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記實之白寶山案始末(10)

白寶山 法律 金融 老崔講案例 2018-12-15
大案記實之白寶山案始末(10)

新的案列講述方式,同樣的案例,別樣的精彩,希望新老朋友一如既往的支持,老崔也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一、至關重要的聯席會議

發生在石河子市的兩起涉槍案件,引起了自治區公安廳的高度重視和密切關注。

9月份,新疆每年一度的國際貿易洽談會將要召開,內地代表、國外商界的朋友正陸續聚集到烏魯木齊。按照自治區黨委的要求,各級公安部門必須抓好治安防範工作,確保國際貿易洽談會和其他大型活動的順利進行。同時,黨的十五大將在9月份召開,新疆的穩定,尤顯得重要。按照副廳長楊德祿的說法,這個時候,新疆不能添亂。

楊德祿關注石河子“7•5”、“8•8”案件的工作情況,正是基於這種認識。

石河子兩起案件,性質嚴重,影響惡劣,更重要的是,犯罪分子殺人搶槍,手中持有武器。案發已經10天,沒有破獲,這是個極不安定的因素,預示著隨時都會有持續性的新案件發生,威脅著北疆,特別是烏魯木齊市的安全。

楊德祿中等身材,在公安系統工作了近40年,是從基層刑警一步步提升為正廳級副廳長的主管全疆刑偵工作的高級領導幹部。石河子兩案,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覺。他把兩案的偵查進展情況,向廳長張秀明做了彙報,提出他的擔憂。

張秀明廳長明確指示:“這件事要好好抓一抓,分析研究一下,應該給案子提提格,緊緊螺絲了。”

8月17日,自治區公安廳楊德祿副廳長提出,召開一次由區廳和兵團公安局有關人員參加的聯席會議,聽取“7•5”、“8•8”案件的工作彙報,請有關專家共同分析一下案情。

聯席會於8月18日在烏魯木齊市兵團公安局辦公大樓5樓會議室召開。區公安廳楊德祿副廳長、四處張卓敏處長、一科靳鵬科長;兵團公安局楊海鋒副局長、劉釗處長;石河子公安局周傳強副局長、龔興言大隊長、江援朝科長;烏魯木齊市局刑偵處黃亞波處長、劉豪傑副處長、單笑夏大隊長,以及農六師公安處、昌吉市公安局有關人員參加了會議。這是自“8.8”案件發生以來,新疆公安系統第一次召開大型的高層次案情分析會。

會上,龔興言、江援朝分別介紹了“7•5”、“8•8”兩案的現場情況,周傳強彙報了偵查工作的部署和目前的進展狀況,張卓敏、劉釗、黃亞波等人相繼發言,從各自的角度,發表了對案情的分析和看法。

黃亞波是烏魯木齊市局刑偵處長,經歷的大案件多,偵查經驗比較豐富。他的發言有一定的代表性,基本上反映了大家的分析意見。

他提出了三點看法:第一,這兩起案件,犯罪分子是“撲”槍去的,但搶槍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搶槍之後,很可能會有更大的行動:一是圖財,二是報復。第二,從案件發生的時空關係上分析,犯罪分子有“長途奔襲”的特點。第三,兩個作案現場分別在石莫公路和烏克公路上,相距75公里,作案分子應該在第三地,即石莫公路和烏克公路的中間地帶,有落腳處。

他的發言得到張卓敏、周傳強等人的贊同。

楊德祿副廳長做了總結性發言,他在肯定石河子公安局的前期工作的同時,著重講了烏魯木齊、石河子、奎屯等地加強治安防範的問題。

他認為,這次會議解決了兩個重要問題,第一,根據石河子同志提供的情況分析,犯罪分子很可能在141團與149團中間地帶有一處落腳點。第二,犯罪分子已有一支長槍,還要再搶短槍,這是為什麼?這說明犯罪分子有著更大的陰謀,要做大案,犯罪分子有可能離開墾區,把作案的目標轉向城市,轉向城市裡的金融機構或財產集中的地方。我們要立足於犯罪分子近期作案,詐大案,到城市裡來作案的思想,嚴加防備,防患於未然。同時,他要求石河子“8•8”專案組重點挖掘犯罪嫌疑人的落腳處,在他們的大本營把他們消滅掉。

