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蓬:老民謠代表和新民謠代表的傳承,是在精神醫院來傳承的

周雲蓬:老民謠代表和新民謠代表的傳承,是在精神醫院來傳承的

大家下午好,很高興在鮑勃·迪倫表彰大會上發言。

我們都知道,鮑勃·迪倫其實是他的藝名,他原名叫作羅伯特·艾倫·齊默曼。就像小河其實不叫小河,張瑋瑋其實也不叫張瑋瑋。所以現在大家都知道了,要想火,得起個好名字。還是說回鮑勃·迪倫,鮑勃·迪倫為什麼迷人,因為他身上總有一種徹頭徹尾的不買賬的精神,他從年輕到老一直不買賬,誰的賬也不買。我看他的自傳《編年史》,寫他1961年剛到紐約的時候,那時候他特別想進一個叫作“煤氣燈”的酒吧裡演出,他的偶像範·容克,是“煤氣燈”的老大。迪倫非常喜歡範·容克,所以想去“煤氣燈”唱歌。有一天,他遇到了範·容克,年輕的迪倫說我想去煤氣燈演出,我找誰?範·容克很驕傲地說,我得看我們那兒缺不缺人,然後鮑勃·迪倫就很生氣地說你死了這條心吧。範·容克說,那你給我唱首歌吧,鮑勃·迪倫就拿著吉他給範·容克唱了一首歌,唱的歌是叫《當你窮困潦倒的時候沒人認識你》,範·容克後來就讓他去“煤氣燈”了,鮑勃·迪倫說是範·容克把自己帶到了美國這個民謠圈兒。

然後等到鮑勃·迪倫名滿天下以後,很多年輕人就在他們家門口遊行,要鮑勃·迪倫出來為他們代言。迪倫對此感到很反感,到處搬家,那個時候他就說,“我像一塊肥肉被扔到了狗群裡”,一種自嘲,也是對自己生意的不買賬。所以他骨子裡就是這種自嘲和不買賬的精神,他剛到紐約的時候,紐約的電臺充斥著流行音樂,他抱著吉他唱不合時宜的民謠,等到民謠風靡美國後他就換成了電吉他。然後一直這樣,不斷撕掉自己身上的標籤。

周雲蓬:老民謠代表和新民謠代表的傳承,是在精神醫院來傳承的

人越拒絕什麼越來什麼,去年諾貝爾文學獎巨大的標籤貼他身上了,其實鮑勃·迪倫要不想要就給村上春樹,我想鮑勃·迪倫也不是很在乎。所以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的時候,鮑勃·迪倫說我要去演出,就讓帕蒂·史密斯去代替他領獎。我有時候在想,鮑勃·迪倫要是在電視前看史密斯在頒獎禮現場演唱時緊張得都忘詞了,迪倫一定會壞笑著說她還年輕。鮑勃·迪倫就是那樣不買賬,不想被任何人攥到手心裡,他不想做任何集體的代言,不想做任何群體的工具,不想做任何人群的傳聲筒。對於世界來說,他就是一個閃躲的人,對於他自己來說,則覺得自己是在不斷地向前,不斷地超越,然後不斷地給自己的心一個誠實的交代。

然後我還想跟大家分享一點關於鮑勃·迪倫。很多經歷都很類似,他剛到紐約的時候,剛才我介紹他是必須要去“煤氣燈”唱歌。大家覺得在哪兒演出可能都是唱原創的作品,就是安排很滿,平常唱著唱著歌可以隨便在上面即興,大家可以隨時參與。但我看鮑勃·迪倫的《編年史》,發現他在1961年到紐約的時候他就是在煤氣燈唱歌,週薪60美金,摺合人民幣400左右,還算比較辛苦。當然一天唱多少我不知道,也是大家一起在後臺打牌等著,有小喇叭在後臺放,別人唱完了,你趕快上去唱,鮑勃·迪倫就上去了。不唱歌的人都在後臺一邊打牌一邊喝酒等著。那時候就是那樣的模式,像鮑勃·迪倫在煤氣燈能學到很多東西,一個老的民謠歌手伍迪·格思裡唱的非常好,鮑勃·迪倫非常敬仰他。

