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和小夥伴們出來釣魚、摸蛤蜊、蹲宿兒、摟草、遛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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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我來到二道江旁。

我從沒走過這麼遠的路,越走越荒涼。極目所至,那更遙遠的去處,荒無人煙的天地融合為一色。過去我和小夥伴們出來釣魚、摸蛤蜊、蹲宿兒、摟草、遛土豆,最遠也只離糖廠二十多里路。都是在有人煙的江那岸,有時遊過江去玩耍也只深入兩三裡地遠……那次我去找打草的老頭魚,過江五六裡遠還有開荒的盲流,有看地人的窩棚。現在周圍除了碰上過吃草的牛群,連個放牛人的影子都看不見,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不明白有人偷牛怎麼辦?牛碰上狼怎麼辦?放牛人為什麼放任自流,讓牛群自由自在地在大草甸子上吃草,它們是哪個公社的,從哪兒過江的?

雨季剛到,溪流肆溢,泡沫翻騰,水聲清亮。江汊子和泡子裡的蘆葦已長得比我高出半頭,葦葉縱橫交錯,頂端的穗子耷拉著,密不透風,叼魚郎盤旋著掠過頭頂,似乎不怕人。沒有路,悶熱折磨著我,我趟著齊腰高的野草向前疾行,有的草上面有刺,在我的臉上、胳膊上劃出紅道道,汗水一澆癢癢的痛。我趟過幾條江汊子,竟懶得脫鞋,水邊有砍過的柳叢,柳根茬紮腳。我知道那是盲流砍去編筐、編土籃子用的,兩年前,我曾跟老頭魚和黑子哥他們幹過這活兒。我停在二道江岸邊,思量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我聽大人們說,過去這道江是嫩江的主幹,不知哪年發大水嫩江改道,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衝開一條更寬闊的江道,主幹逐漸靠近城市,原來的江道反而沒人記得了。為修齊齊哈爾連接富拉爾基的公路,人們才在二道江上架起一座大橋。二道江不寬,頂多千把米,以我的水性完全可以游過去。我甩掉解放鞋,脫下衣服挽成一團準備下水。拿起鞋子,猛然覺得不對頭,由於著急趕路,我竟忘記鞋底藏的錢。

我慌忙拽出鞋墊,帶出來一些溼紙屑,我清楚地記得,出富拉爾基前花掉一元錢,餘下的四十九元藏在鞋墊底下,十元的票子四張,五元的票子一張,有兩張二元的票子,現在怎麼會變成一堆紙屑?!我的手哆嗦起來,心哆嗦起來。我不甘心,翻起衣服口袋,希望自己是放在哪個口袋裡記錯了,還能僥倖找到。我翻遍所有的口袋,除了那盒洋火和一個麵包空空如也。

“完了,”我怒懟自己,“我的路費,母親千方百計湊起來的五十元錢!”那是她一個月的工資,一家人的活命錢,因為我趟過幾次水,全在我的腳下泡溼,碾碎,化為烏有。臨上路前母親考慮再三,把這筆路費放在什麼地方安全?最後才決定藏進鞋墊裡,以為這能確保萬無一失。我躲過小流氓的搶劫,躲過警察的搜身,卻沒躲過自己的失誤,將這筆錢毀在自己的腳下了。

我扔掉紙末末,雙手抱起腦袋。

我沒有經驗,母親也沒有經驗,逃亡的路上意外太多太多,大大超出一個孩子的應付能力。腦子裡轟轟響著,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能回去加重母親的負擔,就算家裡省吃儉用一年也存不下這些錢,母親又到哪兒重新籌集路費。我望著蒼茫的荒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命運非讓你選擇流亡這條路,那麼你就鼓起勇氣走下去。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個自由的人,再也不用忍氣吞聲,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沒錢也沒關係,我可以像別人那樣扒火車,走到哪兒算哪兒,一路當乞丐要飯,照樣能逃回山東老家。

