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笈七籤》看氣法與其他傳統養生術的關係

養生 雲笈七籤 道教 中醫 生命與國學 生命與國學 2017-09-01

作者:中國道教協會道教文化研究所 中國哲學專業博士 王彤江

摘要:本文對宋代道教類書《雲笈七籤》所載的隋唐時期的諸家氣法與辟穀、服食、咽津、導引以及房中術等其他各種傳統養生術的關係作了簡要探討,認為各種傳統養生術在隋唐五代以氣法為核心而逐漸走向融合。這一融合之所以成為可能,乃在於它們找到了共同的理論基礎。

關鍵詞:氣,氣法,養生

道教是非常注重養生理論與實踐的宗教。北宋初年張君房編修的道教類書《雲笈七籤》中保存了很多隋唐時期的氣法與養生的材料,其中大多收錄於《諸家氣法部》以及《雜修攝部》中。對於諸家氣法的理論基礎,筆者已經作出過總結。[1]本文將著重探討氣法與其它各種傳統養生術的關係。

從《雲笈七籤》看氣法與其他傳統養生術的關係

一、辟穀與服氣

辟穀,也稱作卻谷、斷谷、絕谷、絕粒和休糧,是為了達到修煉的目的而不食五穀雜糧的一種道教方術。

對於辟穀的作用,諸家氣法有以下幾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認為:五穀雜糧可在腸中產生汙穢之氣,並阻滯體內真氣的運行,故應通過辟穀而達到“腹中無滓穢,但有真精元氣。”[2]《茅山賢者服內氣訣》曰:“凡欲得道不死,腸中無屎(音滓),欲得長生,五臟精明。”[3]《姑婆服氣親行要訣問答法》也在多處談到類似的觀點:“腸中常令淨潔,其氣即易流行。”[4]“凡服氣,欲得速流通,無隔塞,會須百物不食。”[5]“凡服氣,欲得循環身中,百物不食,腸中滓穢既盡,氣即易行。”[6]認為通過不食穀物可以達到腸中潔淨,並進而使真氣運行通暢。

第二種說法認為:人體內有三蟲(或稱三尸),名青姑(上屍)、白姑(中屍)、血屍(下屍),令人貪婪、好味、好色,是人產生各種邪欲的根源,並使人形衰神亡。由於此三蟲專賴谷氣而生存,故可以通過辟穀來除之。《中山玉櫃服氣經》曰:“即食百穀,則邪魔生,三蟲聚,貫穿五臟,環鑿六腑,使丹田不華實,津液不流注,血脈不通行,精髓不凝住,胎魄不守宮,陰魄不閉戶。令人耽五味,長貪慾,衰形神,老皮發。若不卻粒絕味,禁嗜誡色,則屍蟲全而生,身神必死滅。若滅三蟲、弭屍鬼、安魂魄、養精髓、固形神、保天地者,非氣術而不可倚矣。”[7]除了介紹三蟲對人的危害以外,還提出了以服氣而致辟穀的原則。

此外,《尹真人服元氣術》還提出了常常為人們所忽略的第三種說法:“始生之後則飲食,飲食之後即腑臟實,腑臟實即諸髒相隔,諸髒相隔即丹田氣亡其本也。”[8]因此,只有通過辟穀才能使臟腑虛而不隔,也才能使丹田氣存其本。

諸家氣法所載的辟穀方法大體可分為服氣辟穀與服食辟穀兩大類。本節專門討論服氣辟穀,而服藥辟穀將留在“服食與服氣”一節中探討。

服氣辟穀,即通過服氣而達到辟穀的目的。道教徒認為:人可以通過服氣而獲得人體所需要的能量,因此可以以氣代谷,辟穀不食。故《中山玉櫃服氣經》曰“夫求仙道絕粒為宗,絕粒之門,服氣為本。”[9]諸家氣法對服氣辟穀的作用進行了描述:“黃帝曰:食谷者知而夭,食氣者神而壽,不食者不死。”[10]“歧伯高曰:食氣者,則靈而壽延,食谷者,多智而限命。”[11]“煉魂神,服元氣,千萬不死,身得昇天;食五味,祝淫鬼,千萬皆死,形沒於地。”[12]無一例外地都把服氣辟穀作為得道長生的前提條件,而把食谷作為導致形衰早夭的原因。

