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忠:雪

蒼茫 白雪 殘雪 國畫 攝影 新民網 2019-02-06

冬天有雪,這是我喜歡這個季節最為重要的理由。

江南很少下雪,若是有雪,久居都市的人們便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歡騰起來;會把飄落的雪花捧在手心,看著它融化成水滴,會在朋友圈裡發大雪飄飄的視頻;又或相約去某地拍雪景、堆雪人、打雪仗等等,忙得不亦樂乎。

雪終於飄落到江南,在鄉間田野,在山麓村莊,在城市街衢,在公園綠地等堆成一道北國風景,把天地染成淡遠的水墨境地。看地上的積雪,像是鋪上了一層白色的絨氈,兩隻腳踩上去沙沙響,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在雪地,踏出了裝飾的圖案;雪積在樹葉,團團簇簇像是開滿一樹白花,我想起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詩句,古人的觀察、想象和詩性的表達,至今仍有魅力。不知道是今天的滿樹雪花撞到了古詩,還是昔日的古詩句點開了心扉?花園裡的臘梅是頂著寒風綻放的,當其與飛雪之交會,和雪花喃喃細語時,展示出的是一幅疏影橫斜,賞心三兩枝的中國畫。雪飄落悠悠,靜幽之境界渾然而出;臘梅傲雪凌風,淡遠之清香沁人心脾。

黃阿忠:雪

雪落房頂又是一派美翻了的景象。白雪把原本屋頂的顏色覆蓋了,眼前一片白恍惚又蒼茫,倚依平遠的鱗次櫛比;俯瞰高樓頂層的積雪,把參差不齊的白色撒在了城市的視野。城市裡雪是有色彩調性的,大雪紛飛,使建築本身所有的顏色都在白色的規統下,變得高雅起來。美有時很難解釋,模糊不清的卻有美感,半遮半掩會產生韻味,齊而不齊、不齊而齊中含著美意。或許,這些都是美學所說的“朦朧美”、“殘缺美”等等,或許,美在自然的形式之中,而模糊與清晰、遮與開、不齊與齊,正是自然界的一種形式。

古人常常隔著竹簾子看景象,竹簾間的縫隙把人、物虛晃,從而獲得隔簾觀物的審美趣味;野外、鄉間大霧瀰漫,把一切景物虛化了,霧裡看花,朦朦朧朧,如夢如幻的意味,以得氣象博大之美感。自然間藏匿著許多富有審美的東西,比方淅瀝春雨中玉蘭花開;比方瑟瑟秋風吹散漫山紅葉;比方三九嚴寒裡雪花飛舞。

雪後看景,有眾多的審美取向。若翻越雪域群山,則獲空闊瞻遠之意;將踱行草甸原野,必得大道至簡之理。

我想起有一次去黃山看雪,那時交通不便,等趕到時已是滿目蕭然的殘雪。及上山而望,遙岑遠目,稀稀疏疏的積雪傾覆山崖,鬆、石有的被雪蓋住,有的裸露在外藏不盡,殘雪滿目閱盡人間蒼茫,透出一種我們想象不到的美。遊走山頂石路,環顧四圍,景物疏密相間,灌木叢生處堆積白雪,是密;群峰玉瓊間虛蒙一片,是疏。殘雪消融後留存峰巒山道,因地貌的高低不同和雜樹的聚散,產生疏密所呈現的美趣,恐怕在城市中很難看到。

那年秋冬相交之季去日本北海道,遇上了札幌、小樽的初雪。早上起來,白雪皚皚,天地一片茫茫,靜寂無聲,宛如童話世界,雪去掉了所有多餘的東西,我感受到自然和心情相融的澄澈。往山裡走,踩上鬆軟的雪,愉悅之情油然而生;積雪很厚,讓你體會到冬的質感。土坡厚厚的雪淨化了枯枝殘葉,冰凌幽曠的風韻清潤了山麓雪野。幾棵小樹植於雪野,樹幹分枝是深色的,積雪是白色的,其黑、白對比產生了畫面,其白多黑少,又構成了刪繁就簡的美學理論。

雪,具有審美意義;雪,蘊含哲理大道。雪的審美在於它的詩性,在於晶瑩清幽、瀰漫達遠;雪的悟道在於它的黑白對比,在於率真簡逸、清歡至味。(黃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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