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她一身紅衣立在梅花林中，仰頭接住雪花，細細碎碎的。
突然像是想了什麼事，疾步離開，站在廊簷下，用力跺了跺腳，又拍去什麼的雪花，才緩緩推開門，“主上，主上……”
四顧無人，她伸頭探向內裡，也是沒人，“主上，主上……”
忽而一陣咳嗽聲從門外傳來，她轉身往外走去，只見那人狐裘裹身，手上還拿著現折的紅梅，雪花還在上面，向她揚著手，“瞧著今日的梅花開的豔，便折了些。”
他又不停的咳起來，桑榆遞上熱茶。白鶴軒卻推開了，固執的拿出花瓶修剪好，插入，兀自欣賞。
她的嘴角無奈勾起一抹苦笑，有些人死了卻還活著，有些人活著還不如死了。
“主上，那群殺手……”
“告訴血餘，今日我不想見血。”
“是。”
桑榆拱手退出，她的責任就是做個傳話筒而已，沒有什麼反駁的必要，不過她和血餘的一這場賭，倒是贏了，她說過自紅梅走後，這三年來，初雪這天主上是不會讓聖靈山沾血的。
“血餘，給錢。”她伸出雪白的手心，一臉的傲嬌。
血餘勾起嘴裡壞壞一笑，“這錢你要的舒心嗎？”
“姑奶奶哪裡都舒心。”
“呦呵，死鴨子嘴硬啊，你對主上那點小心思，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你閉嘴。”
說完順走他的錢袋，頭也沒回就走了。
其實哪也沒去，就靠在山上那顆歪脖子樹下，靜看落雪，指尖剛碰到雪就被涼的收回了手，一個是她的姐姐，一個是她的主上，似乎怎麼樣，她都不該嫉妒不該計較。可是她做不到，當親眼目睹紅梅在川穹床上而主上還在準備與她的婚禮，那一刻起，她就做不到，因為紅梅她不配得到主上的愛！
正準備沉沉睡去之時，一聲呼喊傳入耳中，很急很害怕的樣子，她原本就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只是實在被吵得無法入睡，只想找到此人一掌拍死。
尋聲而至，一粉衣女子懸於崖壁之上，“救我。”
桑榆心一怔，那張臉分明就是紅梅的！可是她明明一掌將她打落懸崖，如今為何會出現……
“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救，或是不救？罷了罷了，已經欠了一條命了。她抽出纏在腰間的紅練，順勢一拉，就上來了。
那女子磕頭感謝，“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名叫蓮心。”
她抬腿要走，卻被蓮心一把抱住，“女俠求你收留收留我，我父母皆被賊人所害，我
已無處可去，我可替您洗衣做飯，求您幫幫我。”
彎腰，捏住蓮心的下巴，迫使她直視，“我救你已是天大的慈悲，我勸你此生不要踏入聖靈山半步，否則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不管你是紅梅還是蓮心，只要有對主上不忠之心，她還是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一陣掌聲從身後響起，“桑榆好手段啊。”川穹攙著主上，不知已在身後立了多久，聽了多久。
“蓮心過來。”白鶴軒招了招手，蓮心便立到了其身後，撕開臉上的假面。
恍惚中，突然都明白了，發狂似的笑了起來，“你想確認的是不是都確認了？”
“紅梅的遺體三年前就找到了，胸口是你的紅菱掌，主上一直沒說，今日這場戲也是我安排的。”川穹緩緩走到她跟前，“桑榆你說，殺人了，是不是要付出代價？”
她繞開他，走到白鶴軒身前，抬頭望著，“白鶴軒，我想聽你說。”
“我從未教過你殺人。”他努力支撐住身體，撫摸上她的臉龐，一如來時那般倔強。
她突然淚流滿面，“如果殺了呢。”一步步後退，離開他的掌心，“主上，我償命好不好？”
“桑榆！”血餘一聲疾呼攔著了她。
單腿跪地，“主上，念在我與桑榆為聖靈山盡忠多年的份上，放過桑榆，日後我倆不會再踏入聖靈山半步。”
川穹卻緊逼不捨，“紅梅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桑榆掃了一眼白鶴軒的神色，突然釋然，還如往常一般，拉起血餘，扯下腰間的錢袋，“我的財產就這麼多，都留給你了，看你剛才那樣為我，我也沒白對你好啊。”
她轉身盯著川穹，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紅梅與你的事我不想說，是給主上留個念想，也是給紅梅一份尊嚴。”
“血餘，別找我的骨骸，我想它在山野裡腐爛。”她步步後退，就在紅梅死去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一輩子啊，真是沒什麼盼頭，白鶴軒他又不愛自己，呵呵。
“桑榆，我帶你走，從此不踏入中原，你可願意？”白鶴軒推開身旁攙扶的人，一步步走向桑榆，伸出孱弱的雙手，“也許我活不過明天了，你可願意跟著我這將死之人？”
她眼裡不住的閃著淚花，想要的就在面前，她有什麼願不願意的啊。
牽住桑榆的手，白鶴軒對著川穹，愧疚道，“不是我，紅梅不會死，聖靈山留給你和血餘，”說罷，拔出川穹手上的劍，插入手臂，“這一劍，我替桑榆來受，你原諒她，也原諒我吧。”
“主上，主上！”眾人皆高呼，手忙腳亂，他卻撐著桑榆站起，朝她笑道，“願不願意帶著我？”
她反手擦乾眼淚，連忙點頭，“願意願意。”
兩人深深淺淺的腳印印在下山的路上，只留成雙的背影給留下的人。
兩年後，邊城，青山城。
又是一場初雪。
“我初次見你，也是那年的初雪。”
桑榆因為懷孕懶懶的窩在白鶴軒的懷裡吃著糕點，嘴裡含糊不清的問著，“所以你對初雪有特別的情感？對了，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鶴軒呡了口清茶，將懷裡人抱得更緊了，“那幾年我身體不好，即便早就知道紅梅是青雲山的臥底也就沒有點破，只要她不害人看在川穹的面子上我都可以放過她，不過紅梅僭越了，我動了殺心，只是沒想到你先動手了。”
“那你幹嘛還要娶她，還不告訴川穹這些？”
“娶她是為了不讓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是個命不長的人，川穹，正如你所說，給他留個念想，與其讓他覺得他欠我的，不如讓他認為我欠他的。”
她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臉頰深吻一口，“幸好你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