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田小雨參加完面試，左轉右轉的，直到晚上7點多才搭上最後一班521路公交車。上車後田小雨給潘明輝發了個位置，讓他先吃飯不用等她。
潘明輝很快回了一個字，等。
田小雨笑了。
倆人在一起也好幾年了，還一直粘著。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開始不大，但越下越急，車裡的乘客大多沒帶傘，一個個焦急地盯著外面。
田小雨沒怎麼急，她要到終點站下車，還有將近二十站，早著呢。
與其聽大家抱怨天氣，不如聽歌，順便閉目養神。
等田小雨再睜眼，原本擁擠的車廂已經空了，也就剩三四個人吧。再一看，只剩五站。
可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田小雨也急了。又過了兩站，車上就她一人了。田小雨翻開揹包，找出一個塑料包裝袋，把手機裝進去，包好。
最好的結果是，車到站，229路正好進站，那樣的話，最起碼不至於當落湯雞。
想著，車到站了，車門卻沒開。
田小雨正疑惑，就聽司機說，要倒車麼？田小雨看了看也沒別人，應該是對自己說的，就說了句嗯。司機說，沒帶傘麼，等會兒吧，反正我是最後一班，不用趕時間，車來了你再走。
真遇上好人了，田小雨說，謝謝師……
還沒說完，抬頭一看，喲，好年輕的一張娃娃臉，不一定有自己大呢，沒出口的“傅”字硬生生吞了下去。
也不知說什麼，多少有點小尷尬，但田小雨覺得娃娃臉應該是個實誠人，所以在他提出加微信好友時，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加了好友後，田小雨知道娃娃臉叫滿濤，年紀輕輕已連續好幾年被評為標兵駕駛員。
聊著天，229路來了，田小雨趕緊下了車。
在229路上，田小雨翻了滿濤的朋友圈，沒別的，全是家裝建材廣告。
隨後，田小雨應聘成功，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天天上班下班，時不時就能碰到滿濤。都是上下班的點兒，人多，點點頭就算打招呼了。
但滿濤下班後經常跟田小雨聊。無非問田小雨工作忙不忙，晚上都幹什麼這類大面的話。
問一句，田小雨答一句，她不想和滿濤走得太近，不想給潘明輝和滿濤造成不必要地錯覺。
可滿濤好像並不在意，還是問。問田小雨有沒有時間，想約她一塊兒吃個飯。田小雨說最近家裡裝修，事兒太多。
滿濤好像挺感興趣，問房子多大，打算花多少錢，準備怎麼裝，田小雨有點反感，感覺滿濤打探隱私似的，回了句這些都是我男朋友的事兒，我跟他混。
田小雨故意搬出男朋友這仨字，果然，起作用了，滿濤好長時間也沒提吃飯什麼的。
除了坐車，田小雨沒想到還能在其他地方見到滿濤。
週末。田小雨正和潘明輝在家裝市場轉悠。
有人喊她的名字，田小雨一扭頭，滿濤站在斜對面一家店前朝田小雨招手。
田小雨一愣，滿濤說，哦，我家的，趕上休假沒事兒過來幫著看店。進來看看，有看好的，我給你打折，保證低價。
挺大的店面，各種裝飾板管件地磚，擺得滿滿當當。滿濤給田小雨他們介紹了半天，田小雨仍一頭霧水。滿濤說，裝修市場水深，價格看著差不多，質量卻千差萬別，一定要睜大眼睛啊。
聽得田小雨和潘明輝直吐舌頭。最後，潘明輝問滿濤能不能幫他們選選材料，還問他有沒有時間到家裡幫著看看怎麼裝。田小雨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好像滿濤是他們的上帝一樣。
滿濤一口應承說，沒問題，現在就行。主動開車拉著兩人去了潘明輝位於郊區的房子。
滿濤又是量又是算，各種材料很快列了滿滿一張紙，邊算價錢邊說，在我這裡你們放心，有小雨這層關係，保證質量好價格低。
聽著好像倆人多熟多鐵似的。
算完，滿濤還挺熱情地幫著他倆參謀，這裡怎麼裝，那裡怎麼擺，一直忙到中午。
沒幾天，滿濤給田小雨發微信，問她下班後有沒有時間，說他家剛裝修完，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有些地方要是喜歡還可以借鑑。
田小雨徵求了潘明輝的意見，就去了。
滿濤的房子在市中心，從家裝市場開車也就10分鐘。將近一百平吧，不是特別大，但在田小雨眼裡已是豪宅。
滿濤給田小雨介紹得很詳細，總體的設計理念，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用的什麼材料。她和潘明輝的蝸居，哪有什麼理念和風格，就是從實用的角度考慮，這裡裝個櫃子，那裡放張桌子。田小雨邊聽邊咂嘴。
咂嘴歸咂嘴，田小雨沒動心，她知道，滿濤的醉翁之意。
果然，看完房子，滿濤又開始狂約田小雨。
田小雨有點煩，要麼說加班，要麼說家裡有事，總之從沒赴約。
田小雨覺得她的態度已經夠明確的了，有些事根本不用明說，傻子都能看出來。
滿濤不傻，可他好像看不出來，仍隔三差五地約。
