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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雅安
作者：胡雪蓉
壹
雨城雅安
△李依凡 攝
被一場雨撐開的日子，綿軟得令人不忍高聲言語。
傘，是這個城市最不經意就盛開的花朵。凡常的日子，就在漫不經心的溫潤裡，裹著蜜似地緩緩流走。
繞在雨絲裡的桂花香，多像那些江邊恬淡的腳印，沾滿閒適與安寧。
一枚枚隨風而舞的銀杏葉，將秋的訊息，點染到恰如其分。
一隻白鷺獨立江岸。
青衣江水靜若處子穿城而過。
燈影如波，傾聽江水緩行，如夢似幻。
被柳絲纏繞的塵事，就在雨聲裡，緩緩，緩緩……任由一盞茶香繚繞不絕。
江邊茶肆，是雨聲裡一首首最為浪漫婉約的慢詞。而那敲擊瓦楞的雨滴，如首首小令，在清風綠柳裡吟詠。
在一盞茶香裡聽雨，任一滴露偷聽柳芽舒張的慵懶；在一簾細細密密的雨裡看鳥翅掠過江面的漣漪；讓心觸摸薄霧深處隱隱約約的曲子；看一枚月光在雨聲裡叮噹零落……
煉石補天的女媧早已遠走。
那枚五色石，遺落在記憶深處。唯留下一縷淅淅瀝瀝的細雨，溼了山水，溼了茶馬古道上揚起的煙塵。
一行腳印，一條滴著鹽茶味的山路；一行腳印，一串叮噹著煙雨的嘶鳴……誰，也無法驅逐一場鋪天蓋地又寒涼的雨。
一場雨，鑽進背夫沉重的茶包。
一場雨，淅瀝千年。
一場雨，行走千年。
一場雨，讓青衣江岸的塵世，沾滿雨的靈氣，滿溢雨的情懷。
“蜀犬吠日”、“雅無三日晴”。
一場雨，讓那些失落在雨簾深處的記憶，苔痕點點。
貳
雅女如水
△李依凡 攝
雅安的女子是水做的。
一縷微笑，盛滿清涼與友善，甜到你的心尖尖，柔潤得令你有不忍觸碰玉器般的柔腸。
就像站在一片潔淨遼闊的土地上，凝聽一縷風輕輕而過。雨中的女子，若輕煙徐徐，若飛雪輕輕。
若春日的柳，一芽鵝黃，就足可以醉了路上匆忙的腳步。
被雨城足量的雨水滋養的女子，渾身都透著水一般的柔玉一般的溫潤。
雨城的女子，懷揣著陽光行走；雨城的女子，善於用文火慢煲生活；雨城的女子，把日子過得就像一場綿綿細雨；雨城的女子，最會書寫溫潤、恬適、安靜、清雅、明亮、柔軟、美麗……雨城的女子，最善於用心去聆聽雨落簷頭的聲音。
娥眉靚目的雨城女子，細膩如脂白皙如月的雨城女子，溫柔嫻淑內斂美麗的雨城女子……輕曼的腳步，唯恐驚了揚塵，擾了輕風。柔聲細語的腳步，是黃昏最迷人的小夜曲。
敢於捨身為家的雨城女子，敢於仗劍擊魔的雨城女子。
美麗大方、清秀純樸、典雅如水、柔媚堅韌的雨城女子……
叄
再上金鳳寺
△雨宣 供圖
多年後，站在山下，用仰視的眸子一步一階攀援你腳下陡峭的“西蜀天梯”。
天梯之下，紅塵萬丈，望不見你隱於雲端的身影。天梯之上，是一朵綿軟的白雲和伸手幾可及的天宇。
粗拙的喘息，驚不飛天梯兩旁樹上掛滿的蟬鳴、蟲吟還有露滴的夢。
小心地攀援，小心地走路，小心地避開那些絆腳的棍棍棒棒。
那口一夜開滿荷花佛光瑩瑩的水塘呢？多年來，我一直在苦苦尋覓那隻展翅的金鳳。
一羽失落的記憶，許早已風乾。
一條新且寬闊的柏油路連接著塵世。一張張新瓦，一塊塊新磚，一幢幢新樓，一片忙碌的工地……一朵獨自在草叢裡盛開的小黃菊見證著古廟的變遷。
旁的小徑依舊，青石依舊，樹蔭依舊，鳥鳴依舊，經聲依舊，香火繚繚。
眾生虔誠。我也是跪拜的眾生。我在眾生中，我在我之外。
避不開接踵而至的寒涼。
腳步依然，笑容依舊。
在忘卻塵世的木魚聲裡尋找溫暖乾淨的一席之地。
金鳳山下，燈紅酒綠。
步履於森森林木之下，青石板路安閒潔淨。一兩聲鳥鳴，清絕透亮。敲擊塵心，若有輕風拂過。
