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 | 李喆 彭晨
撰寫 | 彭晨
大型企業是國內企業級IT付費的大頭，以往這部分市場被IBM、Oracle、HP等全球IT巨頭所壟斷，但是隨著開源技術所帶來市場變革的發生，中國本土創業公司的機會正在凸顯。
變革首先發生在傳統企業身上，它們或多或少正在經歷互聯網衝擊。為了應對互聯網帶來的挑戰，傳統公司也開始轉變運營模式，嘗試將業務搬上互聯網。
在這場變革中，金融行業走在前面，銀監會發布的《十三五科技指引》中明確提出，到2020年，銀行業60%以上的業務系統上雲。
傳統企業上雲，意味著企業的架構、IT基礎設施也正在向互聯網、雲計算轉型。
在這個大背景下，原有IT解決方案不再適用。銀行以往遇到問題就找IBM，看看國外同行怎麼解決，然後依樣畫葫蘆。
然而隨著國家層面去IOE，IBM、Oracle的市場在逐漸萎縮；另一方面，國內銀行業體量已經達世界級，再遇到問題已經沒有國外先例可循，這就需要探索新的解決方案，而在雲計算技術，尤其容器技術上，創業公司大有可為。
基於Docker容器技術將傳統雲計算的IaaS層與PaaS層集合成CaaS（容器即服務），被認為是下一代雲計算架構，科技巨頭們爭相佈局。Google有開源的容器集群管理系統Kubernetes，亞馬遜AWS支持Docker部署，微軟、IBM、Oracle、EMC、Red Hat，甚至有競爭關係的VMware也爭相向Docker伸出橄欖枝。
在國內容器市場，有數人云、時速雲、道客雲、靈雀雲等眾多公司，它們基本成立於2014-2015年，彼時大量雲計算核心技術人才回國創業，其中包括來自微軟Azure核心技術團隊的靈雀雲、來自谷歌廣告業務核心技術部門的數人云、來自EMC和VMware核心技術團隊的DaoCloud道客雲、來自IBM Bluemix和阿里雲盾核心技術團隊的時速雲。
在探索商業化的過程中，它們早期大都集中在公有云領域，但公有云市場巨頭林立，盈利困難，現實的困境使得一大部分公司調轉方向，將目光聚焦於私有云，希望首先在私有云上取得突破。
王璞曾是Google廣告部門數據平臺構架師，對分佈式計算、大規模機器學習、海量數據處理有深入研究，他在2014年回國創立數人云這家在國內容器應用市場上有名的公司。
在他的規劃中，數人云將把容器技術落地做成行業標準，並陪伴傳統行業雲化而崛起。
傳統企業承壓轉型，技術型創業公司機會凸顯
愛分析：您之前是Google廣告部門數據平臺架構師，Google公有云架構很強大，而您卻選擇私有云為創業方向？
王璞：最初，我們提供公有云服務，但是經過一段時間摸索後，我們還是轉向了私有云。
美國SMB客戶願意為企服業務付費，像Google就有很多SMB客戶。我們最初也是針對這類客戶提供公有云服務，比如互聯網金融、短視頻公司。但很快，我們發現國內這類公司的付費能力和付費意願不足，並不是一個優質的市場。
所以我們決定調轉方向，服務於真正有能力買單的客戶，而中國為企業級IT付費的大頭是大型傳統企業，這些客戶接受的雲計算形式主要是私有云，所以我們就轉向私有云。
愛分析：大型傳統企業選擇合作伙伴都非常慎重，它們為什麼會接受創業公司的服務？
王璞：首先從需求層面講，客戶對新技術有需求。大型國企大多在經歷業務轉型，尤其是金融、運營商領域，受到互聯網行業巨大沖擊，這倒逼它們的架構、IT基礎設施也要向互聯網、雲計算轉型，這是大層面的需求。
二是宏觀政策方面，開源、自主、可控以及穩定、合規 的要求為創業技術公司帶來更多的機會；
三是創業公司的技術和業務聚焦點在細分領域，尤其是先進領域的雲計算技術，與國外處在同一水平（當然大數據這方面還是落後很多），創業公司在某一點上的解決能力不比IBM、Oracle差，足以服務好大型企業客戶。
四是客戶更傾向於直籤而不是總裝。以前大企業CIO話語權很少，現在客戶越來越傾向於直籤，也越來越願意接受創業公司的服務。未來很可能的情況是，一家大B後面，有一系列的小B為它提供支持服務。