服氣辟穀也有服外氣與服內氣之分。服六戊氣法是典型的服外氣辟穀:“此六戊法,亦是一家之義。以戊氣入於脾,為倉廩之本,故也。此真不飢,若通益諸體,則不逮餘法矣。”[13]戊屬土,脾臟亦屬土,在六戊日(戊辰、戊寅、戊子、戊戌、戊申、戊午)服氣,可以使所食之氣濡養“為倉廩之本”的脾臟,從而使人不會感覺到飢餓並實現辟穀不食。更多的隋唐五代諸家氣法派別則主張服內氣辟穀:“食氣,皆內氣也,咽之代食耳。”[14]“肚空即咽內氣,咽內氣常滿,自無飢渴。”[15]

對於辟穀與服氣的時間配合問題,諸家氣法也持有漸、頓的不同觀點。《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認為應等服氣至相當程度再自然辟穀:“凡欲休糧,但依前勤修,三年之後,正氣流通,髓實骨滿,百神守位,三尸遁逃。如此漸不欲聞五味之氣,常思不食,欲絕則絕,不為難也。”[16]《中嶽郄儉食氣法》認為應在服氣之初通過逐漸減少進食量而辟穀:“咽多而食日減一餐,十日後能不食也。後,氣常入不出,意氣常飽。”[17]《太清王老口傳法序》則主張在服氣之初即辟穀,而在服氣至相當程度後,便可以隨意進食:“凡初服氣,欲行,以氣推腹中糞令盡,且勿食,二十餘日彌佳。若入頭即食,理不得妙。”[18]“凡服氣成,欲得食,即縱食,食亦不障氣,縱飽食,嚥氣,氣還作聲,直至臍下。一成已後,兼食行氣亦無妨。”[19]

以辟穀為目的的服氣,與普通的服氣有一些不同之處。《服氣雜法祕要口訣》曰:“如要服氣休糧,即不論咽鼓努多少,常令腹滿為度。”[20]《中山玉櫃服氣經》則論述更詳:“候氣滿口,食久畜取,弽腹嚥下,自當分入食脈及五臟,內息以此為都契。”[21]“須收息縮氣弽腹嚥下,以咽得為度,咽得飽以為期,亦無時限,此法與諸家嚥氣不同。若不收息縮氣,取弽嚥下,則不入大腹中,又不入食脈中。”[22]“但解用氣,食脈當時強滿,滿即自然飽足。”[23]服氣時,元氣要在口中蓄積溫養,然後再緩緩下嚥。呼吸須控制得不深不淺,使所納之氣盡可能多地進入食脈中,食脈充盈則脾胃自然飽足。

辟穀與絕食、飢餓療法的最大區別在於能量是否“收支平衡”:絕食者、飢餓者對於能量都只支不收,因而身體和精神狀況會明顯地下降;而辟穀者則追求能量的補充,只不過這種補充是通過食谷以外的形式(服氣或服食)來實現的。服氣辟穀者是以氣代谷,“雖不食粗質有形之物,卻在食精微無形之氣”[24];而服藥辟穀則是以藥代谷。

從《雲笈七籤》看氣法與其他傳統養生術的關係

二、服食與服氣

服食,又名服餌、服藥,指為了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而服用各種藥物。在隋唐五代,服食分別與服氣、辟穀和金丹等修煉方術結合在一起。服食常被諸家氣法作為輔助手段用於服氣、辟穀過程中,而所服藥物大都具有補氣養血的作用,服後可收解除飢餓、扶助正氣、延年益壽之效。故《元氣論》曰:“夫修無為入真道者,先須保道氣於體中,息元氣於藏內,然後輔之以藥物,助之以百行,則能內愈萬病,外安萬神,內氣歸元,外邪自卻。”[25]另外,隋唐外丹術中也蘊涵著豐富的服食思想,但不在本文的探討範圍之內。

對於服食在辟穀中的作用,諸家氣法之間存在著根本的分歧。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力倡服氣辟穀說,而對服食辟穀說則提出了批判:“但覺腹空,即須嚥氣,無問早晚,何論限約,久久自知節候,無煩其言,何用藥物!大抵服藥之人,多不能服氣,終日區區,但以藥物為務,身形不得精實,固為未得亦非上士用心也。”[26]如果在辟穀過程中過多依賴藥物,就會影響服氣的效果。