應該說,這是一次很有預見性的會議。它的重要意義,這次會議種種分析的準確性,我們很快就會看到。

會議給全體與會者敲響了警鐘,會議結束後,黃亞波處長立刻向烏魯木齊市公安局長張彥勇、副局長張海做了彙報。市局領導於當天下午就召開全市金融系統內保會議,通報了敵情,傳達了會議精神,把安全保衛工作佈置了下去。

周傳強帶隊返回石河子,也及時把會議精神向張萬順局民和馬榮市長做了彙報。馬市長要求,立刻加強對石河子市要害部門的防範工作。同時,通知農八師所屬各團,加強對團部所在地的保衛工作。

當天下午,自治區公安廳發出通報,要求北疆各城市的公安部門保持高度警惕,嚴防持槍歹徒在近期流竄作案,襲擊要害部門。

新疆公安已經做出了部署,在整個北疆地區拉開羅網,嚴密監視來自石河子墾區持槍歹徒可能的行動。而在此時,犯罪分子已經潛入烏魯木齊。一起新疆乃至全國罕見的、搶劫現金140餘萬元,造成多人死亡,引起國內國際強烈反響的特大搶劫殺人案,於會議結束的第二天就發生了。正如會議所分析的那樣,犯罪分子搶槍的目的是為了搶劫鉅額財產,他們的確把目標定在了新疆最大的城市——首府烏魯木齊。但他們沒有搶劫金融部門,而是選擇了資金流動量同樣巨大的邊貿市場——邊疆賓館。

二、磨刀霍霍

就在新疆石河子市公安局緊張地鋪開偵查工作的同時;白寶山、吳子明也在加緊他們的作案准備工作。

殺害姜玉斌、時春勇之後,白寶山提出,在149團作案時使用過摩托車不能再用,也不能把它存放在家中,這是一個可能引起警方懷疑的物證,必須儘快處理掉。

8月11日,即作案後的第三天,白寶山和吳子明各騎一輛摩托車,沿著石莫公路(莫索灣到石河子)向南行駛,拐上烏克公路(烏魯木齊至克拉瑪依),來到夾河子水庫主幹渠大橋附近,兩人停下來。看看公路上前後無車無人,吳子明用匕首把摩托車前後輪胎橫向刺破,然後兩人一起把摩托車從橋欄上推下水渠。當時主幹渠正在輸水,摩托車迅速沉入水底,被淤沙蓋住。

8月14日,周傳強副局長在149團招待所召開第二次偵查會議,市置兩案併案後的工作部署——這一天,白寶山、吳子明乘長途車來到烏魯木齊,首次到邊疆賓館踩點。

邊疆賓館面積很大,地形地物十分複雜。為了摸清情況,白寶山和吳子明在邊疆賓館院內整整轉了一天,看好邊疆賓館內部的行走路線,選擇好進口、出口路線,選擇好藏匿槍支贓物的地點,並確定了最後離開邊疆賓館的逃跑路線。

其中,藏槍藏錢是一個重要環節,他仍採取慣用的手段,預先在與邊疆賓館相鄰的新疆大學校園內選好一處祕密地點,並於當天挖好埋槍埋錢的土坑。

挖坑的地方距邊疆賓館後圍牆約7O0米,原是新疆大學的小農場,後邊有一個高聳的土堆,前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中雜草叢生,少有人跡。白寶山把地點選在樹林內。

這次來烏魯木齊,他們帶著一把鐵杴和偽裝用的厚木板,並沒攜帶武器。

材子裡雜草茂盛,蹲進去連人都看不見。白寶山在裡邊挖坑,吳子明在外邊放哨。挖坑是白寶山的看家本領,坑口80公分長,50公分寬,口小肚子大,裡邊有60公分深。挖好後,日寶山在附近的樹枝上綁了個布條做記號——因挖坑是作案的最重要的環節,他操作得十分仔細。

然後他們演習了一次,測算了從邊疆賓館內走到小樹林所需的時間。

當天晚上,兩人返回石河子147團場。

8月18日,就在自治區公安廳召開聯席會議的這一天,白寶山和吳子明攜帶著“81-1”式自動步槍和“5-4”式手槍,再次來到邊疆賓館。

這次他們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遇到機會,今天就實施搶劫,把搶到的錢和槍放到挖好的土洞子裡,當天返回石河子;如果沒機會,他們就先把槍放到土洞子裡,等到第二天再搶劫。

