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多天，珠峰“大擁堵”引發的多人遇難事件讓世人直面了一場生存故事。
南坡的凶險、氣候的反常、登山者的孤注一擲以及尼泊爾方面的管控不嚴……這一系列可能導致慘劇的因素都在事後被反覆提起。
澎湃新聞記者採訪了曾經14次登頂珠峰的高級登山向導和攝影師扎西次仁，希望通過他尋找到事件背後的真相。
扎西次仁和團隊帶著火炬登上珠峰。
真正的衝頂時間只有兩天
扎西次仁先後14次登頂珠峰，創造了國內實現這一壯舉的紀錄（最多次登頂）。
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珠峰點火儀式上，扎西次仁還通過手機傳送回點燃火炬的照片，此前中國媒體從未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度現場實時傳回新聞照片。
作為一個牧民的孩子、一個和大山親近的登山者，扎西次仁對於珠峰的熟悉程度非常人可比。但談及征服世界最高峰，這個用珠穆朗瑪作為微信名的漢子，言語間還是透著敬畏。
“失溫、缺氧、體能衰竭……各種各樣的因素都可能在登山過程中給你帶來生命危險。我2015年攀登珠峰時還遭遇了地震，在海拔7000多米的高度，我就眼看著山體在移動，所幸躲避及時，沒有發生人身傷害。”
值得一提的是，關於此次山難，這個行家的眼裡，珠峰特殊的氣候條件和管控不力恐怕是將登山者推向絕境的罪魁禍首。
“因為氣候原因，每年的登山季其實就在4月和5月間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全世界計劃攀登珠峰的人都會聚集在這個窗口，其中4月份主要是修路、運輸物資、適應環境。真正攀登的時間鎖定在5月上旬到5月二十幾號短短的十幾天裡。這段時間裡，你還要監控天氣預報，從中尋找到最適合登頂的幾天……”
和之前曝光的訊息相似，扎西次仁也瞭解到今年登頂最好的時機在5月22日、23日，“其實就那麼兩天，所有的登山隊都集中在這個時間去衝頂，這就造成了我們後來看到的‘堵車’現象。”
“據我所知，他們堵了3個多小時，這意味著氧氣在消耗、體能在衰退，海拔8000米以上零下20多度的氣溫，多耽擱一點時間，對於人體都是煎熬。”
2008年北京奧運珠峰點火儀式因為準備最為充分，是扎西次仁登頂最快的一次，但從海拔8300米向8800米衝刺，扎西次仁花了足足6個多小時，一個十多次登頂珠峰的老將尚且如此，那些第一次攀登珠峰的愛好者可想而知。
尼泊爾的南坡更難攀登
這裡不能不提到尼泊爾方面對於登山人數的管控。
按照扎西次仁的說法，位於中國境內的北坡每年開放的登山名額不會超過300個，而且中國方面對於每一名登山者的登山資格都有嚴格的審核。
“你必須有海報6000米的登頂證書才能申請攀登7000米的高峰，有了7000米的登頂證書才能挑戰8000米，8000米之後才能攀登珠峰。相比之下，尼泊爾方面的審核要寬鬆的多，甚至去年才剛剛著手做這方面的工作。”
從此次尼泊爾境內南坡登山的情況看，僅22日至23日衝頂路線上就堆集了差不多300餘人，這意味著整個登山季，南坡放入的登山者人數會遠遠超過這個數字。
扎西次仁給出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尼泊爾放進去的登山者估計得有700人。”也就是說，造成“堵車”現象的原因，除了天氣帶來的衝頂最佳時間十分短暫外，登山路線上承載的人數過多無法迴避。
在很多報道中，關於南坡比北坡更容易攀登也是導致眾多登山愛好者齊聚尼泊爾的一個因素，但扎西次仁所有14次的登頂都是從中國境內的北坡開始攀登的，不過以自己對山體和氣候特徵的熟稔，他給出了一個迥異的答案，“南坡更難攀登。”
“看上去可能北坡的路線不好走，有很多冰岩，風也更大，但北坡出現突發情況的概率較低。南坡的冰封、雪崩、滾石等突如其來的狀況很難預判，所以對登山者的生命威脅會更大……”
原路返回，至少不會喪命
當然，征服世界最高峰的征程中，永遠伴隨著意外和危險，登山者如何能夠儘可能地去確保自己的安全？
對於這個問題，扎西次仁有些猶豫，他很誠實地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比如這次的情況，登山者在衝頂過程中發現堵車，如果他們原路返回，撤回到營地，是可以避免很多傷亡事故的，至少不會喪命。”
但在榮譽與生命之間，作為一個登山者，扎西次仁又能深深體會到這些罹難者的決絕。
“幾乎所有的登山者都以征服珠穆朗瑪峰為傲，為了來到這裡，為了開始這次行程，他們都經歷了漫長的準備時間，通常需要5年，最快也要三年。”
“即使你擁有登頂8000米高峰的證書，萬事俱備，你還得提前一年時間申請……眼看著目標就在眼前，很多人是很難中途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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