愛分析：傳統企業IT業務立招標時有哪些選型指標？數人云如何獲取這些大客戶？
王璞：傳統企業選型很大程度上看產品是否符合其長遠規劃。因為傳統公司選定一個技術方向之後，後續會有許多衍生環節，中途更換的代價很大。
這就要求我們在向企業推廣過程中，不能只講技術，而是提供成熟的解決方案。比如Google架構是經過十來年發展起來的，哪怕不借鑑技術，它發展的邏輯是可以借鑑的。
在打法層面上，我們先做諮詢，再推產品。這是2B領域最經典的商業模式，只不過在雲計算時代賣給企業的產品不一樣。
愛分析：現在傳統企業上私有云有哪些障礙？
王璞：國內大型金融類企業上雲，最大的障礙是沒有可參照的對象。中國銀行業的體量已經達到世界級，沒有國外銀行的先例可循，大型互聯網公司如Google的架構也不適應大型企業的需求。所以，現階段企業方和我們都在摸索，這是最大的障礙。
但是從另一方面看，雖然行業面臨著難題，但也蘊藏著巨大的機會。一家企業能做多大，取決於創始人的視野，而馬雲做淘寶、劉強東做京東物流，就是能看到其他人沒看到的商業機會。從我的角度來看，傳統行業的IT化過程中蘊藏了巨大機會。
愛分析：Docker未來市場規模有多大？
王璞：Docker市場目前還在起步階段，放量增長還需要時間，這一兩年就是市場規模快速增長的黃金時期。
如果從長線來看銀行，體量稍微大點的也有五六百家，一家銀行每年在IT上投入幾億，光銀行業在IT上投入就有幾百億上千億，如果容器佔其中3-5%，那每年都會有數億到數十億規模。再加上保險和證券，這個行業市場規模非常大。
私有云之外，行業雲將成為行業主流
愛分析：目前數人云主要服務金融和能源行業，這兩個行業有什麼區別？
王璞：兩個行業都很有特點，金融行業充分競爭，能源行業絕對壟斷。
我們的策略不同，在金融行業我們深度打磨產品，解決客戶業務需求。在電力行業我們更多的是提供IT諮詢管理和產品服務，通過我們的產品幫助他們通過用容器技術提升管理能力提升IT效率，現在我們幫助電力行業公司推行IT系統方案，在每個省級公司都做一遍實施，會是非常大的市場。
愛分析：雲計算市場，未來會是私有云的天下？
王璞：在我看來，雲計算還會多一條路，私有云和公有云之外，行業雲也將崛起。
目前來看，現階段在傳統企業內私有云是主流，同時私有云也會不斷演化，未來可能多家行業內公司共用一朵私有云，最終形成行業雲。
比如兩地三中心，城商行在本地建兩個數據中心就夠了，再外地再建一個數據中心成本就很高，這時候通過共享行業雲資源，許多城商行共同建立一個公用的私有云降低成本、提高效率。
但是行業雲不見得是公有云，公有云由技術驅動，而行業雲由業務驅動。銀行業的行業雲，需要包括行業監管、業務執行、數據對接，有很強的業務屬性，一定是由行業內龍頭公司牽頭。
我們先做私有云，等行業雲起來之後，在將私有云上的行業場景化解決方案搬上行業雲。而任何一個傳統行業都巨大無比。
愛分析：國外有行業雲嗎？
王璞：國外不太清楚。中國在雲技術應用，尤其是以容器為基礎的新一代雲計算技術落地層面上走在世界前列。國內銀行用過1年之後，可能就非常接受，但是國外銀行因為受互聯網擠壓的程度不像中國這麼強烈，需要好幾年時間才會慢慢適應。
愛分析：如果發展到行業雲階段，市場集中度會非常高嗎？還是如同國外一樣存在大量的集成商？
王璞：大量集成商仍將存在，這個生態在國內外都一樣，但那時的集成商會是雲時代的集成商。
市場上任何兩個大B，一定是差異化的，比如IBM、HP，兩家公司差異極其明顯，IBM金融很強，HP運營商領域很強，同樣，南方電網和北方電網差異也非常明顯，南方電網主要是水電，國家電網主要是火電。
正因為大B存在差異化，它們對IT服務需求也都不同，導致它們周圍有很多的小廠商為他們提供各種解決方案，就像IBM、HP這樣的公司，最後一公里的服務是通過合作伙伴來解決。
一流企業做標準
愛分析：您判斷未來仍將有大量的集成商存在，那數人云如何從中成長起來，而不僅僅作為一顆螺絲釘?