因為他們到達的時間太晚,邊疆賓館已快要收市,他們轉了兩圈,沒遇到“大魚”,自動放棄廠第一套方案。藏好槍支之後,兩人用吳子明的身份證登記,住進附近的鐵路醫院招待所。

——第二天,一場大血案就如期發生了。

為了有個更清楚的印象,我們列出白寶山系列案件準備的時間表:

7月5日,白寶山、吳子明襲擊141團原軍械庫。

7月18日,白寶山和謝宗芬首次來到邊疆賓館,白寶山萌生搶劫動機。

7月29日,白寶山。吳子明搶劫摩托車,殺害王吉平。

8月8日,白寶山、吳子明殺害姜玉斌、時春勇,搶劫一支“5-4”式手槍。

8月11日,白寶山、吳子明銷燬證據,把搶劫的摩托車推進夾河子水渠。

8月14日,白寶山、吳子明到邊疆賓館進行第一次踩點。

8月18日,白寶山、吳子明第二次到邊疆賓館踩點。

8月19日——震動全國的“8•19”邊疆賓館搶劫案發生。

震驚全國的“8•19”搶劫殺人案發生。

邊疆賓館之所以成為烏魯木齊市最大的邊貿商城,有它自身的有利條件。首先,地勢開闊。它位於烏魯木齊市的市郊結合部,緊傍著新疆大學,有足夠的開拓空間。其次,這裡吃、住、交易三位一體,各項設施齊全。第三,運輸便利,邊疆賓館距鐵路南貨站和高速公路都不遠。

邊疆賓館一年四季住著大批來自俄羅斯、阿塞拜疆、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的客商,他們或帶著美金來到這裡,大宗購買本國的緊俏商品,通過阿拉山口和伊犁口岸,運出國外;或攜帶著洋貨來到這裡,銷售後,再把人民幣換成美金。

這裡的商品流通量巨大,換匯數額十分驚人,從而形成了烏魯木齊一景:到處可見提著大包小包的私人切匯者,他們為商人們把人民幣換成美金,或把美金換成人民幣,從中獲取幾釐錢的差價。提包裡的人民幣少則幾萬、十幾萬,多則幾十萬,上百萬,據說,攜帶上千萬現鈔的,也出現過。

倒匯者大都是維族人。

進入8月中下旬,因已臨近“烏魯木齊對外經濟貿易洽談會”開幕,邊疆賓館客商蜂擁,顯得格外熱鬧。

8月19日早晨,邊疆賓館還沒開門,白寶山、吳子明早早就來到這裡。他們先轉到後邊的小樹林,把槍挖出。白寶山在林子裡就把兩條槍都檢查完畢,壓滿子彈,然後把自動步槍放進提包內,手槍揣進衣兜裡——在“幹事”之前,槍支全由他一人控制。

兩人轉出來,在延安路的街攤上吃過早飯。看看時間不早,他們便戴上墨鏡,起身走進邊疆賓館,在商貿城外的廣場上來回走動,搜索目標。

商貿城內外的商人越來越多,廣場上的換匯者已開始出現。兩人混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觀看,現在都是些小數額的交換,沒看見大資金。白寶山沉住了氣,他認為還不到時候。兩人又退到邊疆賓館入口處,等待機會。

大約過了2O分鐘,一老一少兩個維族人提著包,斜穿過廣場,走到西樓下俄式餐廳附近,在一根電線杆子底下蹲下來。他們放下提包,旁若無人地數錢。年長些的帶一個紅色揹包,裡邊裝著約50萬現金;年輕人提著藍包,比紅包略大些,看樣子裡邊有70—80萬元現金——事後證明,白寶山的估算十分準確。他門數錢的地方,距大門不過十幾米遠。