《服氣精義論》則主張在辟穀過程中服氣與服藥並舉:“夫五臟通榮衛之氣,六腑資水谷之味。今既服氣,則髒氣之有餘,又既絕谷,則腑味之不足。《素問》曰: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故須諸藥以代於谷,使氣味兼致臟腑而全也。”[27]認為五臟藏有榮衛之氣,六腑藏有水谷精微之氣。如果在服氣過程中長時間不食五穀,就會導致榮衛之氣過剩而水谷精微之氣不足。所以,須以服藥代替食谷從而使臟腑所藏之氣取得平衡。

《服氣精義論》還指出:如果辟穀之初只服氣而不服藥,就會造成“一旬之時,精氣弱微,顏色萎黃;二旬之時,動作瞑眩,肢節悵恨,大便苦難,小便黃赤,或時下痢,前剛後溏;三旬之時,身體消瘦,重難以行”[28]。因此,服藥在辟穀初期的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服氣之始,亦不得頓絕其藥食,宜日日減藥,宜漸漸加氣,氣液流通,體藏安穩,乃可絕諸藥食,乃須兼膏餌消潤之藥助之。”[29]只有等到氣血暢通、臟腑功能穩定、服氣功深時才能停藥。不僅如此,在服氣辟穀的準備階段,服藥也可以起到祛陳疾、通臟腑的作用:“凡欲服氣者,皆宜先療身疹疾,使臟腑宣通,肢體安和,縱無舊疹,亦須服藥去疾飲,量體冷熱,服一兩劑寫湯,以通洩腸胃,去其積滯。吐瀉方在後。將息平復訖,乃清齋百日,敦潔操志,其間所食,漸去酸鹹,減絕滋味,得服茯苓、蒸曝胡麻等藥,預斷谷為佳。”[30]

服藥及飲食控制也是服氣的重要輔助手段,其總的原則是:“所食須有次第,可食之物有益,不可食之物必有損,損宜永斷,益乃恆服。”[31]

諸家氣法所述能助氣的可食之物有生椒、酒、湯藥等。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曰:“每食先三五嚥氣,而吃食令作主,兼吞三五粒生椒佳也。食畢,更吞三粒下走引氣。此物能消食,引氣向下,通三焦,利五臟,趁濁穢,消宿食,助正氣也。宜長久服之。”[32]認為生椒能引氣、消食、通利五臟、扶助正氣。但《姑婆服氣親行要訣問答法》則持不同觀點:“舊雲初服氣時,令服椒粥,今請勿服為上,其椒粥能動心起,面亦滓穢。”[33]認為生椒能擾亂心神,故服氣者不宜服之。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每空腹隨性飲一兩杯清酒,甚佳。冬溫夏冷,助正氣排遣諸邪,其功不細。戒在多,多則昏醉,醉則傷神損壽。”[34]認為酒能助正氣、遣諸邪,但不可多喝,只宜小酌。

《服氣雜法祕要口訣》則敘述了湯藥對於服氣的輔助作用:“又前言服氣吃諸湯藥等,為初學人氣於三丹田中不住,多有反出,或兩脅脹滿,以此藥散氣。或言初學人力微,服餌助道,或言益氣道也。且初學不可不知,久久總不用為妙。”[35]認為服用湯藥可以幫助初服氣者固攝三丹田之氣或散兩脅脹滿之氣。

諸家氣法所述的不可食之物有辛味食物、破氣食物、生冷食物、油膩黏膩食物、變質食物、難消化食物,具體來說有生果子、邪蒿、葫荽、芸臺、韭薤、蔥、蒜、椿、豬肉、狗肉、魚肉等。《元氣論》提出:“修煉之人,切不得亂食。凡味即令元氣奔突,又不能清淨其心。”[36]認為不可食之物既能亂人氣,又能擾人心,故煉養者應慎戒之。另外,也不要吃得太飽,“飽則傷心,氣尤難行。”[37]

《服氣精義論》對五味所入之臟腑做了總結:“苦入心,辛入肺,酸入肝,甘入脾,鹹入腎。”[38]認為五味中無論哪一味過重,都會對人體帶來不利的影響:“味過於酸,則肝氣以津,肺氣乃絕;味過於醎,則骨氣勞,短肌,氣折;味過於苦,則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衛;味過於甘,則脾氣濡,骨氣乃厚;味過於辛,則筋脈沮弛,精神乃央。”[39]因此,提出了“謹和五味,則骨正筋柔,氣血以流,湊理以密”[40]的飲食養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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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咽津與服氣

