走向的統一性,線索的相互佐證如何跟上,需要好好梳理,案情中被牽制的重要標的物不能中途斷掉。這些功課假如不做足,原本縝密的整體可能就不完美了。

利用包括舞美在內的多重手段編織氛圍,強化關鍵節點,是該劇成功造就懸疑的又一大優勢,也是完成從文本到劇場有效轉換的必要。特別是最需要觀眾注意的節點,隨著氛圍緊張度的強化手段被放大,對拉緊矛盾張力,對劇情升級與突轉,意義重大。比如神祕的廚房,詭異的出入路徑機關,音效和氛圍光、定點光,突然的靜止或遲滯等等。如果這種強化的力度和頻率能把控得更合理適度,避免對其它也應被關注的點產生不必要的遮蔽,效果更佳。

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攝影/王徐峰

該劇整體節奏偏快,是優點中帶出的問題。某些環節、元素被急匆匆地帶過,有時在調控的顧此失彼中被淹沒,導致追索線條渾濁了,是為遺憾。其實,觀眾也需要在間或有慢下來的時段和空間釋放,實現臺上臺下心境和情感的雙向滲透,否則難以對劇中人產生同情、理解或悲憐、憎惡。不給觀眾機會和人物內心進行溝通,視野就只能被縮窄於案情表相中。這不全是編導的責任,也與部分演員的表演不到位有很大的關係,沒有角色感地端著或者簡單臉譜化,阻斷了觀眾入戲。

劇本對人物的性格和內心世界的刻畫,也有待加強。尤其是桐生枝梨子因其貌不揚被一再輕蔑、受辱而在職場拼殺的個性,以及內心對愛的渴求被壓抑等表現的力度不夠,失去了她復仇的性格驅使和不可遏止的精神動力。她努力在高顯先生那裡實現了事業價值,又自以為在“二郎”身上實現了“女性”和“愛情”價值,這千呼萬喚的實現霎那間成為泡影,她的絕然回擊才更有來由,留給人們的感喟才更多。

做好懸疑“劇” 而不是“案件再現”

攝影/王徐峰

透過底層“不受歡迎的人”飽嘗社會冷漠和歧視,以極端化的人格描摹,實施對社會現實的精準批判,是東野圭吾系列作品中不容忽視的重要力量,也是他有別於許多懸疑小說作家的地方。在本格推理的意趣之上,更深邃,更有情感內涵,更富人文關懷。這與劇場藝術的追求具有同一性。懸疑劇的目的,是通過最尖銳慘凜的矛盾衝突,透視脈脈溫情下的暗流湧動,來表現人性的激烈廝殺,在複雜的愛恨無常中,實施精神和心理的重度震顫,反思人類本性善惡,同時享受劇場藝術手段和推理智慧帶來的雙重美感。

這就是懸疑“劇”和案件“再現”的區別吧!

文/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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