白寶山認為機會來了。

他不慌不忙地把自動步槍拿出來,背到身上,手槍遞給吳子明,示意他先動手。

吳子明走過去又轉回來,對白寶山說:“要不,再等等看吧。”白寶山就知道——他害怕了。

白寶山認為,現在必須動手,決不能有絲毫的猶豫。他走過去,把槍提在手裡,在距年長些的維族人僅一米遠的地方,對準他的後背開了第一槍。

維族人當場便被打死了。吳子明跟著也開一槍,但子彈卡了殼,沒打響。年輕的維族人立刻提起藍包,朝邊疆賓館裡邊跑去。

這個場面有兩個目擊證人看得很清楚。其中之一是個體戶塔西甫來提,他說:“我當時在賓館門口站著,我身邊有兩個漢族男青年,其中一個右肩揹著自動步槍,腳下放著一個白色長提包。我以為他是警察,還把槍仔細看了一遍。後來那人把槍拿到手上,先瞄著天,一直往前走,走到俄式餐廳烤肉攤旁,攤主買買提江•玉素甫問他:吃不吃烤肉?那人沒說話,又向前走幾步,走到電線杆子前。那裡有個例外匯的人在數錢,他的槍口往下移,對準那人的後背開了一槍,把他打倒了。”

烤肉攤攤主買買提江•玉素甫也早就看到了這個背槍的漢人,他以為對方要吃烤肉,問他要幾串?那個漢人不理睬,走過去把電線杆下邊的一個維族人打死了。

第一位遇害者叫海如拉•買買提熱依木。他被打死後,吳子明立刻把他裝錢的紅包背在身上。

清脆的槍聲震動了邊疆賓館,周圍做買賣的人都驚呆了。

白寶山眼睛盯著那個背藍包的青年,準備追過去。

賓館保安丁小保勇敢地橫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丁小保大聲呵斥他:“把槍放下!”

白寶山立刻把槍口對準丁小保,揮了揮,喊:“躲開。”

丁小保責任在身,他並沒有躲,又向前走了兩步。

白寶山扣動扳機,“噹噹”連打了兩槍,離他僅3米遠的丁小保沉重地摔在地上。

子彈射穿了小保的身體,又打中了他身後不遠處阿塞拜疆客商奈扎明•馬木托夫的大腿。

見持槍歹徒連續打倒三個人,周圍的人們立刻逃開,白寶山跟前留下一片空地。

白寶山舉著槍,大步朝那個背藍包的維族青年追下去。

空場上停著許多大型運貨車,兩人穿車而行。維族青年不斷地回頭,白寶山在追趕途中,遇到人就開槍。在商貿城門外的旗杆處,又打死了一名叫買買提•鐵依甫的維族人。

背藍包的青年終於被白寶山堵在東樓前的汽車夾縫裡。白寶山在他身後5米遠的地方開了槍,一槍便把他打死了。這個維族青年叫艾孜來提•吾買爾。白寶山走過去,把那個裝有80萬人民幣的藍格包一掄,背在肩上,右手持槍,槍口舉向天空,折身朝回走。

他走到正對大門的柏油馬路,向南拐,沿商貿城西側朝後院走過去。

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舉著槍,一步也沒有跑。

邊疆賓館一片混亂。槍響之後人們逃避開,地上到處是屍體和血跡。這血腥場面也刺激起那些有責任感的人們的義憤,賓館保安人員馬志鵬、買買提•吐爾等人始終勇敢地尾追持槍歹徒,不時高喊、要他們站住!

兩名歹徒,一前一後,向後院撤退。小個子走在前面,高個子不斷地回身,向追趕的人們開槍。

在商貿城西南角拐彎處,尾追的保安買買提•吐爾被打倒,馬志鵬當過兵,幾次他都機敏地躲到大樹後邊,沒被擊中。

鍋爐房在賓館的最後邊,這是白寶山和吳子明看好的出口——那兒有個牆豁,豁口前堆放著大量的爐灰,直鋪到牆根上。

為了擺脫後邊的追擊,白寶山再次開槍,將邊鍋爐工田保新、張根茂擊傷。

吳子明從豁口處先跳出圍牆,白寶山把包扔過去,然後持槍翻牆。翻牆時白寶山把墨鏡失落在牆角上,他沒來得及檢。

圍牆那邊是新疆大學的家屬院,二人從19號樓與20號樓的樓當子穿過,掉頭向東,經過一個花壇,再經過24號樓,從新大附中正門進入附中院內,繞過主教學樓,向通往後院的小門跑去……

邊疆賓館的保安人員和一些被激怒的群眾並沒放棄追擊,人們邊追,邊高聲喊著“抓凶手”。這正是暑假期間,附中人不多,只有一些教工子弟在操場上踢球。新大附中學生李強,烏市交通技校學生祖力•甫哈爾聞聲跑過來,他們見義勇為,勇敢地衝在最前面。