道教有“飢即吞氣,渴即咽津”[41]之說。咽津,指修煉者為達到養生之目的而吞嚥口中唾液。此術常與叩齒、鼓漱相配合而作為服氣的輔助手段。道教徒把唾液作為修煉的至寶,並美其名曰“玉液”、“玉池”、“玉漿”、“醴泉”等,認為如能經常服咽,便可以灌溉臟腑、培植元氣。

《元氣論》認為人體內的六種液體(精、淚、唾、涕、汗、尿)同為元氣所生,並被分配到人體的不同部位,以發揮不同的作用:“玉醴金漿,乃是服煉口中津液也。一曰精;二曰淚;三曰唾;四曰涕;五曰汗;六曰溺。人之一身,有此六液,同一元氣,而分配五臟六腑、九竅四肢也。”[42]故應把津液與神、氣共同作為煉養對象:“玉池者,口中舌上所出之液,液與神氣一合,謂兩半合一也。”[43]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詳細介紹了咽津的方法:“乃以舌柱上顎,料口中外津液,候滿口則咽之,令下入胃,存胃神承之,如此三,止。”[44]即以舌在口中攪動,以刺激津液不斷產生,待唾液滿口後,用意念引咽至胃,如此反覆三次。《太清王老口傳法序》則介紹了以咽津配合服內氣的方法:“凡初服氣了,或氣衝上,從口欲出,即須咽液送令下,咽液勿咽入息,恐外氣入。”[45]初服內氣時,內氣容易上衝至口,可以通過咽津使內氣返回丹田。

對於咽津的作用,諸家氣法也各有論述。《服氣精義論》認為咽津可以“飲之長生,壽命益長。”[46]《元氣論》則論述更詳:“常能終日不唾,恆含而咽之,令人精氣常存,津液常留,面目有光。”[47]“溉藏潤身,通宣百脈,化養萬神,支節毛髮,堅固長春,此所謂內金漿也,可以養神明,補元氣矣。”[48]認為修煉者如能經常吞嚥津液至腹中並加以煉養,就可以使津液轉化為人體的元氣,並滋養臟腑、宣通氣血,從而強健身體。

從現代醫學的角度來看,唾液中含有一種抗肌體組織老化的腮腺激素,經常咽之可以延年益壽。另外,唾液中還“含有溶菌酶、澱粉酶、分泌性抗體等成分,有助消化、殺菌、解毒、抵抗某些疾病的作用。”[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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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導引與服氣

導引,即“導氣令和、引體令柔”的合稱,是肢體屈伸俯仰運動與服氣、存思、按摩、咽津相配合的一種養生療病術。“多數情況下,導引伴隨著吐故納新的呼吸法。”[50]按其不同的姿勢,可分為立式、坐式、臥式。關於導引術的起源,《呂氏春秋·古樂》載:“夕陶唐氏之始,陰多滯伏而湛積,水道壅塞,不行其源,民氣鬱閼而滯著,筋骨瑟縮不達,故為舞以宣導之。”[51]上古時為疏筋骨、祛溼滯而設計的舞蹈即導引術之雛形。至先秦時期,導引術便已經非常成熟。如《莊子·刻意》曰:“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伸,為壽已矣;此導引之士,養形之人,彭祖壽考者之所好也。”[52]其中,“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為服氣之術,而“熊經鳥伸”則是導引的動作。可以看出,當時的煉養者便常常兼習導引與服氣。

對於導引的作用,《服氣精義論》是這樣闡述的:“夫肢體關節,本資於動用,經脈榮衛,實理於宣通,今既閒居,乃無運役事,須導引以致和暢,戶樞不蠹,其義信然。人之血氣精神者,所以奉生而周其性命也。”[53]認為導引可以通利關節,調和榮衛之氣,並以“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來說明生命在於運動的道理。《玄鑑導引法》則把導引的作用總結為四個方面:“一則以調營衛,二則以消谷水,三則排卻風邪,四則以長進血氣。”[54]

隋唐五代諸家氣法也非常重視導引術對於服氣的輔助作用。《嵩山李奉時服氣法》認為:在服氣之前,“先須導引,令四體舒緩,然後為之”[55]。《太威儀先生玄素真人要用氣訣》曰:“凡用氣法,先須左右導引,令骨節開通,筋柔體弱。”[56]認為通過行導引之術可以使氣血通暢、身體柔軟,有助於增強服氣的效果。《導引雜說》也說:“右導引之法,深能益人延年,與調氣相須,令血脈通,除百病。”[57]認為導引與服氣相配合,可以使血脈通暢,百病祛除。