我還想跟大家介紹鮑勃·迪倫喜歡的歌手,因為每個音樂都有傳承,像民謠都是有傳承的,鮑勃·迪倫對民謠的解釋也很生動,我看他說民謠就是生活的真相,那麼民謠是有傳承的。按照鮑勃·迪倫自己的話說,他最大的偶像或者對他音樂影響最大的,是美國民間詩人伍迪·格思裡。伍迪·格思裡自己在美洲流浪,他就是像工人領袖一樣,他主要給當地工人、農民唱。鮑勃·迪倫說他第一次聽格思裡唱歌的時候,覺得有幾百萬噸炸彈在他身上爆炸,他找到了傳承,他說這個人就是我的榜樣。他形容說自己有時候冥冥中能聽到伍迪·格思裡對自己說,我的工作結束了,接下來該你登上歷史的舞臺了。

我覺得他們倆的故事也非常傳奇,鮑勃·迪倫去紐約主要還是想見伍迪·格思裡。那個時候伍迪·格思裡在醫院裡,鮑勃·迪倫到醫院看他,唱他的歌,鮑勃·迪倫認為那就是個精神醫院,因為周圍的人很盲目,大家都在走來走去。大家不知道在病床邊兒唱歌的是老的民謠代表和新的民謠代表在傳承,這個傳承是在精神醫院來傳承的,很有意思。

我去美國找煤氣燈,煤氣燈現在只賣酒,沒有歌手錶演了。我在門口拍了個照片,就是地下室大鐵門走下去,大家看那個照片還能感覺到當年的氣氛,迪倫剛開始唱歌就是在這兒唱的,而且在這兒學到了很多東西。

周雲蓬:老民謠代表和新民謠代表的傳承,是在精神醫院來傳承的

下面我想介紹一下伍迪·格思裡的歌。這位美國的民間詩人有一首非常著名的歌,叫《這片土地是你的土地》。聽伍迪·格思裡這首歌能感受到鮑勃·迪倫音樂的源泉是什麼。

迪倫寫的都是身邊的小故事,他不是資本家出身,他們家還是工人階級,所以鮑勃·迪倫的語言有點很直白、很封閉,不像大家的文本那麼文雅,有象徵性。鮑勃·迪倫有點粗獷或者粗魯的在寫歌詞,整個他的教育背景、家庭背景就是這樣,所以這就是他的風格。

我看過一個故事說他很注重細節。有一次,迪倫在紐約街頭看見一個警察驅趕流浪漢,流浪漢身邊有隻小狗,警察驅趕流浪漢,那隻小狗就跟著流浪漢走。後來他就寫了一首關於這個的歌。迪倫也經常看新聞來寫歌,這很有意思。其實這個很不容易,這是一個能力,我現在發現在歌曲裡抒情很容易,但講故事難度特別大。就像過去蘇州評彈,能把故事唱出來難度很大的。但迪倫有很多歌都是這種新聞式的,所以鮑勃·迪倫在美國很火,因為鮑勃·迪倫就是很美國化,他受眾不一樣,可能在中國人們更不瞭解他,因為他那些故事我們也不瞭解。但他自身給我們很多啟示,你能講故事,能在歌曲裡把小事情唱清楚,這是最關鍵的,而不是唱遠方、價值、草原、未來那些。他唱瑣碎的東西,這個能唱出來很牛了,這是功夫。

他很注重語氣,鮑勃·迪倫讀書的時候很注重研究詩歌和書的語感,他能夠在閱讀時候領略到語言的韻律,比方他分析羅伯森·江森的時候說他有很奇妙的語氣。除了語言的意義之外,成熟的詩人有語言韻律。

我下面想請教於堅老師,我們談鮑勃·迪倫都是從音樂的角度,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還是從文學方面來肯定他的價值。如果拋開音樂,單純看他的歌詞或者他的詩,到底有什麼價值?因為我還真是不能閱讀原文,閱讀障礙。所以請于堅老師說一下。

以上文字整合自8·12北京“來,我們一起迪倫”活動周雲蓬現場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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