白寶山、吳子明拐過後門消失了。

然而——當李強、祖力•甫哈爾等人追到後門,白寶山突然出現在後門的牆角處,雙方短兵相接,白寶山在相距不到幾米的地方連續開了三槍。學生李強、祖力•甫哈爾當場被打死,新大電教工熱合曼•買買提受傷。一顆跳彈還擊傷了新大家屬郭秀琴。

其中一顆子彈,射穿人體後,又穿透附近垃圾筒的鐵皮,打碎40米外的教學樓的玻璃,在教室對面的牆體上打了個洞——這為附中留下了永久的紀念。

所有人都退了回來。

犯罪分子窮凶極惡,進入新大後製造了第二個殺人現場。附中的後門處通路狹窄,因無法看到歹徒是否離開,追趕的人們不敢貿然靠近。

這對白寶山來說,是極其有利的。他在附中後門再次開槍之後,就沒有人再看見他。利用這個短暫時間,他朝後邊的圍牆走去,圍牆上又有一個豁口,穿過豁口就是新大小農場的那片樹林,白寶山挖好的坑在樹林中。

坑與牆豁口的距離,不到70米;牆豁口距附中後門,不到80米,白寶山在最後時刻再次開槍,成功地擺脫了人們的尾追,從容地把兩個裝錢提包及作案時穿的衣服,全部埋進坑內,做好偽裝。槍支暫時沒埋,仍帶在身上。

離開小農場樹林,兩人繞道向西——他們在總的路線上走了一個“之”字形,在邊疆賓館內,始終是向西南跑,跳到牆外,掉頭向東,在小樹林埋錢之後,再向南向西跑,連續越過幾道圍牆之後,在一個堆放雜品的夾道內,把槍埋起來。然後,他們跳到大街上,沿三屯碑路逃竄。

從白寶山打了第一槍,到他來到小樹林,一共行走了905米,用時20分鐘。在這個過程中,白寶山先後共打了14槍,打死7人(其中鍋爐工張根茂因搶救無效,第二天死在醫院裡),打傷5人。吳子明僅開一槍,沒有打響。兩人共搶劫人民幣約140萬元。

採訪時,烏魯木齊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劉豪傑,領著我沿白寶山作案路線整個走了一遍,邊走邊講述了當時的情景。時過一年,鍋爐房的牆豁口已經堵死,一些地方已建造了新的房屋。但射穿垃圾箱的彈痕仍在,完全可以想象到白寶山當年製造的那場血腥屠殺的情景。

我在卷宗中看到了死者的照片,最讓我震撼的是英勇犧牲的兩位青年學生。祖力•甫哈爾是個英俊的維族少年,清秀的臉龐上掛滿稚氣,他犧牲時年僅17歲。李強是位回族少年,被槍殺時也17歲,熟悉他的人都說他是個正直善良,樂於助人的好孩子。面對持槍歹徒,他們所表現出的大無畏精神,使在場的成年人都深受感動。公安部門授予他們“見義勇為英雄少年”的榮譽稱號,他們是當之無愧的。

三、警力,向邊疆賓館集中

邊疆賓館發生了特大持槍搶劫案——這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震驚了整個烏魯木齊,震驚了各級公安機關。

最先接到報警趕到現場的是市局刑偵處黃亞波處長和劉豪傑副處長。當時是上午12點(相當於10點),他們正驅車前往醫院看望一位住院的同事。黃亞波的手機響了,接通之後他聽到刑偵處王森林政委的聲音,王政委說:“邊疆賓館發生了槍戰,你們立即去現場。”

這家醫院距邊疆賓館不遠,二人調轉車頭,馬上趕了過去。

黃亞波1976年當刑警,1984年擔任大隊長,當年才28歲。他有著典型的刑警性格,看上去粗放,內心細緻,對疑難案件總能拿出獨到的見解,思維簡潔,敢下斷語。

劉豪傑是黃亞波的助手。他搞技術出身,是烏魯木齊公認的痕跡專家,帶出不少“弟子”。同搞技術工作的欒大為、江援朝等人談起劉豪傑,都很佩服。

關於當時的現場情況,黃亞波處長是這樣描述的——

我來到現在,當時的場面很混亂。地上到處是血,可做買賣的照樣做買賣,只有少數巡警在維持秩序。

幾分鐘後,天山分局的刑警以及武警等人員陸續趕到。

我看見了一具屍體(丁小保的),其他屍體和受傷的人,已被群眾救往附近醫院。

我和劉豪傑分工,他負責現場勘查,我負責現場調查。劉豪傑把來到現場的技術人員集中起來,組織他們開展工作。其餘的人,都歸我指揮,跟著我做調查。我們把周圍圍觀的群眾圈進來,不要流動。同時,追捕工作也要佈置。通過調查,弄清犯罪分子的逃跑路線,組織警力追擊。