《雲笈七籤·雜修攝部》所收的《太清導引養生經》,著錄於《通志·藝文略》,當出於唐代。其中的“蛤蟆行氣法”、“魚鱉行氣”、“雁行氣”、“龍行氣”等術都是導引與行氣的融合。導引術與氣法相配合,除被道教養生家用於養生以外,還經常被醫家用於治病,故《玄鑑導引法》曰:“導引祕經,千有餘條。或以逆卻未生之眾病,或以攻治已結之篤疾。”[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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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房中術與服氣

房中術,又稱黃赤之術、混氣之術、合氣之術、容成之術、採戰之術、御女術、陰丹、陰道,是有關性生活的方術的總稱。房中術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為當時神仙家的三派仙道之一。早期道教吸收了神仙家的房中養生思想並加以改造和充實,主張節慾寶精而反對禁慾和縱慾。《抱朴子內篇·微旨》曰:“人不可以陰陽不交,坐致疾患。若欲縱情恣欲,不能節宣,則伐年命。善其術者則能卻走馬(按即閉精不洩)以補腦,還陰丹以朱腸,採玉液於金池,引三五於華樑,令人老有美色,終其所秉之天年。”[59]至隋唐時期,房中術可以劃分為四大門類,即以養生為目的的寶精術、以交歡為目的的祕戲術、以治病為目的的醫療術和以優生為目的的種子術[60]。其中,房中寶精之術歷來為道教養生家所重,本節也只著重探討房中寶精之術對於隋唐五代諸家氣法的輔助作用。

《抱朴子內篇·至理》曰:“宜知房中之術,所以爾者,不知陰陽之術,屢為勞損,則行氣難得力也。”[61]說明早在兩晉時期,道教養生家即已經認識到行氣須與房中寶精之術相結合。本文在“諸家氣法的理論基礎”一章中已對精、氣、神三者的關係做過討論。諸家氣法中的重精派把精作為人體生命力的源泉,認為精滿則氣足,氣足則神盈;人如果能保持精滿、氣足、神盈的狀態,就可以達到身心和泰、長生久視的目標。因此,重精派對於寶精格外重視。《延陵君修養大略》曰:“精者,身之根;根者,氣之位。精全則氣全,精洩則氣洩,氣洩則神乘而去之,唯精與氣須全。”[62]《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亦曰:“夫長生久視,未有不由愛精保氣能致之。陰丹內御之道,世莫得知,雖務於氣,而不解絕情慾,亦未免殃矣。”[63]

服氣與房中寶精之術都把保養身中精氣作為自己的目標,所不同者在於:服氣更重開源(培養精氣)而房中寶精之術則更重節流(保持已有精氣不失)。因此,房中寶精之術提倡“交而不洩”或“數交而一洩”。故《元氣論》曰:“知術者,常能歲終不洩,所謂數交而不失出,便作獨臥之仙人也。”[64]《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七《養性·房中補益》介紹了房中寶精的具體方法:“凡欲絕瀉者,當閉口張目,閉氣握固,兩手左右上下,縮鼻取氣,又縮下部及吸腹。”從中可以看出房中寶精之術對於行氣之法的運用。

房中家在保持已有精氣不失的基礎上,還力主“還精補腦”之說。《抱朴子內篇·釋滯》曰:“房中之法十餘家,或以補救傷損,或以攻治眾病,或以採陰益陽,或以增年延壽。其大要在於還精補腦之一事耳。”[65]說明早在兩晉時期,還精補腦術便已成為房中術的核心內容。“還精補腦”,即把精液煉化為氣態之精,並使之沿督脈上行而溯流補腦。《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曰:“非交合,則不能溯而上之。”[66]認為只有通過房中術與行氣之術相配合,才能達到還精補腦的目的。現代科學認為,人的衰老是從大腦開始的;中醫理論也認為,腦為髓之海,髓海空虛則百病叢生。因此,還精補腦之術與氣法相配合不失為道教徒為延緩衰老、強身健體所做的一種有益嘗試。

從《雲笈七籤》看氣法與其他傳統養生術的關係

六、結語

隋唐是一個多元文化共融的社會,道教的各種傳統養生術也以氣法為核心而逐漸走向融合。隋唐多種養生方術之所以能夠走向融合,是基於它們有著共同的理論基礎。阪出祥伸先生把道教各種養生術分為“內法”和“外法”,並認為:“無論內法還是外法,作為道教修行都離不開‘氣’。”[67]總之,“氣”是構成整個道教養生術理論基礎的核心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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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參見王彤江《〈雲笈七籤〉所載諸家氣法的理論基礎初探》,載《全國中醫學方法論研討會論文集》(2008年11月,廣州)。