王璞：首先數人云不是集成商，我們是專注開源技術的商業落地，要需要主導行業標準，使得我們成為行業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們服務的客戶是大型傳統企業，其中的部分企業需要服從國家監管，因此當國家或者行業層面制定標準之後，他們會主動要求接入這個標準，這就是IBM之前做的事情，他們的“兩地三中心”被銀監會接受並推廣到所有銀行，任何一個銀行都要在兩個城市建立三個數據中心，兩個數據中心同城雙滾，另一個數據中心異地災備。
我們未來也希望把容器技術做成標準，銀行、證券、保險都可以推行相應的行業標準；國家電網層面也需要推廣容器PaaS標準。將來隨著定製化程度加強，我們的產品貼合標準，由國家層面來推廣。
標準的確立是個漸進的過程，但是可以看到，國家已經出臺政策，要求金融行業在2020年時至少60%業務上雲，這就意味這未來金融行業的主力應用都在雲上，這裡面有非常大的潛力可挖，尤其是現階段大家都不知道這60%怎麼操作，金融機構願意與我們一起摸索，共同成長。
愛分析：現在定製化的比例高嗎？
王璞：目前來說定製化還是比較高，但是很多時候其實是聯合開發，客戶出場景、問題，我們出技術、方案，共同落地實施。這跟容器落地解決方案的成熟度也有很大關係。 但對數人云而言，未來一定是走產品標準化的路徑。
愛分析：做定製化的私有云，只能服務有限的客戶？
王璞：現階段不追求鋪攤子，Docker正處在市場早期，還不到鋪攤子的時候。我們的策略是先深耕標杆客戶，樹立起行業品牌。所以現在做的很重，建立起我們的護城河，技術開源誰都能用，但是對客戶的理解，對場景化的瞭解不是短期能做到的。
愛分析：後續如何規模化擴張？
王璞：規模化擴張會在標準建立之後，Docker國家標準還比較遙遠，但是相信在三五年內，我們與產業鏈各家協同推出一個行業標準，那時就到了規模擴張的時候。
現階段我們不缺客戶，但是我們更願意將時間花在深耕的客戶上，幫客戶解決深度業務問題，通過這樣的案例對外宣傳時，更加有說服力。
選用多技術棧保證對產品完全掌控
愛分析：在三種技術路線中，數人云如何選擇？
王璞：Docker的三種技術路線中，Mesos的可定製性好，有很大的定製空間；Kubernetes自成體系，非常全面；而Cloud Foundry偏上一代PaaS，在國內用的比較少。
現實情況是，目前基於Docker的PaaS產品形態沒有確定，未來會有許多定製化需求，因此選技術路線要更多考慮後續的可定製性。Mesos是數人云的技術棧之一，Mesos可控性好，我們能做到代碼級修復，能夠完全掌握我們的產品，這對傳統企業客戶來說非常重要，同時我們也支持其他多技術棧，未來各個技術路線之間也會出現相關融合。
愛分析：未來會不會出現新技術路線，取代現有的容器技術？
王璞：我判斷未來會有新的技術出現，但追新不是傳統企業的訴求，他們對底層技術沒有那麼關心。
大型企業尤其是銀行，每一個業務環節都要合規，因此它們的需求不是技術驅動，而是業務驅動。這時就不能只講技術，而是要解決業務層面的訴求。在向客戶服務時，我們會根據客戶的需求，提供一套解決完善的解決方案，幫助企業解決業務流程的問題。
愛分析：Docker上公有云可行嗎？
王璞：Docker上雲沒有問題。阿里雲、騰訊雲、AWS都有容器業務。阿里雲用的應該是Docker公司的技術，騰訊雲用Kubernetes，AWS用自己的一套。
愛分析：UCloud是上一輪投資方，為什麼這麼選擇？
王璞：UCloud的理念是做一家中立的公有云公司，投資私有云不違反它中立的立場。還有就是它自己做了UMCloud，提供私有云服務，與數人云在業務上互補。
愛分析：數人云主要面向金融行業，會面臨激烈競爭嗎？
王璞：雖然會有正面競爭，但是各家公司側重不同。我們更加側重金融行業。
愛分析：像華為這樣的傳統IT設備商會形成業務衝擊？
王璞：我們投標時也碰到過華為，但是大公司在一個點上的投入不見得有小公司多，華為強的是ICT，在金融行業我們不見得是劣勢。另外，小公司在細分領域做的很深入，大公司周圍一定有小公司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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