虔誠地叩拜。佛在上。我在塵世裡。
庭院裡，一朵白荷清冷地盛開。
活著，是生命最為莊重的形式。
山門外，回頭望，一縷霞光映照著門廊溫暖明亮。
肆
仰望周公山
△李萬平 攝
站在一粒雪花的夢裡，以仰望的姿勢。
冬的氣息漸濃，周公山頂薄霧濛濛，如夢似幻。高立於雲端，時隱時現。雪的精靈，是你素潔的衣衫。站在塵世的底端，我似乎看見千萬只晶瑩剔透的冰蝴蝶在雲霓中翩然起舞。
我只是匆匆過客。每一次路過雅安，每一次短暫的停留，我都會遠遠地仰視。每一次凝視著你——周公山，眼前總會有萬千蝴蝶翩飛。可是，我無法明曉那一隻才是從莊周夢裡翩然飛走的。
多年前，那個週末，那次秋日溫陽裡的周公山之行，竟那麼清晰又固執地駐留於記憶的深處，任由世事滄桑，依然歷歷在目。就像生命中一些並不起眼的人與事，經由時間的過濾，如美酒醇厚，濃香四溢。
記憶中斑斕的秋葉，溫暖柔軟的陽光，甚至一聲聲清脆乾淨的鳥鳴，似乎都還在耳畔悠遊婉轉。山頂上橫七豎八躺倒在草叢裡兩人也合抱不過來的粗壯的石柱，殘敗得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廟宇。破敗的廟裡，被清掃得乾乾淨淨沒有雜草的地面，垮塌的石牆縫裡零星地放著一盞盞油燈，有的還殘剩半盞燈油。燈芯安靜地浸泡在燈油裡，沒有燃燒。午後的陽光濾過樹縫，星星點點地灑在廟基上，晃晃悠悠，極有一種神祕意味。非常清晰地記得，一眾年少輕狂的少年，在高山頂上的那個殘破的廟宇裡，頃刻間，都齊齊地安靜著，寂然無聲。沒有人去求證那些倒塌的巨大的石柱，是否就是明朝洪武年間修築的廟宇廊柱。雖然再也沒有了廟會時萬人雲集山頂的盛況，也沒有人去探究古人是如何把那麼巨大的石柱弄到那麼高的山頂。所有人都輕輕地走著，悄聲地交談，似乎怕驚擾了絲絲縷縷纏繞在身旁的雲，似乎怕驚擾了觸手可及的天宇……
很多事，都隨時間遠去。就像那群嬉笑年少的同學，早已天各一方，甚至陰陽相隔。歷史，更是在時間的長河裡沉寂明滅。關於生命的記憶卻在不經意間時時清晰如昨。
僅此一次，再沒有機會爬上週公山頂。所有的記憶，便都定格在那個秋日的溫暖裡。很多的謎團，也如那些淹沒了石柱殘跡的荒草，漸長漸枯。
古屬“梁州”“青衣羌國”的雅安，茶文化的發源地！也是中國易文化起源地？易書、易圖出於雅安？周公於蔡山(雅安周公山)解卦作詞而成周易？三國蜀漢諸葛亮南征時,於蔡山山麓夜夢周公授計,從而征戰獲勝,故將蔡山更名周公山？雅安是一個真正的八卦陰陽界？“茶之為飲,始於神農,聞於周公”？“大禹治水始於蜀,禹興於西羌在蜀”？……
不知那尾在周公河裡遊過千年頭頂寶劍的雅魚(丙穴魚)是否還記得那位用生命來拯救家園拯救親人美麗勇敢的姑娘？多想手握一把雅魚頭頂的寶劍，不知它是否還有斬妖除魔的犀利？
“峨眉山月半輪秋,引入平羌江水流”，那些散落在記憶深處的碎片，任由它長滿青碧的苔蘚。多想為那那半輪秋月，在碧波輕漾的周公河水中暢遊嬉戲。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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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雪蓉
編輯：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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