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醫院內，馬小蓮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小梅，心中有無限的愛憐和自責。她倒不是因為弟弟馬明德做的事情自責，而是為了當初沒有堅持拆散他們倆而自責。
孫家離醫院並不算太遠，馬小蓮轉了三趟公交也就到了。剛進家門，她就發現婆婆焦春華站在客廳，面色不善都看著她。
果然，她剛準備換鞋，焦春華開口了。
“交出來吧。”
“什麼？”馬小蓮有些發懵，完全沒有理解婆婆的意思。
“呵，還跟我裝愣！有膽做沒膽承認吶。”焦春華一副理直氣壯地道。
“媽，你說什麼啊？我做什麼了？”馬小蓮今天一天都在奔波，本以為到家能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番。沒想到這才剛進門就被婆婆焦春華來了個下馬威，不由得委屈道。
“嘿，演得挺像啊，你有這演技嫁我們家來幹嘛啊？你去演戲當大明星啊。”焦春華的臉色滿是嘲弄，那表情簡直比宮廷劇裡的嬤嬤還可怕。
“鴻才，媽一直讓我交什麼出來，可我真的不知道要交什麼啊。”馬小蓮見丈夫孫鴻才從臥室走了出來，就像沙漠中的旅客突然看到綠洲一般，上去挽著他的手道。
誰知孫鴻才卻一臉厭棄地將她甩開，說道：“之前我還以為媽有些針對你，現在看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媽養我這麼大不容易，別說她有理了，就算沒理，你也不該頂撞她啊。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吧，我們孫家寬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
焦春華見兒子這樣說，臉上更加得意了，她像一隻高傲的孔雀，走到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孫立仁旁邊，說道：“老頭子，你來評評理，免得人家說我焦春華欺負剛過門的兒媳婦。”
孫立仁看書正看到要緊處，被焦春華這麼一打斷自然有些惱怒，但他畢竟是讀書人，沉得住氣。他將手裡泛黃的老書放到桌上，又端起茶盅喝了口水，這才緩緩地說道：“小蓮啊，這事確實不能怪你媽說你。孔老夫子曾經說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你出自農村，家裡經濟條件困難，這些我們都能理解。可是你要有什麼困難大可跟我們說嘛，咱老孫家都是好說話的人，別看你媽凶巴巴的，其實她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誰凶巴巴的了，孫立仁你給我說話注意點。鄉下人就是沒見過世面，算了，不就是500塊錢嘛，你告訴我都花哪去了，然後把剩下的都還給我，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了。”焦春華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孫立仁卻笑呵呵地繼續看起了書，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媽，我真的沒有拿過你的錢，不信你自己搜。”馬小蓮將兩手平舉，對焦春華道。
“還跟我玩以退為進，你以為我不敢搜啊。”焦春華說完，還真就往馬小蓮身上搜去，沒過多久，兩張嶄新的紅太陽就出現在焦春華手裡。她就像一隻剛剛戰勝對手的公雞，趾高氣揚地對丈夫和兒子說道：“看看，我就說是她偷的吧！”
“媽，這200塊錢是我給她的。”孫鴻才有些欲言又止地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咯？這家裡一共就四個人，不是她偷的，難道是我自己監守自盜，無理取鬧麼？這些年來，我為這個家付出得還少麼？你們這一老一小，孫家上上下下的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我在操持，兩個沒良心的。”焦春華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您這兩天也累了，趕緊進屋休息吧。小蓮我會好好教育的，保管她以後再也不會私自拿家裡的東西了。這1000塊錢是我這個月發的工資，您拿著。”孫鴻才從包裡掏出十張紅票子塞到焦春華的手裡道。
焦春華聽兒子這麼一說，臉上的笑容頓時綻放開來，接過孫鴻才遞過來的1000塊錢，然後又點了500給他，說道：“別都給我，你自己也留點，上個月給我的1000塊我還沒花完吶。”
“媽，您就拿著吧，廠裡吃飯不要錢，我用不上的。要是需要您再給我就是了。”孫鴻才再三推辭，焦春華這才歡歡喜喜地把錢收了起來。
很快，孫立仁將書放入書架，回房間休息去了，焦春華出門去跳廣場舞，孫鴻才接了個電話後就急匆匆地走了，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馬小蓮一個人了。
是啊，這對於她來說可不就只是個房子麼？這裡沒有親情，也沒有愛情，有的只是痛入骨髓的冰冷和暗無天日的絕望。她將自己關在衛生間裡，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失聲痛苦。
良久之後，她擦乾了眼淚，拿出一個老式的按鍵手機，撥通了母親王秀英的電話。
“媽……”一聲“媽”下去，馬小蓮的眼淚又止不住了。這一刻，她急需要家人溫暖的話語去撫慰她脆弱的受傷的心靈。但很可惜，電話的那頭只有嘈雜的麻將聲和母親王秀英極不耐煩、斷斷續續的聲音。
“小蓮啊，我在你劉嬸家打牌，現在不方便說，你有事明天再打過來吧。等一下，三餅，碰……”也不知是信號不好，還是王秀英掛斷了，馬小蓮的耳中只剩下冷冰冰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