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攝影純粹是門外漢,是以普通觀眾的角度看這個展。這次展覽就在798藝術區北面的民生美術館,隔著馬路就是。
北漂這些年看了不少有關藝術的文字,關於攝影,不是從圖像學就是從哲學或美學的什麼的角度談起,那感覺就是,本來以為自己明白了,經他們這麼一說,自己又糊塗了,然後慚愧自己沒文化讀書少。
我覺得既然是攝影,那就用眼睛去閱讀吧。
展覽的門口的外牆上有姜文、崔健、陳丹青等“名人”。而進門後則是普羅大眾的場景,算是一個社會的記錄。後半段出現了一些文化人,比如:詩人、畫家、電影人、演員、搖滾歌手。整個展覽作品的陳列順序像是先從宏觀的視角記錄社會與時代,而後則是在這個時代與社會背景下的群體和個體。攝影作品放大後呈現出膠片的顆粒感,比現在的數碼照片更有物質的實在感,裝裱時還露出一部分膠片邊緣方孔,再次體現出時間感。黑白的攝影作品像是退色的回憶,也像是清晰的素描。
作品記錄著無數中國人生活的片段,無數張面孔和表情。這是一個美好的時代,文革遠去,但革命的理想還有餘溫,經濟的騰飛還未到來,在紙醉金迷的時代到來之前人們內心還留有質樸和純真!這是一個知識分子談理想,青年們談詩歌與文學的時代,儘管物質不那麼充裕。
展覽的開始部分有一張作品,內容是一個在故宮參觀的“老外”,這是一個每天都能見到的場景,這麼一張照片告訴了世人,開放的中國已經悄然打開了大門。還有一張照片是在雨中的兩輛轎車,是民族工業的結晶——北京吉普和上海轎車,現在很難一見。相對歷史文獻的對重大事件的宏觀敘事,攝影捕捉的是具體微觀的細節瞬間。
在觀照社會的同時,也會關注到某些群體,以及其中的個體,這些對象不是工農兵,而是社會的精英階層。
當然在那個時代他們還只是沒有“化蛹成蝶”的毛毛蟲。住著筒子樓的楊麗萍,也許不曾想會在洱海邊有一座自己花園豪宅“月亮宮”,在村子住著盲流藝術家方力鈞,也許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當代藝術的“四大天王”之一。坐在街角放置著行囊的女作家三毛,那是一張充滿波西米亞調調的相片,非常符合文藝青年“詩和遠方”情懷。正在片場被鞏俐按摩放鬆的張藝謀,讓人感慨那個時候娛樂圈也那麼“土”。坐在窗邊的詩人顧城凝望窗外,不禁讓人想到他在《一代人》中的經典詩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新婚不久的劉小東和喻紅,我想他當時一定不敢想自己一幅畫能拍賣過六千萬!而帶著墨鏡的王廣義,據說賣掉第一幅畫,拿著兩萬的“鉅款”的手居然像帕金森病患一樣顫抖。長髮飄飄的毛焰,不知道他會不會知道由於命運的安排他會去南京開啟新的生命歷程。何多苓大概是剛剛追到詩人翟永明吧,據說當年還是以給人家畫肖像為名,所以呀,專業好的男生運氣一般不會太差,誰想到現在二人也是各奔東西啦。而穿著背心和藝術家一起佈置當代展覽的年輕學者們後來都成了國內頂尖學校的權威大咖。有時我在想,所謂生命就是在一個時間軸上,每一個瞬間的累加。
時間是生命的敵人,它會讓人衰老,時間也生命的朋友它會讓人成熟。
相機是一個冰冷的機器,正因為冰冷才有事無鉅細的“客觀”。相機後面一定有一個柔軟的靈魂去觀照那個時代,那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