這樣大的場面,場所複雜,初期指揮是很困難的。需要儘快把人組織起來,把圍觀的目擊者儘量找到。要弄清犯罪分子幾個人,拿什麼武器,搶劫了什麼,打死多少人,行走、逃跑路線怎樣,還有犯罪分子衣著、口音、體態等情況。

開始時瞭解的情況肯定是粗線條的,有誤差。然後再瞭解,再修正,第三次,第四次……情況就越來越清晰了。要不斷地修正,大的案件,都需要這樣。

現場情況初步弄明確,才能做出判斷,通知全市,做出動作,拿出辦法,也才能組織全市公安警察設卡阻截,告訴他們攔截什麼樣的人。

工作要做細,這樣的案件,要求既快又細,快中求細。

劉豪傑來到現場後,按照黃亞波的安排,立刻指揮天山分局趕來的技術人員對現場進行勘查:確定犯罪分子行走路線,找彈殼,找犯罪分子遺留的痕跡物品。因他們趕過來時,死傷者大都被救護到附近的急救中心,現場只留下血跡。劉豪傑帶領技術人員,很快把死傷者的位置確定下來,並排出前後次序。

犯罪分子的遺留物品陸續找到,有犯罪分子裝槍用的一個自制的毛氈袋子,一塊包槍用的晴綸毯,犯罪分子遺留在牆豁口處的墨鏡,以及在現場收集到的子彈彈殼12枚,彈頭若干。

烏魯木齊市公安局長張彥勇、副局長張海,案發後不久也趕到現場。案發時,張彥勇正陪同張秀明廳長到基層看守所檢查工作,半路上接到報告。張彥勇說:“邊疆賓館出事了,我要去現場。”

他簡單向廳長彙報了情況。

張秀明廳長說:“好,你們立刻去現場,通知楊廳長到現場,我直接回指揮中心,等候你們的情況。”

因“8•18”聯席會剛剛開過,高級指揮員的腦子裡都有著一根弦兒。槍一響,張彥勇就意識到,這可能是石河子那夥人乾的。

烏魯木齊的警察,有著辦大案的傳統。1996年,烏市發生過多起重特大案件,特別是“2•25”公共汽車爆炸案,造成了國際影響。他們三天就偵破了案件。為了應付突發案件,市公安局有著常備的行動預案,把全市劃分成若干區域,只要一聲令下,全市17條通道可全部關閉,迅速形成關門打狗的形勢。

張彥勇來到現場,先上了制高點——新大小農場的那個20米高的土包。我們已知道,那正在白寶山的逃跑路線上,距白寶山埋錢的小樹林不遠。站在這裡能俯瞰周圍的環境,因歹徒有槍,這地方也相當危險。

張彥勇把現場勘查等工作交給副局長張海。

自從張海來到現場,黃亞波就把指揮權交了上去。這是一線刑警的基本素質。出現場後,自己的職位最高,就要責無旁貸地主動承擔起指揮的責任,而當上一級領導人員到位,馬上彙報工作,聽從上一級領導人員的統一安排。只有這樣,現場才能夠保持高效率地運轉。

張海副局長法醫出身,在刑偵部門工作多年,對業務相當熟悉。手下又有黃亞波、劉豪傑等幾員大將。在他的指揮下,犯罪分子的逃跑路線很快確定下來,並迅速繪出草圖;其他工作也在多層次推進。

張彥勇指揮布控和追捕工作,他發佈命令,組織巡警、武警、交警等各警種協同作戰,把邊疆賓館周邊地區圍了個水洩不通,並立即鋪開了地毯式大搜查。

張彥勇局長調來了警犬隊,利用犯罪分子遺留的槍袋做嗅源,進行追蹤。嗅源條件並不好,加上環境複雜——開始階段,幾條警犬對路線把握得不錯,帶領偵察員一直從邊疆賓館牆豁口跑到新大附中的牆豁口,這都是正確的。但出了附中後牆,它們沒有折向南邊的小樹林——那就是白寶山埋錢的地方,而是一直向東追了下去。追到大灣鄉市場,那兒車多人多,警犬也茫然不知所措了。