暮色越來越濃,得遊過江去找個地方過一夜,免得晚上挨凍。我吃起最後一個麵包,游泳需要力氣,不能再節省食物,明天可以採酸模漿、撈蛤蜊充飢。我用衣服包好鞋子,將不能受潮的洋火塞進鞋子裡,我在老頭魚那兒明白一個道理,人在荒野裡保存好火種就餓不死,說什麼也不能再犯愚蠢的錯誤了。我將衣服系在腦袋上,頂著鞋子游過二道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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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上對岸的江崖,趕緊穿上衣服、鞋子,蚊子、小咬上來了,身上已經咬了好幾個疙瘩。我有蹲宿兒釣夜魚的經驗,用背心包起腦袋,只留出一雙眼睛,這樣在草原上趕路,蚊子就無法襲擊我了。我穿過一片柳叢,一陣輕風,在枝葉間發生,旋即在枝葉間消失,只留下一片颯颯的滾動聲。我的眼前一亮,發現遠處有一個孤零零的草垛,稍稍感到一絲欣慰。有這個草垛我就有個過夜的窩,附近也肯定有打草的盲流居住,說不定他們會跟老頭魚一 樣熱情好客,明天早晨我可以吃上頓熱乎飯了。

我加快腳步向草垛走去,蟈蟈停止鳴叫,蛙鼓跟著響起來,像在進行大合唱。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耷拉著尾巴,一顛一顛地鑽出柳叢,爪子抓住草地,坐在我的前面。我以為是打草人養的狗,定睛一看頭髮梢一根根支稜起來是一隻狼!前年,有一回我領著虎子去養魚池釣魚,遭遇過狼,當時有忠實的虎子做伴,那隻狼沒敢貿然襲擊我,卻尾隨跟蹤我一路。直到看菜地的守夜人出來,告訴我狗走路翹尾巴,狼走路耷拉尾巴後,我才知道那是一隻狼……我迅速挑了一根粗大的柳棍掰下來,掰掉枝椏做成一根打狗棍。覺得還缺什麼,又拔下一團枯草纏在棍尖上,準備點火。狼怕火焰,我有火柴和這根打狗棍,它再想進攻也不那麼容易。

狼仍舊和尚打坐一樣不動,在等待什麼,耷拉著舌頭,豎著尖耳朵。我不明白狼為什麼不發動進攻?但我必須天黑前甩開狼。我舉著柳棍,始終側身對著狼,不給它可乘之機,朝草垛方向走去。我剛剛繞過狼差不多五十米遠,它就跟上來,我轉過身子面對著它,步步向後退卻。

夕陽收起最後一抹餘暉,天色昏暗起來,我仍然能看清我的敵人。這是一隻腿上有傷的老狼,脊背上的皮毛灰黑色,那灰黑色蔓延到肚子上、腿上則變成淺灰色。它的肚子癟癟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間或走快了,必須吊起一條右後腿蹦幾步。我盯著狼,狼盯著我,我退幾步,它進幾步,我停下來,它收住腳步。雙方在比賽耐力,比賽毅力,看誰打贏一場心理戰,首先精神崩潰垮下來。我們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走走停停,默默對峙著。

長久相持下去對我不利,對方以逸待勞,我趕了一天路又累又餓。狼可能覺得一個孩子反正逃不掉,並不急於進行最後的決鬥,想拖得人精疲力竭、困頓不堪再進攻。我有些沉不住氣了,摸起兩塊石頭砸向老狼,對方向旁邊一跳閃開了,稍稍遲疑後又靠近一步。它抬起脖子,鼻子指向天空,發出一聲嗥叫,刺耳的嗥叫在空曠寂靜的大草甸子上回蕩,讓人不寒而慄。我跺腳吼叫:“滾開,快滾開!”可是我太天真了,它根本不怕人彎腰作撿石頭狀嚇唬,要是狗早就跑了。我嚇不跑它,黔驢技窮,只得鼓勵自己:“挺住,挺住,它吃不了人,是隻紙老虎,沒什麼可怕的,我曾經戰勝過它!”我捉摸著再堅持一下退到草垛,爬上一人多高的垛頂,狼上不去我也就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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