滿濤給定的建材來了以後，找人幫田小雨搬到樓上。
田小雨把錢通過微信轉給滿濤。田小雨早就想轉，可滿濤說不急，等材料來了再說。
滿濤還算專業，定的板材基本沒剩，只是忘了算廚房煤氣管路多出來的那溜，結果少了幾塊。田小雨打電話給滿濤，滿濤沒接，後來回過來說，剛才開車呢。
聽完，滿濤有些為難地說，這板我手頭沒現貨，量太小了，沒法進，要不你上別人家看看，要實在沒有我再想辦法。田小雨說，行。就抽空去了趟家裝市場。
逛了一大圈，好容易才在一家找到花色材質一樣的，量好尺寸，對方說， 25一平吧。
田小雨心裡罵了句臥槽，嘴上說成。
過了幾天，田小雨主動聯繫了滿濤，說房子裝的差不多了，幸虧滿濤幫忙，問他有沒有時間，晚上一塊兒吃個飯。
隔著屏幕，田小雨都能聽出滿濤的驚喜。滿濤說好啊好啊，幾點，我去接你。
還沒下班，田小雨就從辦公樓窗戶上看見滿濤的車停在樓前。
滿濤直接把車開到一家海鮮餐廳門口。田小雨說房子裝修好了，你也花了不少心思，今晚我請客，喝點吧。
滿濤說開車呢，田小雨說不有代駕麼？和滿濤倆人你一杯我一杯灌進去一瓶乾紅。
田小雨多了，頭有點抬不起來。滿濤更是不勝酒力，晃晃悠悠不走直線。
頭都抬不起來的田小雨非得再去看滿濤的大房子。滿濤一臉優越，說好。
進了滿濤家，田小雨歪著頭對滿套說你家房子好大，用的材料好高檔啊。說完還張開雙臂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
滿濤說，嗯，嗯，還行。
田小雨說什麼叫還行，我奮鬥一輩子也不一定能住上這樣的房子，誠心氣人麼？
滿濤說哪敢啊。搖頭晃腦地摟著田小雨的肩頭，口齒不清地說，只要你點頭，立馬就能住上這樣的大房子。
田小雨說，拉倒吧。天上又不會掉餡餅。
滿濤說，不用天上掉，眼前就有。
田小雨看了滿濤一會兒含羞一笑，說，什麼啊，你的又不是我的。
滿濤說，想是就能。
田小雨醉眼朦朧，怎麼是，我又不是你的啥。
看得滿濤心馳搖盪，湊到田小雨耳邊說想是，這會兒就能是。說著開始動手動腳。
田小雨抓著滿濤的手說，你急啥？
滿濤說，都急了多長時間了？
攔腰把田小雨抱起來，放到床上。
撕扯中，田小雨反抗，踢打，可哪能抵得過滿濤，田小雨清晰地感覺，滿濤褲子的拉鎖嘩地一聲拉開了，她絕望地喊了一聲。
喊聲沒能阻擋住的滿濤，身子突然就僵住了，回過頭去，不知何時門口站著兩個大漢，手裡拿著手機，正對著兩人拍呢。
滿濤一下軟了，酒也醒了。田小雨順勢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幾乎裸露的身體。
男人說，滿濤我是把視頻發出去讓大家見識見識標兵駕駛員的風采，還是直接報警？
滿濤反映挺快，說田小雨你算計我。我要告你們擅闖民宅，侵犯隱私。
田小雨在被子下整理好衣服，嘩啦掀開被子說，算計的人張口閉口就是算計。好啊你確定報警？沒問題，110，我替你打。說著就要撥號。
滿濤說，田小雨你想怎麼樣？田小雨說，簡單，兩萬塊錢換視頻。你放心，我不耍賴，錢到賬，立馬刪掉，絕無後患。
滿濤說田小雨你這個BIAO子，田小雨說隨你怎麼說。滿濤一肚子火卻還是當場把錢打了過去。
離開滿濤家，在黑暗的樓梯，田小雨遞給兩個男人一個信封，男人說我們有規矩，你放心。下樓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田小雨終究沒嚥下這口氣。
田小雨到市場買板子的時候，店主說，這份板是幾年之前的款式，材質也不好，早就淘汰了。你要的量實在太少了，就按25一平吧，要是多要，還能便宜。店主的話先是讓田小雨冷到腳後跟，接著內心著了火。她記得清清楚楚，滿濤給的是45，他當時拍著胸脯說，價格你們放一百個心，這樣的板子市面上至少賣80。
記得清清楚楚的田小雨還是怕記錯了，或者說內心希望自己記錯了。她不相信，看著實誠的滿濤、標兵滿濤能作出這樣的事兒。
可單子不會撒謊，清清楚楚，45。
田小雨當時就想找滿濤問個究竟，但她忍住了。
世道，人心，有無限種可能，不是能想出來的。
要麼吃啞巴虧，苦水吞進肚裡，要麼你不仁我不義，把該拿的拿回來。
田小雨一個人往公交車站點走。走著走著，田小雨哭了，她覺得滿濤固然可恨，可自己也不是什麼光彩之輩，甚至有些低賤。
微信提示音響了，潘明輝問田小雨，寶貝兒，什麼時候回來，去站點接你。
今晚發生的一切潘明輝一無所知，田小雨只是告訴他晚上加班。
人和人的差距就在這裡，溫良謙和的潘明輝絕對做不出滿濤那下三濫的事，也絕對想不出田小雨會做出這種事。
但沉默，就是對壞人的縱容和默許。潘明輝能忍，她不能。田小雨突然覺得值了，也覺得自己沒有那麼不堪，她只是拿回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是懲治了一下罪有應得之人。
田小雨抹掉眼淚，回了句，很快，便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