案件發生時,自治區公安廳楊德祿副廳長正在政法委開會,他接到祕書的電話,第一個反應就是:石河子的那夥人沒防住,跑到邊疆賓館打響了。他立刻退出會議,趕往現場。

作為廳一級的領導,他考慮更多的是新疆的治安,他不希望出事情。“8•18”會議是出於這個考慮,會後佈置的防範工作,他親自簽發的通報,也是出於這個考慮。然而,治安工作是與犯罪分子做鬥爭,你擔心他出現,其實上是預感到了他們可能出現。事情正如他所判斷的那樣,楊廳長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邊疆賓館外的道路狹窄,一下來了那樣多的警車,幾乎把道路堵死。楊廳長的汽車開不進去,他在大門附近下車步行。

楊德祿來到現場,他並不干預下邊指揮員、偵察員的具體工作。這是他的一貫作風。他說,現場不怕人多,指揮只能是一個人,而且必須是刑偵系統的熟悉業務的人。現場要做的工作,我們的刑警都是很清楚的,該幹什麼,各歸各碼。我們去現場,主要是看一看。不能忘記自己的位置,不能過於干擾他們。我不喜歡直接插手下面的工作,我要做的,是看一看有沒有疏漏,適當地提醒一下,就可以了。再一個,就是調動警力,做宏觀上的安排。

楊廳長見到黃亞波,簡單詢問了情況。黃亞波說:“目前掌握,搶了兩個包,有1O0多萬元,打死打傷了十幾個人。”

楊廳長問:“罪犯使用的什麼槍?”

黃亞波說:“長槍。”

楊廳長說:“有沒有彈殼?”

黃亞波說:“有,都在劉豪傑那裡。”

楊廳長心裡仍惦記著石河子兩案,說:“趕緊看看,彈底是不是75—81,這準是沒防住,過來了。”

刑偵系統是個整體,從上到下,從思維到意識,也都是個整體。由於剛剛開過“8•18”聯繫會,從廳裡到局裡到處裡,認識都非常統一,立刻把邊疆賓館特大搶劫殺人案與石河子搶槍案聯繫起來。

在現場,楊德祿見到張彥勇和張海。黃亞波也過來,向張彥勇局長彙報情況——這時候,黃亞波的手機響了,下邊的偵察員報告說,邊疆賓館裡邊又響了槍。

黃亞波立即趕過去。

事情是這樣的:在現場勘查正在進行的時候,有人聽到邊疆賓館商貿城內,又傳出兩聲槍響。整個現場立刻緊張起來。訓練有素的待警戰士迅速隱蔽在各種車輛或掩體背後,把商貿城的各個出口都控制起來,

當時的情況很難判斷,雖然目擊群眾看到持槍的高個子從牆豁口走掉,但無人能說出矮個子的去向。再者,亮槍的是兩個人,他們有無其他同夥這很難說,如果有,他們完全可能在商貿城內隱藏起來。

公安人員在武警戰士的掩護下魚貫而入,摸進商貿城內——事情很快查清,這是個誤傳,商貿城內傳出的並不是槍聲,經過仔細檢查,也沒發現任何打槍的痕跡。

這事件使現場所有的人都受了一場虛驚。

中心現場外圍的警力調動始終都在高效率地進行著,在張彥勇局長指揮下,不到半個小時,就形成了幾道包圍圈。警車在東環路等周圍主要街道上巡邏,通往外邊的道路都設了卡口。

一線人員已把搶劫分子的身高,體貌,所持槍支特徵,以及被搶劫的兩個揹包的形狀、顏色、特點等初步查清,及時通知了指揮部。指揮部迅速把盤查條件下達給外圍的各卡點。因犯罪分子有槍,是窮凶極惡的殺人要犯,指揮部要求各卡點在嚴密控制車輛行人的同時,注意自身安全。