[2] 《元氣論》,載《雲笈七籤》,第330頁。

[3] 載(宋)張君房攥輯,蔣力生校注:《雲笈七籤》,華夏出版社,1996年8月,第345頁。以下引文中的《雲笈七籤》版本均同此,不再一一註明。

[4] 載《雲笈七籤》,第379頁。

[5] 載《雲笈七籤》,第380頁。

[6] 載《雲笈七籤》,第380頁。

[7] 載《雲笈七籤》,第359頁。原文字句、標點有誤,據蔣力生等校注中華書局本(2003年12月)校訂。

[8] 載《雲笈七籤》,第346頁。

[9] 載《雲笈七籤》,第360頁。

[10] 《服氣精義論》,載《雲笈七籤》,第334頁。

[11] 《延陵君修養大略》,載《雲笈七籤》,第351頁。

[12] 《元氣論》,載《雲笈七籤》,第328頁。

[13] 《服氣精義論》,載《雲笈七籤》,第337頁。

[14] 《王說山人服氣新訣》,載《雲笈七籤》,第357頁。

[15] 《胎息精微論》,載《雲笈七籤》,第344頁。

[16] 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17] 載《雲笈七籤》,第371頁。

[18] 載《雲笈七籤》,第376頁。

[19] 載《雲笈七籤》,第376頁。

[20] 載《雲笈七籤》,第372頁

[21] 載《雲笈七籤》,第361頁。

[22] 載《雲笈七籤》,第360頁。

[23] 載《雲笈七籤》,第361頁。

[24] 王鬆齡著:《中國氣功的史、理、法》,華夏出版社,1989年11月,第112頁。

[25] 載《雲笈七籤》,第329頁。

[26] 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27] 載《雲笈七籤》,第338頁。

[28] 載《雲笈七籤》,第336頁。

[29] 載《雲笈七籤》,第335頁。

[30] 載《雲笈七籤》,第335頁。

[31]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32] 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33] 載《雲笈七籤》,第380頁。

[34] 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35] 載《雲笈七籤》,第378頁。

[36] 載《雲笈七籤》,第332頁。

[37] 《幻真先生服內元氣訣法》,載《雲笈七籤》,第365頁。

[38] 載《雲笈七籤》,第339頁。

[39] 載《雲笈七籤》,第339頁。

[40] 同上。

[41] 《元氣論》,載《雲笈七籤》,第330頁。

[42] 同上。

[43] 載《雲笈七籤》,第328頁。

[44] 載《雲笈七籤》,第362頁。

[45] 載《雲笈七籤》,第376頁。

[46] 載《雲笈七籤》,第334頁。

[47] 載《雲笈七籤》,第329頁。

[48] 同上。

[49] 吳受琚著:《道教的幾種修煉方法》,載《道教與傳統文化》,中華書局,1992年3月,第318頁。

[50] 阪出祥伸著:《長生術》,載《道教》(第一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6月,第203頁。

[51] 《百子全書》第5冊,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

[52] 陳鼓應著:《莊子今注今譯》,中華書局,1983年4月,第393頁。

[53] 載《雲笈七籤》,第337頁。

[54] 載《雲笈七籤》,第201頁。

[55] 載《雲笈七籤》,第358頁。

[56] 載《雲笈七籤》,第337頁。

[57] 載《雲笈七籤》,第194頁。

[58] 《雲笈七籤》,第201頁。

[59] 王明撰:《抱朴子內篇校釋》,中華書局,1985年3月,第129頁。

[60] 參考胡孚琛著:《道學通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年1月,第415頁。

[61] 王明撰:《抱朴子內篇校釋》,中華書局,1985年3月,第114頁。

[62] 載《雲笈七籤》,第350頁。

[63] 載《雲笈七籤》,第366頁。

[64] 載《雲笈七籤》,第329頁。

[65] 王明撰:《抱朴子內篇校釋》,中華書局,1985年3月,第150頁。

[66] 載《雲笈七籤》,第363頁。

[67] 阪出祥伸:《長生術》,載《道教》(第一卷),福井康順等監修,朱越利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6月第1版,第19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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