楊德祿副廳長始終與張秀明廳長保持著電話聯繫,隨時向張廳長彙報現場情況。張廳長及時發出命令,命烏魯木齊至石河子沿線,烏魯木齊至阜康沿線(這是烏魯木齊通往北疆的兩條主要通道)各縣市設立堵卡,依照條件武裝攔截盤查所有車輛行人。

中午兩點(相當於12點),烏市公安局召開緊急偵查會議,會議由張彥勇局長主持,楊德祿副廳長參加了會議。會上把搶劫過程、槍支情況確定了下來。

“8.19”案在幾個關節點上,各級指揮員的認識相當一致。

“8•19”案與石河子兩案,在時間順序上有連貫性和因果聯繫;“8•19”案反映作案分子是兩個人,石河子反映的作案分子也是兩個人;使用的武器一致,石河子案件是用一支長槍,搶劫了一支短槍,“8•19”案一長一短兩條槍都出現了。

併案工作立即提到日程上來。

依照楊德祿副廳長和張彥勇局長的指示,劉豪傑已把現場彈殼帶回刑偵處技術科,並立即與石河子方面聯繫調彈,“大個子警察”靳鵬親自汗車把石河子的彈殼送過來。子彈鑑定工作由欒大為負責,劉豪傑進行核對。鑑定結果很快就搞了出來——兩處彈殼所有的技術特徵完全一致,“8•19”案件犯罪分子使用的槍支,與石河子兩案使用的槍支,為同一支步槍。

劉豪傑立刻把鑑定結果報告黃亞波,報告市局主要領導,並報告給楊德祿副廳長。

當時楊副廳長正在張秀明廳長的辦公室,向張廳長全面彙報案件情況。他們當即做出烏魯木齊邊疆賓館搶劫殺人案與石河子兩案井案偵查的決定。

併案證實區公安廳對案情的基本估計是正確的,採取的措施果斷有力,也明確確了下一步偵查工作的基本方向。

在張彥勇趕到現場,佈置警力,把邊疆賓館一帶團團圍住的時候,白寶山和吳子明並沒有跳出他的包圍圈。在張彥勇發佈一號令,在全市執行封堵時,白寶山和吳子明也沒有離開烏魯木齊市。

當時,市局刑偵處、天山分局、巡警支隊、武警支隊,對邊疆賓館、新疆大學及周邊地帶全部進行了封鎖。

先期趕到的武警官兵沿犯罪嫌疑人逃跑路線進行了追捕,利用警犬根據犯罪嫌疑人槍袋上的嗅源,沿逃跑路線進行了追蹤。

市公安局部署各分局、縣局,在烏魯木齊市郊的主要交通要道實施圍追堵截,共設路卡29道。市局及各分局在市區主要街道對可疑車輛人員進行盤查,共出動警力1100名。

嚴密注視著案情發展的自治區公安廳廳長張秀明也簽發命令,命阜康市、昌吉市、呼圖壁縣,瑪納斯縣等市、地縣公安局,立刻出動警力,沿途設卡,進行武裝攔截。

然而,這兩名狡猾的凶犯,卻彷彿鑽天入地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海是個技術出身的公安幹部,他說:“凶手殺人後逃脫,追捕工作必須要做。我們接到報案抵達現場需要一定時間,這段時間內凶手可以逃出一定距離,也可以藏匿起來。像這樣的大案,凶手又是慣犯,事先的準備工作一定是很充分的,他們的逃脫手法,往往會出乎我們的意料。但布控仍要布控,追捕仍要追捕。在這項工作中,我們能夠獲得更多的條件。我們還有另外的武器,那就是現場。現場犯罪分子行走路線長,殺人多,目擊者多,遺留痕跡多,加上很快與石河子並立案,當時我就覺得,這案子能破,時間不會很長。”

自治區公安廳廳長張秀明說:“白寶山案件,我們先後出動警力達五六萬人次,做了大量工作。我們必須全方位思考,該甲的警力,就要用上。因為,這牽扯到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牽扯到民族關係。工作做到了,排除掉一塊嫌疑,那都是貢獻。我在下一道命令時,也要想,命令下去,就要有多少人行動起來。他們要站到公路上,不分白天黑夜地設卡盤查。新疆的條件很艱苦,吃不上飯,喝不上水,回不了家,晚上很冷,多少天不能休息。但是,需要下這樣的命令時,仍然要下。”

烏魯木齊及周邊地區的警察動員起來,他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犯罪嫌疑人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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